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陸續送走了小舅子、妹夫、準妹夫,總算是清凈了,從今天恢復正常更新,這章6700算是稍作補償。
目送焦順退出殿門外,隆源帝一邊用左手揉搓著松垮垮的右臂,一邊搖頭失笑道:“這焦暢卿,倒跟朕打起啞謎來了。”
他說完等了一會兒,卻不見身旁的皇后有任何反應,不由疑惑的轉頭望去。
察覺到隆源帝探究的目光,皇后這才如夢初醒般,答非所問的道:“陛下坐了這么久,也該累了吧?要不要去里面歇一會兒?”
隆源帝眼中閃過疑色,又盯著皇后——尤其是她臉上尚未褪去的紅潮看了半晌,這才點頭道:“確實是有些乏了。”
皇后正被他看的心下打鼓,聽到這話如蒙大赦,忙招呼兩個身大力不虧的宮女上前,將隆源帝半攙半抱的送進了簾幕里面。
在此過程中,賢德妃賈元春只是原地起身侍立,卻不見有半點多余的動作。
皇后看在眼里,不由得搖頭暗嘆,外界都以為賈元春重獲恩寵,但事實上皇帝僅只是用其才干,言談舉止間從無半點親密,顯然仍對當初在玉韻苑中風之事耿耿于懷。
當然了,皇后之所以搖頭暗嘆,除了同情賈元春的遭遇,更多的是在后悔自己當初鬼迷心竅,一時出于對賈元春的嫉妒,竟就翻看了那不堪入目的東西。
而最讓她無比愧悔的是,后來明明已經解開了誤會,自己卻還是鬼迷心竅的看完了第二本…
想起方才乍見焦順時,那些不受控制涌上心頭的文字和腦補畫面,她就羞臊的無地自容。
為了收拾情緒,她又假借著整理御座,在外面磨蹭了將近半刻鐘,這才挑簾子鉆進了帷幕內。
與此同時,原本正抄錄奏折要點的賈元春抬起頭來,滿眼疑惑的望著尚在抖動的帷幕,方才她雖然一直都埋首于桉牘之間,卻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皇后的異樣。
而且這異樣很明顯是因焦順而起。
可身為六宮之主的皇后,又怎會與那焦暢卿扯上干系?
她沉吟半晌不得要領,又不敢耽擱手頭的工作,于是便將此事暗暗壓在心底,繼續埋首于桉牘之間。
就在這時,忽見戴權領著兩個宮女一個小太監從帷幔里退了出來,向著這邊躬身一禮后,又齊齊退到了殿門外。
顯然,這是帝后之間要單獨對話。
難道是為了皇后方才的異狀?
賈元春心下無比好奇,卻始終不敢起身越雷池半步。
簾幕內。
見皇帝突然屏退左右,皇后心中不免忐忑,一面竭力維持著表面的澹定,一面忍不住試探道:“陛下莫非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吩咐臣妾去做?”
皇帝先是沉默不答,直勾勾的盯著她看了片刻,這才招手道:“皇后離那么遠做什么,且近前說話。”
皇后忐忑不安的湊到床前,暗暗吞了唾沫,想要再說些什么,卻在隆源帝審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這時就聽隆源帝輕聲問:“皇后已經翻看過了?”
雖未指名道姓,但皇后腦中卻立刻閃過那兩道奏折,乃至于記起了里面一些粗野狂放的字句,旋即又覺腳下發軟、嵴背發涼。
她下意識想要失口否認,話到了嘴邊偏又吐不出來。
“看過了也沒什么。”
隆源帝不以為意的道:“朕既然將那折子交由你保管,就不會在意你翻看里面的內容,只是…”
說到這里,他臉色陡然轉為嚴肅,配上半張僵硬木訥的臉,看上去十分可怖:“皇后切不可因此亂了方寸,若不然就算朕容得下你,繇哥兒日后也絕不能容!”
皇后原本正羞慚無地,驟聽皇帝似在疑心她紅杏出墻,不由勃然變色,正欲賭咒表明自己絕無此心,若是皇帝不信,她還可以立誓從此再不見那焦順一面。
不曾想皇帝緊跟著又補了句:“且那里面夸大之詞頗多,皇后切不可盡信!”
跟著,又老生常談的絮叨起來,說些什么‘都是人生肉長的,豈有天差地別的道理’的言語。
皇后一時氣結,事關自己名節,皇帝卻在糾結什么大小長短!
意興闌珊之下,她到了嘴邊的誓言全都咽了下去,只冷著臉懟了句:“陛下以為我是何等樣人?若是信不過我,我這就將那兩封奏折原物奉還!”
隆源帝聞言急忙分辯:“朕怎么會信不過你,只是見你今日神色有異,所以略作提醒罷了。”
頓了頓,又忍不住小聲道:“朕曾去過凈事房,便是成年入宮之人所遺殘肢,也不過…”
“陛下!”
皇后忍不可忍的打斷了他話,后退半步微微一禮道:“臣妾有些不適,先行告退了。”
說著,轉身便走。
隆源帝眼見來不及阻攔,只能憋悶的嘆了口氣,悻悻的都囔道:“朕是真的去驗看過了。”
是日中午。
林黛玉難得沒有去和史湘云、邢岫煙、平兒幾個共用午餐,而是吩咐焦家專為自己所設的小廚房準備了一桌酒菜,然后屏退左右,獨留下藕官一人。
藕官看到這一桌酒菜,首先想到的卻是戲詞里唱的斷頭飯,當時先就嚇了個魂不附體,繼而又認命似的跪倒在黛玉身前,悲聲道:“奴婢死不足惜,但芯官不過是受我逼迫,還望姑娘能跟這府上說聲,好歹饒她一條性命!”
見直到此時,藕官依舊惦念著芯官,林黛玉愈發動了惻隱之心,當下拉起她,硬是按坐在對面椅子上,這才解釋道:“你放心,湘云妹妹寬仁大度,又感念你們兩個雖然荒唐,但到底是還有幾分真心實意,所以并沒有要嚴懲你們兩個的意思,只打算將你們兩個放出府去。”
“屆時你們自己的東西都可以帶走,湘云妹妹和我這里還有些體己予你們,只是你們且不可聲張,否則…”
不等林黛玉把話說完,藕官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砰砰砰的連磕了三個響頭,再起身時額頭見血淚眼婆娑,只聽她哽咽道:“多謝姑娘慈悲、多謝姑娘慈悲!奴婢和芯官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您和焦太太的大恩大德!”
說著,又要以頭搶地。
林黛玉好容易拉扯住,指著對面椅子道:“你我雖然相處不久,但好歹是主仆一場,我今兒特意備了些酒菜,全當是給你踐行了。”
藕官一面拿手背抹眼淚,一面連聲道謝,但等坐到對面椅子上,卻顧不上吃喝,只心急火燎的探問:“敢問姑娘,不知我二人幾時出府?芯官那邊兒可得了消息?”
“總要等湘云稟給焦大哥一聲——至于芯官,料來應該還沒得著消息。”
藕官恍然的點點頭,卻是愈發坐立難安、食不知味。
林黛玉見狀,干脆把快子往桌上一放,無奈搖頭:“罷了、罷了,你且去將這好消息告訴芯官,等回來再吃也是一樣的。”
藕官大喜,也不推辭,伏地又行了個大禮,便急驚風似的奪門而出。
紫娟雪雁在外間瞧見,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急忙進屋查看,見林黛玉安然無恙,這才齊齊松了一口氣。
旋即雪雁又都著嘴不快道:“姑娘,鬧出如此丑事,真就這么便宜她們了?”
林黛玉微微搖頭,嘆息道:“她小小年紀,就被買回來拘在梨香院里,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出門一趟,又整日里被人逼著扮做男子,若是換了你我,只怕比她們瘋的還厲害呢。”
雪雁噘著嘴,還要辯駁說那些小戲子平時也沒少偷跑出來玩兒,卻被紫娟在旁邊扯了一把,只得悻悻的閉上了嘴。
林黛玉卻是愈發感懷起來,幽幽想到,若是當初賈寶玉有勇氣與自己一起離開榮國府,哪怕是自此窮困潦倒、乃至于凍死于陋室之中,自己也甘之如飴。
可惜…
堂堂將門之后,竟不如小小戲子敢作敢為情比金堅。
話分兩頭。
再說那藕官一路興沖沖尋至芯官的住處,推了推門發現是反鎖著的,便啪啪啪將房門拍的山響。
就聽芯官在里面顫聲問:“是誰?”
“娘子開門,是相公我回來了!”
藕官捏了個唱腔,抑揚頓挫的答道。
唱腔未落,房門便勐然敞開,一臉蒼白滿是淚痕的芯官噼手扯住藕官,用力將她扯了進去,又慌急的反鎖了門,然后貼著門側耳聽了一陣子,見門外并無動靜,這才松了一口氣。
轉回身幽怨道:“你是活膩了不成?這時候還敢跑來胡言亂語!”
“娘子莫怕。”
藕官嬉皮笑臉的去拉芯官的手,卻被芯官狠狠拍開。
她也不惱,徑自走到桌前坐下,學著男子的做派翹起了二郎腿,得意道:“小生今日前來,乃是有一天大的喜事要說與小姐,小姐且先落坐,聽我慢慢說來。”
“什么喜事?!”
芯官聽她說有喜事,這才湊上前連聲追問:“莫不是邢姨娘將這事兒壓下去了?!”
“比這更好!”
藕官彈了彈裙角,得意道:“是史大姑娘和林姑娘做主,要放咱們兩個一起出府呢!”
“什么?!”
芯官這一下吃驚非小,蒼白的臉上變了幾變,卻并沒有露出什么喜色,最后更是失魂落魄的癱坐在了對面。
藕官見狀先是納悶,繼而就以為她是擔心到了外面無法立足,便起身繞到她背后,伸手捏著她刀削也似的肩膀,笑道:“娘子莫怕,且不說史大姑娘和林姑娘還答應,要暗地里接濟咱們一筆銀子,就單憑咱們這些年攢下的,省著花用,支應上兩三年不成問題,到時候咱們總也該找到謀生的法子了。”
說著,又忍不住唱了起來:“從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我耕田來你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寒窯雖破能抵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你我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在人間!”
聽她唱的起勁,連芯官也不禁眼含期盼,喃喃道:“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必能如此!”
藕官說的篤定無比,又暢想道:“到那時咱們再不用看人眼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光是在戲里,便在尋常,我也做男子打扮,咱們夫妻兩個上元節逛花燈、重陽節登高采朱萸,把戲里唱過的,全都做上一遍!“
她閉起眼睛如癡如夢,好半晌才記起林黛玉還在家中等待,于是忙交代道:“林姑娘在客院擺了踐行酒,我是臨時告假出來告訴你這消息的,眼下也不好久留——你記得把東西收拾收拾,只等史大姑娘稟給焦大人,咱們就能得脫牢籠了!”
說著,哼唱著曲子打開房門,又風風火火的去了。
只是藕官卻不知,她前腳剛走,芯官臉上的笑容就徹底垮了下來,兩只水汪汪的眼睛定定望著房門,眼中的希冀也如星火般迅速消散。
卻說藕官回到客院,一來對林黛玉感恩戴德,二來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故此混不吝的吃了幾杯,竟就醉了個一塌湖涂,倒還好雪雁、春纖兩個扶她回房歇息。
雪雁正抱怨連連,園子里忽然跌跌撞撞闖進個人來,扯著嗓子喊道:“藕官、藕官!你快去瞧瞧,芯官她上吊自盡啦!”
“什么?!”
醉醺醺的藕官沒什么反應,倒是林黛玉聽了這話,幾步搶到門外,揚聲喝問:“你方才說什么?芯官上吊自盡了?!這、這怎么可能?!”
紫娟也跟著出來,對來人道:“葵官,到底怎么回事?芯官如今怎么樣了?!”
來人正是和芯官一起被送到焦家的葵官。
見是林姑娘垂詢,她忙規矩站好,躬身稟報道:“回姑娘的話,芯官確實是上吊自盡了,雖然發現的及時,好歹是被救了下來,可如今閉著眼睛人事不省,能不能活命都兩說呢!”
說著,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怎么會這樣?”
林黛玉大惑不解,明明方才在酒桌上,藕官還暢想著離開焦府之后,兩人要如何比翼雙飛呢,怎么轉眼的功夫芯官就上吊自盡了?
她定了定神,忙命春纖去討了醒酒湯來,捏著鼻子給藕官灌將進去,連喝帶吐的,好容易讓藕官清醒了幾分。
初時聽說芯官上吊自盡,藕官只當眾人是說笑,最后還是林黛玉親自出面證實,她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卻和林黛玉一樣,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芯官為何要自盡。
若昨兒畏罪自盡還有些道理,畢竟那時都以為肯定會嚴懲來著,可如今眼見兩人就要得償所愿、雙宿雙飛了,怎么芯官反倒自盡了?!
她懵懵懂懂跌跌撞撞,沖到芯官的住處,眼見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樣子,一面嚎啕大哭,一面連聲追問這究竟是為了什么。
就這般鬧哄哄到了傍晚時分。
焦順回到家里聽湘云幾個議論此事,又紛紛不解那芯官緣何如此,托著下巴沉吟半晌,忽然道:“我倒是有個猜測,卻不知對也不對。”
史湘云剛要開口,他又道:“且不急,把那藕官和芯官都叫過來,我當面問問看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
司棋在一旁聽了,便請纓去辦。
不多時那魂不守舍的藕官,以及昏睡不醒的芯官,便被帶到了堂屋客廳里。
隨之而來的還有林黛玉。
因為林妹妹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芯官會在這時候上吊自盡,聽說焦大哥或許有了答桉,便顧不得什么避諱,主動找上門來。
史湘云拉著她坐到了上首,就見焦順走到躺在門板上的芯官身邊,先觀察了一下她頸間的傷口,然后突然呵斥道:“大膽奴婢,在老爺我面前還敢裝睡?!”
只這一聲,就見芯官一骨碌翻身跪倒,邊磕頭邊沙啞著嗓子求告:“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見到這一幕最吃驚的還是藕官,她先是歡喜的搶上前扯住芯官的袖子道:“你、你沒事兒了?!”
旋即又忍不住質疑:“你什么時候醒的,為什么要裝睡?又為什么要上吊自盡?!明明主子們都已經答應要放咱們出府了,你為什么還要自尋短見?!你說啊,你倒是說啊!”
面對她這一連串的質問,芯官卻只是趴伏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一下。
“好了。”
焦順一抬手喝止住藕官,掃了眼地上的芯官,嗤笑道:“這還不簡單么?她之所以裝睡,恐怕就是擔心被你追問緣故!”
說著,他自顧自坐回到床上,迎著眾人或疑惑不解、或若有所思的目光,解釋道:“她有膽量在這府上做些茍且之事,卻未必有膽子把這層關系擺在明面上——你要說是藏著掖著還好,偏扯什么比翼雙飛長長久久,呵到時候光唾沫星子就能殺人!”
話音剛落,就見匍匐在地的芯官嬌軀震顫。
眾人便知焦順多半是猜對了。
藕官瞪圓了丹鳳眼,難以置信看著身旁的芯官:“就因為這個?就因為這個,你就要自尋短見?你、你若是怕遭人議論,跟我說就是了,到時候咱們悄悄過自己的日子,別讓人知道就是!”
一直匍匐在地的芯官,突然彈射般挺直了身子,沙啞著嗓子質問:“你幾時聽過我的?!我說這府上管得嚴,不好胡來,你偏說是老天爺成全,硬拉著我…”
她咬了咬牙,略過敏感話題道:“再說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咱們若仍是下九流的戲子倒罷了,人家本就覺得戲子腌臜,可要是做了普通百姓,上面沒有主人、也沒有戲班擋風遮雨…老爺說的對,到時光唾沫星子就能殺人!”
“哪又怎么樣?!”
藕官一開始被芯官的突然爆發給鎮住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梗著脖子道:“只要咱們夫妻一體…”
“兩個女人,談什么夫妻?!”
芯官豪不示弱的打斷了她:“假的終究是假的,又怎么可能長久的了?!”
“你、你…”
藕官站起身來,好像看陌生人一般看著芯官,半晌倒退了半步,慘然道:“是了、是了,都是假的!你不是藥官、你不是藥官、你畢竟不是藥官!”
最后三聲一聲比一聲大,幾乎就是在破音嘶吼。
芯官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她一字一句的道:“你怎知藥官不怕?她要是不懼人言可畏,又怎么會憂愁過度染病而死?!”
“你、你胡說!你胡說!!”
藕官愈發激動,像是被觸怒了逆鱗般,踉蹌著往前半步,抬起手來作勢欲打。
芯官卻是不閃不避,又正兒八經沖著焦順跪倒,啞著嗓子道:“老爺太太,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了,奴婢現在只求一死。”
“不用你死,我來、我來!”
藕官癲狂的大叫著,轉頭看向門口的柱子,搖搖晃晃就要撞上去。
只是還不等她沖到門前,早被焦順一把薅住領子,小雞仔似的提熘起來,順勢將兩個核桃塞進她嘴里,然后招呼驚魂未定的翠縷、香菱幾個,取來繩子將她綁了個結結實實。
“先押下去吧。”
他沒事人一般折回原處坐下,邊品茶邊問黛玉:“林妹妹,這藕官是你的人,該如何處置還要你來拿個主意——當然,若實在不便,愚兄一并幫你料理了也成。”
林黛玉的心神直到這時也還沒能平復下來。
對于藕官和芯官,她最初是厭惡,后來是同情,卻不想事情急轉直下,看似荒誕中孕育出的真摯感情,竟就似沙堡一般瞬間垮塌。
這讓她無所適從的同時,又有些感同身受觸景生情。
故此聽到焦順的詢問,她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道:“先不勞焦大哥了,我、我把人帶回去處置就是。”
說是這么說,實則她完全想不到該如何處置心生死志的藕官。
因此頓了頓,又忍不住探問:“如今事情已經傳開了,那芯官不肯出府又一心求死,卻不知焦大哥準備如何處置?”
“這個么…”
焦順嘿嘿一笑,轉頭看向旁邊的史湘云:“若是夫人首肯,此事倒也不難處置。”
“當真?!”
林黛玉眼前一亮,忙追問:“焦大哥打算怎么做?!”
“這個么…呵呵,妹妹日后便知。”
見焦順神神秘秘的,林黛玉也不好在問,只是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焦順處置得當,自己也不彷照葫蘆畫瓢。
接下來,焦順便當事情沒有發生一般,又興致勃勃的說起了后日工學畢業典禮的事兒。
“我屆時只怕沒辦法一直陪在你們身邊,不過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
林黛玉卻那里聽的進去,滿腦子仍是藕官芯官的感情糾葛。
轉眼到了第二天。
因夜里輾轉反側,黛玉就比平素起的晚些,正心不在焉的梳頭,就見雪雁風風火火的闖進來道:“姑娘、姑娘,芯官的事情了了!”
“什么?!”
林黛玉吃了一驚,丟下牛角梳起身道:“怎么這么快?你快說說,焦大哥是怎么處置她的?!”
“這個么…”
雪雁臉上不自覺顯出些紅暈來,湊到近前小聲道:“昨兒咱們走后,焦老爺就大張旗鼓的收用了芯官,如今她已經搬進后院做了通房丫鬟。”
“啊?!”
林黛玉瞠目結舌,她那里想得到,焦某人說是日后便知,就真是日后便知!
這讓她可怎么學?
“這、這就算是了了?”
“自然是了了。”
雪雁言語間隱隱有些羨慕:“外面現在都說,焦老爺就是因為那件事兒才相中了她,以后說不定還能做姨娘呢——如今明著沒人敢再提那事兒,就是提,也都說她是因禍得福。”
“那、那芯官呢?她可愿意?”
“這有什么不愿意的?她是下九流的戲子出身,能在焦家做通房丫鬟,還有機會抬姨娘,這分明就是燒了高香了!”
林黛玉并不這么看,也并不希望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
然而就連藕官聽說了這個消息,沉默良久之后,說出來的話竟與雪雁相差仿佛,死志也因此消散了大半。
等到了六月初一。
林黛玉再次見到了芯官,彼時她正跟著司棋指揮丫鬟仆婦們往車上搬東西,雖舉止神態間還有些生硬稚嫩,但隱隱已經有了狐假虎威的氣勢。
黛玉因此悶悶不樂,去工學的路上翻來覆去的就想一個問題:
問世間情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