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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暗流涌動

  「半斤碎米,算您四文;雜合面一斤,收您十一文;白面半斤八文錢,攏共二十六個大子兒,算您二十五——您上眼瞧,這稱桿子可都是高高的!」

  體型干瘦的年輕人站在攤子后面,嘴里貫口似的爆著京片子,手上也是利落的緊,眼花繚亂的一番操作,便將三樣貨物分別稱量好。

  然后他抬頭看向了貨攤前的買主:「您用什么裝?這可不好混著來。」

  「我、我…」

  那買主憨憨的撓了撓頭,先摸摸袖子又翻翻口袋,旋即面露為難之色。

  「得」

  那擺攤的小販拿毛巾擦了擦額頭,苦著臉道:「全當我倒霉,再折給您幾張紙——您下回再要買米面糧油的,可別忘了再光顧咱們店里。」

  「那肯定的、那肯定的!」

  買主面露喜色,眼瞅著小販用草紙將米面分別包起來,忙從懷里摸出個素色的荷包來,一五一十的數出二十五文錢。

  眼見就要遞給那小販了,他忽的面色一變,把伸出去的手又往后縮了縮,狐疑道:「等等,我怎么覺得有那里不對啊?」

  「哪里不對了?」

  小販見他事到臨頭忽然要反悔,當下臉上也沒了笑模樣,撥弄著手邊的紙包道:「您這凈占我的便宜了,能有什么不對的?!」

  「反正就是有哪里不對!」

  那買主也說不清到底怎么不對,兩人一時便口角起來。

  鬧了幾句,那買主忽然轉向一旁道:「我鬧不清楚哪里不對,但殿下肯定能弄清楚,我要請殿下為我做主!」

  那小販面露慌張之色,但很快便梗著脖子道:「殿下最是圣明聰慧,我也正好請殿下幫忙討個公道呢!」

  說著,二人同時朝著臺下跪拜:「請殿下為我們主持公道!」

  卻原來這里并非是什么市井街頭,而是專門為皇子授課的上書房——發生爭執的小販和買主,自然也都是宦官們假扮的。

  繇皇子正在臺下看的津津有味兒,哪想的到轉眼自己也成了劇中人?

  一時忍不住有些愣怔,直到臺上的‘買主,和‘小販,再次齊聲恭請殿下做主,他這才興奮的一躍而起,邁著小短腿往臺上跑了幾步,忽然想起課堂規矩,于是忙轉回身沖著焦順作揖道:「請老師示下。」

  「哈哈,這就是臣所說的互動劇。」

  焦順爽朗一笑,順勢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同時這也是一次考校,能不能通過層層考核,就要看殿下有沒有將平日所學融會貫通了。」

  遇到那等不是背書就是答書面題的考核,小家伙只怕早把小臉皺成一團了,不過一旦將這考核換成了情景劇互動,卻是讓繇皇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見焦順批準了,他再次邁開小短腿兒到了臺上,先好奇的翻看了一下攤子上的貨物,然后才背著手小大人似的問那買主:「你覺得是哪里不對了?」….

穩定運行多年的,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  再怎么身份尊貴,六七歲的小孩子又怎么可能拒絕得了,憑自身能力當個青天大老爺的誘惑?

  這時一直個跟隨在側的伴讀太監李忠,忽然開口提醒道:「殿下,此人如此卑鄙狡詐,或許還隱藏了其它不法勾當,您既然已經插手此事,何不干脆一查到底?」

  隨著他的言語,教室一角的帷幕緩緩落下,新的布景呈現在了眾人眼中,看其中細節,儼然便是那小販的家。

  接下來的劇情,自然便是繇皇子深入賊穴明察秋毫,憑本事勘破了一連串的陰謀詭計。

  內中包括察言觀色、核對賬目、盤問口供等種種事件,雖然都是難度大幅弱化版的,卻也足以檢驗出小家伙的綜合素質了。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這場真人情景互動游戲,才終于走到了尾聲。

  拿到了累累罪證,又按照李忠的提示,將那小販‘轉交給開封府審理,后,小家伙這才意猶未盡又洋洋得意的來找焦順復命。

  「不錯,這次就算殿下過關了。」

  焦順說著,摸出懷表來看了一眼,又微微搖頭道:「我原本還準備了一樣有趣的東西,想請殿下通關后賞玩的,可惜時間已經不夠了,只能留待下次了。」

  「是什么東西?快拿來孤看!」

  繇皇子兩眼放光,下意識都想上前拉扯了,畢竟焦師傅說有趣的東西,那可都是真的很有趣。

  焦順笑而不答,只將懷表展示給他看。

  小家伙一下子泄了氣,悶悶的都囔道:「早知道,孤方才查桉就查的快一些了。」

  「哈哈」

  焦順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殿下主要是在算術上花了太多的時間,若能在這上面有所進益,下次再遇到類似的問題,定能手到擒來。」

  繇皇子聽了,眼珠一轉,順勢抓住焦順的手腕,滿面希冀的問:「老師是要親自教我算學么?!」

  他如今稱呼別的講師,都是用X師父的格式,唯獨在焦順這里改了稱呼,足見心中親疏遠近之別。

  「這…」

  焦順確實是有意督促他學好數學,畢竟數學是工科的基礎,但要說親自教導繇皇子,那焦某人卻是敬謝不敏。….

  不僅僅是數學,其它需要堅持不懈的枯燥課程,焦順都一概不打算插手——畢竟皇帝讓他來教繇皇子,主要就是想培養兒子對工科的興趣,然后刷一刷君臣好感度。

  反正儒生那邊兒本就有專門的算學博士,這些為難小孩子天性的東西,還是讓他們來教吧。

  就這樣,以各有分工為由婉拒了繇皇子之后,焦順不出意料的又接到了皇帝的召見。

  他正準備轉去乾清宮見駕,伴讀太監李忠忽然湊了上來,小聲提醒道:「焦大人,您過往講課的記錄,前幾日被其它侍講借去抄錄了。」

  借去抄錄了?

  焦順眉頭微蹙,不過很快便又舒展開了。

  甭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用擔心其它侍講盜版自己的創意——畢竟能擔任皇子講師的,基本都是有名有號的大儒,等閑丟不起這個人。

  至于從中挑毛病拿來攻訐自己…

  皇帝幾乎每堂課都要過問,又怎么會聽那些儒生的一面之詞?

  說實話,焦順倒巴不得他們往深里研究呢,真要研究進去了,說不定還能對推廣工科起到一定的助益。

  于是謝過李忠的提醒,焦順便施施然轉奔乾清宮。

  這眼見離著乾清宮已經不遠了,忽就迎面走來一支隊伍,為首的不是別個,正是繇皇子的生母吳貴妃。

  焦順急忙躬身退避到一旁。

但吳貴妃明顯就是沖著他來的,不  疾不徐的停在兩丈開外,目光游弋的沉默半晌,才道:「焦大人…」

  也不知為何,她的嗓音十分尖銳生澀,莫說是對面的焦順了,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忙掩著喉嚨清了清嗓子,重又道:「焦大人,不知繇哥兒近來表現如何?」

  按道理,母親找老師打聽兒子的學習情況,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焦順卻聽出了明顯的慌亂,他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只當這吳貴妃是不滿意他與繇皇子親近,想要從雞蛋里挑骨頭。

  畢竟這是有先例的。

  于是他小打起十二萬分小心,將自己苦心謀劃、娛教娛樂的授課,刪繁就簡的描述了一遍。

  出奇的是,吳貴妃全程竟一句話都沒說,反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知到底是在想什么。

  一直到雙方分別的時候,焦順都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也不過奇怪,外人又怎么可能想得到,吳貴妃是聽了皇后的建議,提前跑來‘演習,了?

  至于這演習的結果么…

  反正吳貴妃回了鐘粹宮,是愈發的坐立難安了——原本她腦海里浮現的畫面還有些模湖,如今經過這一場近距離‘演習,,卻是把焦順的身材相貌完美的映照了進去。

  萬幸的是,她暫時還沒有像皇后那樣,將自己也一并帶入劇情當中。

  這且不提。

  卻說焦順到了乾清宮里,照慣例先討論了今天的課程。….

  不過那情景互動劇雖然新奇,具體內容卻是針對繇皇子特別制作的,所以隆源帝只贊了幕后心思,對于實際內容卻并不怎么感冒。

  于是話題很快就過渡到了朝政上。

  因為皇帝執意開建京西鐵路,再加上鐵甲艦預計要在下半年量產,今年財政上頗有些吃緊——當然了,這其中也少不了士人們故意拆臺的緣故。

  所以皇帝對于王子騰的檢舉揭發頗為重視,摩拳擦掌的,就指望從那些富得流油的江浙鄉黨身上狠狠割一刀,好拿來填補財政虧空。

  焦順一邊隨口附和,一邊替榮國府捏了把汗。

  皇帝既然存了這樣的心思,想要從中轉圜,來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怕沒那么容易。

  不過這事兒也不是他該頭疼的。

  眼角余光掃向一旁正伏桉辦公的賢德妃,焦順暗暗發愁該怎么與其暗通款曲。

  好在機會很快就出現了。

  隆源帝高談闊論了一陣兒,便有些精神不濟,于是在戴權的建議下,打算轉到帷幕后面躺著說話。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隆源帝身上,焦順瞅準時機背對著賈元春,借助寬袍大袖遮掩,將一個小紙團輕輕的拋了過去。

  等焦順轉過身來,就見賈元春依舊在伏桉辦公,無論是神情舉止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若不是焦順仔細觀察,確定書桉周圍并不見那小紙團的蹤影,幾乎都以為是自己丟偏了。

  難怪三宮六院就她一個有資格參政,單只這演技上就不是旁人可比的。

  此后焦順又跟進帷幔里,和隆源帝探討了一番開源節流的方式方法,然后才告辭出來,看都沒再看賢德妃賈元春一眼,徑自揚長而去。

  眼角余光瞥見焦順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賈元春手上的動作才略略一頓,不過很快就又恢復如常。

  就這般,照常忙碌到臨近晚飯時分,將自己總結出來的公文要點統統交上去之后,賈元春才獲準回到了景仁宮玉韻苑內。

進門后她屏退左右,從腰帶夾層里摸出那小紙團,放在燈下展開來細瞧,卻見上面空空如也,似乎就只是一張被團成了團  的白紙。

  賈元春絲毫不覺得失望和驚訝,先是把那紙的一角,放在燈前炙烤了片刻,然后又命人打了盆水來,用指頭沾了,小心涂抹在紙上。

  果不其然,沾水后那紙上很快便顯出幾行蠅頭小楷。

  上面的內容言簡意賅,只大致說明了,林如海的家產最后落到了何處。

  饒是以賈元春的城府之深,看完上面之后也不由勃然變色——她原以為林家的事情會著落在林黛玉身上,看完這紙條才知道原來自己娘家才是牽扯最深的。

  而且這銀子不偏不倚,恰是用來修了省親別院,牽連到她身上怕也只是早晚的事兒。

  這卻如何是好?!

  賈元春為之惶惶,一整晚夜不能寐。

  而同樣夜不能寐的,還有隔壁延禧宮的容妃——先前她當面頂撞吳貴妃時,有多暢快淋漓,事后就有多提心吊膽。

  尤其聽說事后不久,吳貴妃便去了儲秀宮,容妃心下就愈發的絕望了。

  不用說,吳貴妃肯定是把自己給賣了!

  這下子新皇登基后最有權勢的兩個女人,全都被自己得罪了個干凈,日后自己還怎么再宮中存身立命?

  要不,去試著走走太后的門路?

  可太后一向不喜自己招搖,更喜歡皇后和賢德妃那樣的,自己眼下就算想巴結,只怕也未必能巴結的上。

  皇帝和太上皇就不用說了,一個殘一個瞎,都是視美色如無物的人。

  難道自己注定就無路可走了?!

  容妃越是惶恐就越是不甘,而這份惶恐與不甘,又在皇后的冷處理下持續發酵,最終讓容妃失去了理智,開始不顧一切的想要抓住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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