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
正午時分,大日高懸,天地間熱浪滾滾,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蒼茫渾厚的黃,長沙絞風,卷舞直上,無數文人墨客口中的塞北風光,在這張家口,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
對雄據北地,威壓天下的金朝而言,張家口這座向來被中原王朝重視的塞北重城,在此時的金國內,卻并不怎么起眼。
只是近些年蒙古草原似乎有些不老實起來,這座塞北重城,才稍稍恢復了一些軍事要塞的模樣。
但盡管如此,作為少數幾個與草原接壤的重城,駐軍的增多,也絲毫影響不了張家口的繁華與喧囂,哪怕此時已是正午時分,熱浪滾滾,但城門處依舊是車水馬龍,商旅馬隊絡繹不絕。
烈陽太過毒辣,排隊等候的商旅馬隊亦是頗為浮躁,人聲鼎沸,絕大部分卻是罵罵咧咧的聲音,又罵守城的兵丁不當人子,也有互起糾紛,大打出手的,更有扯起幾塊油布,一群人干脆就地歇息的…
守城的兵丁則懶懶散散的立在城墻之上,有閑得發慌的則聚在一起,對著城樓之下的商旅行人指指點點,爭辯討論著。
“你們有沒有感覺地好像在震?”
就在一眾守城兵丁聊得歡快之時,其中一名士卒突然說道。
“地在震?”
還未等一眾守城士卒反應過來,一聲凄厲的呼喊便響徹了整片城墻。
“敵襲!敵襲!快關閉城門!關閉城門!”
聲音響起片刻,天地間原本的糟雜瞬間一掃而空,不管是城樓下排成長龍的商旅馬隊,還是守城的將領士卒,皆是下意識的看向了草原的方向。
只見天際間一條漫長的黑線浮現,沒過一會,黑線由虛轉實,無窮無盡的蒙古鐵騎就好似一場席卷天地之間的沙塵暴一般,鋪天蓋地的朝張家口這座城池涌來。
嗚嗚嗚…
蒙古鐵騎蒼茫的號角聲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這一道號角聲,就好似某種指令一般,徹底驚醒了所有被這一幕震撼之人,整個張家口,瞬間沸騰起來。
飛奔的金軍將士,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竄的商旅行人,而更為慌亂的,無疑是還在城門外等候入城的商旅馬隊,在這一瞬間,排成長龍的隊伍,就立馬炸了鍋,人潮涌動,一個個就好似瘋了一般,爭前恐后的朝城門處逃去。
為數不多的守在城門的金軍將士,幾乎是瞬息之間,便被淹沒在了人潮之中!
蒼茫的號角聲愈發清晰,那震天的馬蹄聲幾乎讓整片大地都在顫抖,城外匯聚的人群更是慌亂,人擠人,幾乎將整個城門都堵死。
很快,原本烈陽高照的天空,卻是陡然暗上許多,只見天際之間,遮天蔽日的箭雨呼嘯而下,城樓下糟雜的聲音亦是戛然而止,城墻之上,還沒完全做好防御準備的金兵也是死傷慘重。
箭雨綿綿不絕,一波接一波,將守城的金兵將士壓得頭都不敢抬,躲在城垛之下瑟瑟發抖,奔涌的蒙古鐵騎就好似一柄刺破天穹的長矛,毫不留情的刺入城樓之下擁擠的人群之中。
血肉橫飛,整片大地,幾乎是瞬間就被染得通紅,擁堵的人潮很快就被貫穿出一條血路,來不及關閉的城門,已然成了蒙古鐵騎的狂歡之地。
曾幾何時,每當金軍從此踏入草原,草原之上便是一片腥風血雨,無數家破人亡,而今日,蒙古鐵騎,終于堂而皇之的站了起來,兵扣金境!
殺戮!
無情且血腥的殺戮!
金人對草原實行百余年的減丁政策所擠壓的血海深仇,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爆發而出!
綿綿不絕的鐵騎洪流踏著血路灌入城中,長驅直入,所有阻擋之人,皆被毫不留情的撕碎。
曾經威震天下的金軍,在此刻的蒙古鐵騎面前,就好似嬰兒一般懦弱,根本難以阻擋蒙古鐵騎絲毫。
城池之中血火漫天,蒸騰的熱浪卷著血腥氣飛舞,上一刻還繁華喧囂的張家口,在此時,已是墮入地獄。
蒙古鐵騎的彎刀在城池各處閃耀,每一次刀鋒舉起,便是一抹血紅飛濺,尸橫遍野,血腥滿城。
殺戮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日升日落,幾個輪回?
只是當蒙古鐵騎離去之時,整座城池,已是難尋幾個活口,尸橫遍地,血腥腐臭味將城池完全籠罩,大火漫天,在幾天前還無比繁華喧囂的張家口,已然在這把覆蓋整個城池的大火之中落幕…
蒙古鐵騎浩浩蕩蕩踏破邊關,向南長驅直入,屠城滅種,一路血腥。
當消息傳開,金國震蕩,整個天下都是為之一震!
歷史的輪回似乎永遠都是如此,曾經入主中原的霸主垂垂老矣,新崛起的草原游牧民族,再一次的張開了它的獠牙,新一輪的交替似乎已經開始…
當消息傳至江南,已是半個多月之后的事情,徐天涯在得知這個消息之時,倒也沒有多大意外。
之前趕赴大漠,待了數月,所見所聞之后,徐天涯心中便早有預感。
當時本還想行刺殺之事,但當時武藝并不算太強,面對已經起勢的鐵木真部落,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也不得不放棄刺殺之想法。
而當金國內部義軍舉義,動蕩金國之時,徐天涯便知道,任何一個草原雄主,都不會放過如此天賜良機。
畢竟,這種戰略態勢,在未來的某個時代,已是上演了一次。
而且,這個時代的蒙古,能夠匯聚的資源與軍力,也遠遠不是那個黑山白水的角落能夠比擬的。
只是如今一切都已面目全非,卻也不知,歷史的滾輪,是否會有所偏移。
當看到徐天涯聽聞北地傳來消息之時的神色,一旁的黃蓉突然有種預感,她所向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對這江湖與天下,眼前這她將托付終身之人,他的內心深處,終究不是平日表現的那般灑脫與淡然。
他與這江湖,這天下,已是有些千絲萬縷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