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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沈大成糕點店

  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引方木恒‘入彀’,程千帆腦海中已經有了初步的方案,只是細節上還需要進一步雕琢。

  方木恒一直受到黨務調查處特工監視,如若‘利用’方木恒去救助楊細妹,必須小心再小心。

  下班之前,程千帆先去了‘證件科’,取了他為豪仔辦理的身份證件。

  為了避嫌,程千帆‘重操舊業’,幫助十余名外埠來滬的人員辦理了身份證件,如此,‘豪仔’的身份證件隱藏其中不會引人矚目。

  以最惡劣情況來說,即使是未來豪仔暴露,程千帆也不會因為此身份證件受到懷疑和牽連。

  拿人錢財與人辦事,這很合理。

  暴雨還在下,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

  程千帆換了便裝,穿上雨衣,找今夜值班的一個華捕借了自行車,沖入如注的暴雨中。

  和宋甫國相約的地點不在富貴酒樓。

  富貴酒樓是特務處法租界情報組的據點,程千帆不適合再在此處出現。

  閃電。

  雷聲。

  暴雨。

  阻擋不了外出勞碌的人群。

  做一天工,吃一天飯。

  停一天工,就要餓肚子。

  一個在暴雨中拉車奔跑的黃包車夫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客人也翻落車下。

  氣急的客人拿尖頭皮鞋猛踢車夫,摔得鼻青臉腫的車夫抱著腦袋跪在地上求饒。

  穿著雨衣的安南巡捕躲在屋檐下避雨,指指點點,哈哈大笑。

  程千帆騎車子靠近,下車,猛然偷襲,狠狠地一腳將打人者踹翻在地,迅速騎上車,飛快的消失在暴雨中。

  他認出來打人者是檀香山路青木洋服的職員,店主是日本人,這名職員是中國人,端了日本人的飯碗,心腸也是日人一般了。

  八里橋路,沈大成糕點鋪子。

  店員在柜臺后面無聊的聊著天,不時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暴雨,祈禱雨過天晴能多一些顧客。

  叮鈴鈴。

  門簾動,風鈴響。

  兩名女店員抬頭看,就看到一個身穿雨衣的男子進來,滴下了一路水漬。

  一個胖胖的店員眉頭一皺,就要說些什么。

  “你好,來三斤條頭糕。”男子抬起頭,微笑說。

  劍眉星目、儀表堂堂、玉樹臨風…

  還珠樓主的小說中的這些詞語,在兩名文化程度一般的女店員的腦海中浮現。

  胖店員的臉上綻放出鮮花般的笑容,“好的,先生,請稍等。”

  “麻煩多包幾層油紙。”程千帆說道。

  這是買給小陶老板的女兒吃的。

  接到宋甫國的電話后,程千帆就記掛著這件事,他想起了小陶的女兒。

  此前和小陶最后一別,程千帆注意到小陶的手中拎著的油紙包,他聞出來那是沈大成糕點店的條頭糕的味道。

  大步流星離開的小陶,手中拎著的條頭糕晃啊晃,那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寵溺和愛。

  沈大成糕點鋪的糕點價格昂貴,程千帆能夠猜到這是小囡囡纏著小陶好久,小陶才舍得買給女兒的。

  小陶老板的女兒再也沒有機會纏著她的父親給她買條頭糕吃了。

  “先生,給您包好了。”胖店員將糕點遞給程千帆,看著這個英俊的年輕男子掏出一沓鈔票,胖店員臉上的笑容更盛,“先生,要不要再買點綠豆糕?”

  程千帆微微錯愕,沈大成的綠豆糕,他好幾年沒吃了。

  芍藥姐愛吃綠豆糕。

  她每次買都會買三份,她自己一份,程千帆一份,筱葉一份。

  后來是買四份,多了一份給姐夫。

  程千帆一開始對姐夫很抵觸,不是被橫刀奪愛的那種抵觸,是覺得疼他的姐姐嫁人了,舍不得。

  芍藥姐比他大五歲,姐夫比他大六歲。

  民國二十年,滬上腥風血雨,上海紅黨組織遭遇近乎毀滅性打擊,無數人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消失。

  這些人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芍藥姐和姐夫也在這些人之中。

  無比疼愛自己的芍藥姐,以及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是,漸漸地讓程千帆敬佩,并且讓他感受到了兄長之疼愛的姐夫的杳無音信,是程千帆這些年一直放不下的事情。

  “不了,我不愛吃綠豆糕。”程千帆微笑著,搖搖頭。

  出了店門,天空中又響起一聲炸雷。

  程千帆微微皺眉,若蘭最害怕雷聲了,她現在一定很害怕。

  雅培爾路三十一號。

  這是宋甫國的臨時居所,或者說是宋甫國愿意讓程千帆知道的居所,兩個人暗號相約在此處碰頭。

  程千帆騎在自行車上敲門,敲門聲在暴雨的喧嘩聲中并不引人注意,不過,房門很快就開了,顯然宋甫國早就在等候。

  程千帆架起自行車過了門檻入內,宋甫國機警的望了望四周,迅速關門。

  一個多月不見,宋甫國看起來竟多了幾分倦容和蒼老。

  “千帆,你先看看這些文件,我再轉達南京總部的命令。”宋甫國直接將一疊文稿丟給程千帆。

  “周懷古。”程千帆才翻開第一頁,便大吃一驚,“竟然是他。”

  看完第一頁,程千帆翻頁繼續看,同時小心翼翼問宋甫國,“科長,我聽聞此人正在和日本人打得火熱,這是真的嗎?”

  “沒錯。”宋甫國沉聲說,“戴處長讓我們干掉他。”

  說著,宋甫國壓低聲音,“委座也覺得這家伙過線了,老頭子下了必殺令。”

  “這老家伙又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程千帆問。

  周懷古曾是直系軍閥孫傳芳手下,后來曾經任安國軍軍長,九一八之后,此人多次為日人張目,表示日本人不是來侵略的,大家不要驚慌。

  “周懷古最近很不老實,上躥下跳,抨擊國府,宣稱國府應該承認偽滿洲國。”宋甫國說道。

  “數典忘祖的敗類!”程千帆怒罵。

  “這算什么,這老東西還鼓吹要求國軍從北平和天津撤軍,允許日軍進駐,稱此舉可以緩和中日之緊張關系。”

  程千帆驚呆了,饒是他聽受過很多漢奸的可恥行為,乍聞此事,依然覺得不可思議,這得是多么無恥之人才能夠堂而皇之說出這種漢奸言論。

  “周懷古要來上海?”程千帆翻到第三頁,這是一份電文,他驚訝不已問,此人不在日寇勢力強橫、氣焰囂張的北方呆著,竟然要來上海?

  八里橋路,沈大成糕點鋪子。

  風鈴聲響起。

  一名女子撐一把黑傘入內。

  “你好,兩斤綠豆糕。”女子收起雨傘說道。

  胖店員驚訝的看了這名女子一眼,心中暗暗驚嘆,這女人好漂亮,真是奇了怪了,這暴雨天,先是來了一個非常英俊的年輕男子,這又來了一個熟透了的美婦人。

  “謝謝。”女子付錢,微微點頭,來到店門口,撐開雨傘,朝著馬路對面的黑色轎車緩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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