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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集 林恭人招財 薛寶釵進喜

  “制曰:今有九牧林氏女黛玉,承續祖訓,嗣傳家風,先立草木書院于山莊,惠澤學子;再刊林氏藏書于國子監,充盈文華;實乃女德之人也。雖年幼,品節若傲雪紅梅,迎風新竹,書本朝奇女志也。”

  賈雨村躬身站在院外,眼神一直瞄著他身側的李修。里面怎么褒獎林黛玉他都不在意,唯獨對李修是十分的上心。

  李修則謹記黛玉對他的囑托,離賈雨村遠些,莫要學壞了。低著頭一副恭謹的模樣,聽著院子里宣讀的圣旨。

  花團錦簇的贊揚了一大通,大意不外是有了圣皇的感召,才有的奇女才女。這是本朝盛世的體現。

  又聽了一會兒,終于到了冊封的名號。剛隱約聽著追念其父林海為人端正,為官高廉時。賈雨村忽然嘆口氣:“嗐還是低了。”

  李修繼續不理他,伸長著脖子等著聽名號。

  “恭人。”

  李修大怒,瞪了一眼賈雨村,怎么如此的討人嫌,我自己不會聽的么。

  “四品的恭人差些意思,本官給她爭淑人沒爭到。”

  “因何故?”李修不由自主的就問了出來。

  賈雨村哼了一聲,腳步往外挪了挪,眼神鄙視的看著李修:“朝堂大事,豈是一介秀才可以置喙的?”

  李修討了個沒趣兒,悻悻然摸摸鼻子又低下了頭,心道:玉兒說的沒錯,此人真不是個好相與的。明明是他勾著自己說話,等自己說了話,他又一副做派給你看,甚是讓人可惱。

  賈雨村笑吟吟瞧李修沒脾氣的樣子,口里又說道:“被人輕視羞辱的滋味如何?本官被貶那幾年,看夠了白眼,受盡了委屈,才有的今天。不想問問本官其中的心得嗎?”

  院子里林黛玉已經高呼萬歲謝了恩,周全沖李修招招手,示意該他進去謝恩了。

  賈雨村很是好奇:“還有你的事呢?”

  李修整整衣冠,昂首說道:“世家的事,非外人豈能盡知的?”

  一揮袖子,邁大步進去聽旨。

  留下賈雨村錯愕了好一陣,轉頭去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賴尚榮:“賢侄,他又是個什么世家?”

  賴尚榮笑嘻嘻的告訴了賈雨村答案:“隴西堂敦煌宗李家。別看是塊不毛之地,可一座城都是人家家的家業。朝堂根本派不過人去。”

  賈雨村嘿呦一聲:“如此的寶貝怎么如今才被發現?京城的人眼都瞎了不成?”

  “都是一雙富貴眼呢,出了京城哪都是窮鄉僻壤,誰看得上他呀。”

  賈雨村雙手攏在袖中不停的盤算,他只知道李修與金陵國子監祭酒李守中是親戚,自己也是把他當做了李守中的子侄輩才高看他一眼。

  真沒想到,李修只除了輩分比李守中低了一輩而已,論身份實力半點不輸李守中。

  他是這么算的賬,要是天下大亂的話,敦煌那里完全可自成諸侯之地。東取西夏故地涼州,西連天山南北部落。中原就是想派兵討伐,也要算算路途合不合算。多半會招安了他。

  唉呀!原來奇貨可居的是他!

  賈雨村才明白過來吳貴妃為什么跑這一趟,原來看中了平安州的兵權!

  當今一無財權,二無兵權,夾帶里僅有的幾個人還撐不起朝堂。那么,此時要是在外能有一支強軍作為依托的話,回旋的余地就大得多了。

  那自己還爭什么兵部的司馬,進言去云中才是正理呀!云中郡是原安北都護府所轄,與安西都護府互為依托。

  自己幫著吳家拿到平安州,投桃報李,自己去云中。有道是天高皇帝遠,做一任上馬管軍、下馬治政的“諸侯”大都督豈不快哉,好過夾在朝堂里受氣!

  轉念間打好了主意的賈雨村,面色歡愉的等著李修出來,云中的煤鐵要是想西出,不和李修結交是不可能的事。

  “看來,過會兒要在林如海的牌位前哭上一段了。”賈雨村瞧見林黛玉已經換上了誥命服,緩緩而來,心中暗想:自己這個女學生轉眼就要成人,想必賈家對她的親事必有考量,無外乎想親上加親鯨吞了林家的一切。

  不過么,天地君親師,我還是占著一樣呢!怎么也要幫幫自己的女學生嫁個如意郎君,比如李修。有這么層關系后,玉門關的鑰匙就落在了我的手中。

  經營幾年后,平安州還不是被我前后鎖著去路,想來天子也是樂見其成,誰也不想有個強干的外戚不是。

  臉色一變,悲壯起來,迎著黛玉走了過去,沉聲說道:“君恩似海,也不能忘記父母之恩。玉兒,領我去汝父母靈前祭拜一番。”

  黛玉雖然不喜自己這個老師,但這句話她無可反駁,略一遲鈍后,緩緩的說道:“先生請稍后,還要等一下他。”

  雨村心里有了七分把握,林恭人早晚得是李夫人,就不知道那時候他倆誰的品階更高。

  “也好,不知他又能受個什么封?”

  黛玉不愿明說:“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瞧,他也出來了。”

  李修怎么出來的這么快,黛玉也納悶,觀其貴妃的神色,是要與李修有大事協商的,這是沒談成還是李修就沒談?拱手相送的事,他是干的出來的。

  等著李修走到了身邊,雙眸眨呀眨的盯著李修看。

  李修一笑,隨手把自己的圣旨給了她,然后招呼眾學子與黛玉見禮。

  “吾等學子,恭賀院首榮封恭人。”

  黛玉抿嘴笑言:“若沒有諸位師兄辛苦印書,哪有師妹我的殊榮。興賴天家恩賜,賞了半年的俸祿,師妹全拿出來給師兄們當做潤筆可好。”

  一片叫好聲中,黛玉請著賈雨村同行,自己與李修并肩走在前邊小聲的商談。

  “我懶得去看,只要你說,都舍了些什么。”

  “一條商路而已。”

  “說的輕巧,那是你家幾輩子經營下來的,就這么的送人了?太也便宜了他們。”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不過是讓他們抄個近而已,能不能成的,沒我還是不行。”

  黛玉眼神一亮,又故作不以為意的嘲諷他:“你能想到的,人家就想不到么?小心過河拆橋,卸了磨就不要你了。”

  “怎么會!我進去就說一年一萬擔糧食的買路錢,我家派人帶著路去天山南北。上邊嗯了一聲,連旨都沒宣,給我之后就讓我出來。咦?你剛才說什么?”

  “她說你蠢得像頭驢!”賈雨村沒好氣的接了一句話。

  李、林二人齊齊回頭,對他怒目而視。

  賈雨村在后面聽著,真是快給氣死了,天山的商路有多重要,這個傻小子一點都不知道?西域各國每年求著向中原賣貨,也要帶回去許多絲綢茶葉。

  那不是一條任人行走的路,而是大大的商貿進出交易。玉門關下的敦煌,就是互市的中轉站。

  無論怎么算,也不能萬擔糧食就拱手送人了呀。

  李修咂咂嘴,沖著賈雨村一抱拳:“大人若是能給我兩萬擔糧食一年,學生可以把哈密所產的所有,僅供大人專售如何?”

  “哦?它都有什么?”

  李修豎起三根手指:“銅、猛火油和黃金。”

  賈雨村急忙左右四顧,身邊出了一個面帶不滿的雪雁外,并無他人。

  眉頭一皺:“你自己為何不取?”

  李修攤攤手:“我只要糧食,那些東西換不來糧食就是廢物。”

  “本官如何信得過你?”

  林黛玉抖抖袖子:“先生還信不過學生這身衣服嗎?”

  “好!”賈雨村伸出手去與李修擊掌為誓:“成交!兩萬擔糧食看著不少,可對我這個金陵府尹而言,不過是唾手可得之物。”

  李修無奈的回復:“敦煌實在貧瘠,沒有中原的糧食輸入,實在是難以為繼。貨不以易得為貴賤,唯依物以稀為貴吧。”

  賈雨村點頭稱是,黛玉卻眼波一橫:“這話聽著耳熟,又寫信了不成?”

  李修想說沒有,瞧見黛玉似笑非笑的樣子就來氣,一伸手,把黛玉嚇一跳。

  “無禮!”

  “我是讓你看看我手上的口子。”

  “怎么來得?”只見七拐八扭縱橫交錯在一起的條條傷疤。心里一急,自己也伸手抓住了那只手。

  李修把手一抽背在身后:“早就不疼了,給你看是想告訴你,真的沒空寫什么信。”

  俏臉一紅,黛玉知道自己冤枉了他,那都是刻書刻出的印記。

  想說點什么話撫慰一下李修,礙著身后還有個“討人嫌”的先生,只好心懷愧疚的瞧了李修一眼,扭過頭去躲開了那一眼中的羞澀。

  卻和賈雨村對視上了,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樣子就有氣,板起了面龐,心里想著主意。

  “先生”

  “嗯?”賈雨村有些好笑的看著他倆的模樣,覺得自己的學生真是沒說錯李修,蠢得像頭驢一樣。

  剛才握手那一下,就不該松開才對,什么時候自己咳嗽一聲,你在松開也不遲。最好是讓傷口再流點血出來,那樣的話,你想松開都不能了,準保讓你享受一下溫柔。

  身為一個秀才郎,連勾魂一個女裙釵都不會,活該你去吃沙子。老夫當年一記眼神,就讓一位青春年少的女嬌娥等了我三年,最終歸于我手,還做了我的繼室。

  可憐我的女學生了,且看為師給你搭橋鋪路。日后,你也要如你父親如海一般,再給老夫鋪一條金光大道才好。

  “可是有事?盡管與先生道來,一切都有先生給你做主。”

  呸,黛玉一蹙眉,哪個要你做什么主,我是要你的糧食。

  “先生可看過林家的藏書?”

  賈雨村還真是在眼神中閃過一抹懷念,那段歲月是他人生中難得的愜意時光。沒有了蠅營狗茍,沒有了處心積慮,每日里朝茶暮酒,或與小黛玉講講功課,或與林如海談談時政;約上三五酒友,還可買醉到天明。

  想到這兒,賈雨村難得的流露真心:“林家待我不薄,如海兄更是與我平心相處,我也在林家藏書中,受益甚多。”

  黛玉等得就是他這一句。

  “如先生這般通世事的大才都說我家藏書可堪一用,又有國子監收下并入典籍,何況天子還褒獎與我。那我林家的書,是否可刊印天下呢?”

  賈雨村心思一轉,笑道:“可是想賣些書錢了?刻印不易啊,你看他的雙手,都是刻在字模留下的傷口。真要這么一刀刀刻下去,費時費力不說,靡費也大,得不償失的。”

  黛玉搖搖頭,伸手悄悄一拉李修的衣角,李修哈哈大笑:“大人算錯了賬,我印的書,本錢是極低的。人工不花錢,都是書院同窗們的辛苦;不用字模,先刻寫在蠟紙上,只要油墨并印紙就好,一天快著些,一個人就能刷出幾十冊。我還打算改進一下工具,再能多印個幾倍。”

  賈雨村眼睛一亮:“這印刷的法子倒是有趣。”

  黛玉福身一禮:“送給先生了。”

  李修偏頭去看黛玉,我送人你就不樂意,怎么輪到了你也要送。

  賈雨村笑了笑,沉思了片刻說道:“由運河過來運到京城,剩下的路你們自己去走。我再添上五千擔。”

  李修這才明白黛玉先行禮的意思,用印書的法子,再換五千擔糧食。

  黛玉看著李修:“世兄,如此可行的嗎?玉兒不知道路的。”

  雪雁翹起嘴角發笑,小姐撒嬌服軟呢,李公子你可不要不解風情啊。

  風情自然是要解的,風物更要放眼量。

  林恭人受封的事,很快就譽滿京城,被賈雨村點破了真身的甄寶玉,恨得摔碎了滿屋子的瓷器。

  再不能借殼還魂了,只好回到了客棧,等著體仁書院學子來京。

  國子監則開開心心的收下了林家的藏書,一并也接下了“戰書”,約定七日后,國子監褚生恭候草木書院一行。

  賈琮、賈璉連家都沒敢回,在黛玉走后不久,接上賈府三春回了林莊。

  唯有薛寶釵,被賈雨村逼到了墻角不能騰挪。

  回到梨香院里痛罵了賈雨村一天后,金玉良言的傳聞,傳出了榮國府,與林黛玉封誥命的消息,一同流散在京中。

  這一日,深宮內的賈貴妃,從抱琴那里聽到了這個消息,本來大怒想要親手拆了這門親。卻被抱琴的一句話改了主意。

  “薛家女有義忠親王的消息。”

  “什么?她一個閨閣女,哪里來的消息?”

  抱琴附耳元春竊竊私語:“她有個親叔叔,是義忠麾下的錢袋。常年游走西域各國,替那邊招兵買馬。”

  賈元春拿起一張抄錄來的紙箋,又仔細的看了一遍,那上面寫的是紫薇舍人的生平。

  “原來如此啊,也是個腳踩兩只船的主意。”

  抱琴接過那張紙,就著蠟燭點燃了它,聽著小姐喃喃自語:“紫薇舍人不過是個中丞郎,唯一的依靠就是先帝的青睞。義忠老親王當年又是太子,薛家投在他身上一支押寶,算不得錯處。如此這么說,哀家倒是明白了為何是這四家在金陵相互依存終成金陵四大家了。你說是薛家女特意的派人跟你說起這事?”

  抱琴點點頭:“否則奴婢也不會傳回來這句話。”

  賈元春瞇起來眼睛,心里有了個主意,既要抓住義忠老親王,又要收薛家另一支為自己的錢囊。

  好,金玉良緣,只要你還有金,本宮的弟弟納了你做個側室,也不是不行。

  可惜了林家的女兒我的親表妹了,四品的恭人,寶玉兄弟啊,你捐個官來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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