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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抵達杭州

  程千帆買的是頭等車廂,頭等車自然是最舒服的。

  設備華麗,座位寬大,地下鋪有地毯,化妝室、衛生間等一應俱全。

  少年時代,程千帆讀過童話含羞草,看到過文章中形容頭等車的舒適:“椅子是鵝絨鋪的,你一坐下去,周身密貼,軟綿綿地,把你托住了。”

  少年很是羨慕。

  程文藻和蘇稚芙曾經在他十歲生日那年承諾,以后攢了錢帶他去感受一下頭等車廂。

  程千帆從衛生間出來。

  敲了敲化妝室的門,工作人員打著哈欠開門,看到年輕英俊的頭等車廂客人立刻賠上笑臉。

  “給我拿一條干凈的毛巾。”程千帆昂著下巴吩咐。

  “好的,先生。”

  “鹽水捂熱了。”程千帆遞過去一元法幣,“你的小費。”

  工作人員高興的去弄開水,焐熱毛巾去了。

  程千帆站在化妝室的門口,身體正好擋住里面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員的視線。

  他點燃一支煙。

  保鏢湊過來,也點燃了一支煙,正要開口說話。

  程千帆輕輕搖頭。

  坎伯爾有四個保鏢,宋甫國只給程千帆秘密介紹了這個綽號‘嘮叨’的保鏢。

  只有此人是特務處的特工,其余三個保鏢就是吃保鏢飯的,和特務處并無瓜葛。

  綽號‘嘮叨’,實則寡言少語,非常穩重。

  程千帆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

  他展開給嘮叨看。

  “不要說話,點頭或搖頭即可,你是想要問白日里發生了什么?”

  嘮叨點頭。

  程千帆將紙條放進兜里的同時,又掏出一張紙條。

  “確有情況,車上有日特。”

  嘮叨臉色一變,露出審視的眼神,看向程千帆。

  “我能聽懂日語,故有所察覺。”

  “能想辦法聯系到杭州方面嗎?”程千帆手中的紙條不斷變化。

  嘮叨搖搖頭。

  “記住,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你不要去那邊車廂,不要和他們有任何接觸,不要去看他們。”

  嘮叨皺了皺眉頭,搖頭。

  “南國白發長,這是命令。”

  看到這張紙條上的字,嘮叨臉色一變,點點頭。

  ‘南國白發長’是暗號,是宋甫國告知程千帆的,程千帆亮出這個暗號,就等于是獲得了領導權,嘮叨必須聽他的。

  這是宋甫國深思熟慮之后的決定,嘮叨的資歷比程千帆要久,能力也不俗,但是,他擅長的是行動,而不是動腦子謀劃。

  程千帆的做事謹慎、聰明,雖無大謀卻有小才,這正是宋甫國對程千帆的判斷認知。

  “從現在開始,我們裝作不認識,坎伯爾交給你們看管,讓他閉上嘴巴。”

  “你可以走了。”

  嘮叨冷冷的看了程千帆一眼,點點頭,轉身走開。

  程千帆輕輕搖頭,宋甫國安排這么一個手段讓‘嘮叨’聽命于他。

  何嘗不是提醒他,有事情要和‘嘮叨’通氣。

  同時這也意味著‘嘮叨’有暗中監視他的任務。

  可以不必什么都說清楚,可以有所遮掩,但是,通個氣,這是規矩。

  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若是隱瞞:

  和日本人接觸,你說你是假冒日本人,誰知道真假?

  畢竟他現在只是特務處的資歷非常淺之新手特工。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程千帆猛吸了一口煙,在煙氣繚繞的時候,他轉過身去。

  “先生,您要的熱毛巾。”

  程千帆點點頭,接過熱毛巾,徑直走開了。

  他再次進入到衛生間,鎖上門。

  掏出兜里的那些紙條,擰開水龍頭沖洗。

  待紙條都洗成漿糊后,他這才將漿糊扔進了便坑,用水沖刷,排出了列車。

  這次他沒有吃紙條,是因為紙條太多了,墨水似乎也不太好,之前吃了肚子不舒服。

  回到自己的鋪位,程千帆伸了個懶腰,這才關上軟臥的門,拉上了門簾。

  他將還燙手的毛巾輕輕的蒙在邊桌上。

  稍等片刻后,程千帆輕輕拿起毛巾,就看到邊桌上有一個略顯模糊的掌印。

  程千帆的嘴角一揚,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此前出去的時候,故意將筆記本放在了床鋪靠里的旮旯角,最方便拿出筆記本的方法,就是一只手按在邊桌上,另外一只手去拿。

  自己的預防手段起到了效果,程千帆卻并沒有太高興。

  相反,他的表情恢復了凝重,后背甚至冒出了冷汗。

  如此看來,川田永吉依然在摸他的底,就是不知道這種懷疑是一名特工出于謹慎考慮的程式化的行為,還是確實起了疑心。

  他后怕的是,好在他素來足夠謹慎,果斷熄滅去進一步接觸川田永吉的想法,否則的話…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午,列車抵達杭州火車站。

  頭等車廂的尊貴旅客并不著急下車。

  程千帆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帶,戴上禮帽,拎著自己的澳大利亞小皮箱,慢條斯理的朝著車廂門方向走去。

  路過川田永吉他們的鋪位的時候,看到鋪位已經空空。

  程千帆露出失望卻又釋然的表情。

  而在他的背后,相反的方向,‘嘮叨’和其他三名保鏢一起‘保護著’坎伯爾從另外一個方向的車門離開。

  程千帆剛剛下了列車,就看到川田永吉一行人在站臺上。

  程千帆此前推測在火車上他們有四個人,現在看來推測稍有出入,對方實際上是有六個人。

  這說明在火車上當時是有四人在明面,還有兩名暗子。

  并且粗淺觀察的結論是,除了那位小圓眼鏡先生似乎戰斗力稍弱,其余五人都是武力不俗,特別是川田永吉給程千帆的感覺是極為危險。

  力量對比懸殊。

  程千帆露出稍顯驚訝的表情,他朝著川田永吉點頭示意。

  川田永吉也點頭頷首。

  就在程千帆拎著皮箱,要離開的時候。

  他看到川田永吉在兩名手下的陪同下,朝著自己走來了。

  程千帆停住走動的腳步,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川田永吉越走越近。

  他的心中遠沒有他的表情所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

  他不明白此前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打擾’的川田永吉為什么要走過來。

  川田永吉的兩名隨行人員突然將右手揣向了腰間。

  程千帆注意到了這個動作,暴露了?

  他繼續保持微笑,強行忍住要拔槍對射的沖動。

  哪怕是突然就此犧牲,他也要忍住。

  隨之才裝作意識到了什么,收斂笑容,有些疑惑的看向左右,露出不安的表情。

  此時,兩名十六七歲的男孩追打著從他們身旁跑過去。

  兩名隨行人員抽出了伸向腰間的右手,露出放松的表情。

  川田永吉一直在觀察自己的老鄉宮崎健太郎的面部表情:

  能夠第一時間注意到不對勁,反應還不算太糟糕。

  只是,疑惑的眼神,不安的表情,說明了宮崎君確實是正如他自己所說,只是一個流浪詩人,沒有受到過專業軍事訓練。

  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川田永吉,程千帆按捺住激動情緒,微笑說,“川田君,這是?”

  “宮崎君,真沒想到在支那能夠遇到家鄉之人,今日一別,不知何時能再會。”川田永吉微笑說,“許久沒有聽到家鄉的消息了,二松神廟的烏烏先生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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