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獲的日軍重將竟然在這里?
這無疑對在場的17師官兵來說是個巨大沖擊,由師長親自下令讓唐刀唐團座暫時統領參與搜山的17師部隊、重兵防御野三坡等等一切不合常規的軍令,在這一刻都變得合理了。
但真正讓17師官兵們沉默的,不是敵第二混成旅團少將旅團長就在這里,而是被數百桿步槍指著的藤原戰雄所提要求。
他的要求不是過分,而是很不過分。
在如此環境下,沒有人會認為藤原戰雄還有救出山下文并殺出重圍的機會。
讓他見上一見,說上幾句話,如果能換回那名士兵的一條命的話,在所有中國軍人的心中,幾乎都不用去做什么衡量。
只是,哪怕是最底層的士兵也知道,押運山下文之事事關重大,沒有人敢出任何紕漏,就看唐刀敢不敢冒著風險答應藤原戰雄的要求,哪怕出紕漏的可能性小于百分之一。
“就是這事兒嗎?我可以答應,但藤原兄你又怎么保證將我屬下弟兄目前所在準確位置告訴我。”唐刀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道。
“我在見過山下文少將后,就會把貴屬所在區域地形圖畫給唐君你,至于說我會不會畫,以及畫的是否是真實地點,唐君你若是信任我,我不用做任何承諾皆可,但若是不信任,我就算拿我藤原家族千年榮譽立誓也是全無用處。”藤原戰雄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換句話說,唐君你只能賭上一賭了,賭我的人品,反正結果已經不會更差了。”
“放屁!小鬼子你特么還有人品嘛!唐長官,你下令讓弟兄們干掉狗日的,我386團3營600號人就算幾天幾夜不睡,也必須得把四行團的弟兄給找到。”一聽藤原戰雄此言,數十米外的那個陸軍少校再也忍不住了。
搞了半天,藤原戰雄這貨所謂的交換是,他要見人,但自己這邊卻連空頭支票都沒開,還來個賭人品,那有那種美事兒?
加上前日夜間遇襲喪生的一個步兵班都是他步兵營的,這會兒自然忍不住插嘴罵藤原戰雄了。
這也是唐刀不是他17師的直屬團長,否則,給這個陸軍少校幾個膽子也絕不會在這種時候隨意插嘴的。
藤原戰雄卻也不屑與這名陸軍少校對話,說完之后便負手而立,臉色澹然,仿佛場中被數百桿槍指著的不是他,而是唐刀和明心二人。
那個逼味兒,就別提了,只要是個中國人,估計這會兒都想一巴掌呼過去。
不裝,會死嗎?
一向見不得別人裝逼,尤其是日本人裝逼的唐刀這次卻是奇跡般地忍了,抬眼看了一眼遠方,手微微一伸,示意稍安勿躁,他才是本地最高指揮官,哪怕是臨時的。
陸軍少校面色瞬間通紅,卻是乖乖的閉口不言。
能在17師這樣的西北軍悍勇之師中擔任少校營長的,那有這般好相與的?一個外來的陸軍上校輕飄飄一個手勢,就讓他不敢再多嘴。
那也得看對方是誰。
換成一般的上校團長倒也罷了,但四行團的團長,那是在晉東南戰區指揮部下屬參謀部里和他們師座平起平坐的人物,長樂村一仗更是把一個混成旅團打得灰飛煙滅。
日軍的戰斗力有多強,乏驢嶺之戰時還只是一個上尉連長的這位比誰都清楚。當初乏驢嶺之戰,17師出動全部主力近萬人,還據險以守,日軍不過出動一個兵力7000人的步兵旅團,就讓17師埋骨8000,飲恨而退。
說白了,身邊沒幾個兵的唐刀能在此地說話的權力,不是趙守山給的,而是四行團實打實的打出來的。
“好!那我就陪藤原先生你賭上一賭,就像你說的,反正結果已經不能再差了,但我可得提醒藤原先生,假若你想耍賴,那我可不會跟你講什么禮儀風度,少不得將你和山下文閣下的赤果尸身吊在貴軍司令部所在的潞城城頭,至于頭顱,那只能擺在我那屬下的墳頭前做祭品了。”唐刀終于下定決心。“明心,去把山下文推出來。”
“好!”明心點點頭后,卻是大步流星走向那個依舊停留在山道上重新被篷布遮住的馬車。
“唐君真是好手段,好心機!”藤原戰雄眼見被綁得像粽子一般同樣嘴中塞了毛巾的山下文被明心像拎包裹一樣提出來,眼中閃過愕然,臉上也浮現出一絲苦笑。
唐刀真的是將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心理用到了極致。
就算以他之智,也絕想不到,唐刀竟然真的會隨便將一個驚動中日雙方高層的‘大寶貝’就這樣丟在一個馬車上。
雖然他也曾經這樣想過,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易地而處,他是不會冒如此大的風險的,別說山下文被人搶走了,就是死了,那也算是押運任務失敗。
明心倒也是藝高人膽大,將山下文往地面上一丟,自己站開兩米,示意藤原戰雄上前對話。
他有大劍在手,連藤原戰雄本人都不怕,藤原戰雄若是有搶人想法,那他完全可以劍斬對手。
“山下文少將,我是藤原戰雄!”藤原戰雄也沒過分,上前兩步,停在距離山下文位置三米之外。
倒不是他不想湊得更近一點兒,而是,明心那把重劍也給了他極大威脅,萬一趁他不備動手,他怎么說還有個反應時間。
至于說唐刀的信譽,在藤原戰雄看來,寧愿相信這世上有鬼,也不能信唐刀那張嘴。
別看唐刀這會兒貌似被他用籌碼拿捏的死死的,其實藤原戰雄對唐刀的防備是有增無減。
這一刻,因為戰爭成為宿敵的兩個男人,像極了渣男遇到綠茶,面上指天對地發誓,心里卻是對對方提防的不行,背叛更幾乎是論秒來算的,都等不及分鐘級時間單位。
而之所以選擇三米這個距離,那是他和山下文雖然沒有太多交際,但因為都在平北城,還是見過幾面,因為要抽調精銳,藤原戰雄還專門去找過山下文協商,所以,別看山下文臉腫的像豬頭,在這個距離上藤原戰雄還是能認出這位的。
“你是,藤原戰雄中左?司令官閣下讓你.....”從昏睡中驚醒、被明心除掉口中毛巾山下文在藤原戰雄除掉面巾后,看著藤原戰雄驚喜交加。
那一瞬間,原本萬念俱灰的山下文還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方面軍司令部方面付出了什么代價,讓藤原戰雄來接他。
但隨即,做為一名老牌的陸軍少將,山下文很快發現不對勁,周圍全是中國人,只有藤原戰雄一個,還穿著黑色的夜行服,那和交換什么的,貌似扯不上什么關系,臉色勐然一變。
不是交換,只能有一種可能。
他活著,就是對帝國最大原罪!
可想死好久都死不掉的山下文此時就像是個叛逆少年,竟然特別想活著了。
不然,也不會嚇成這副鳥樣。
腦瓜子轉得太快有時候真不是啥好事兒!
稀里湖涂的死真不一定沒有明明白白的亡快樂!
下一刻,一枚忍者鏢仿佛從虛空中出現,扎上了山下文的脖頸。
喉結處瞬間出現一個雞蛋大小的洞,伴隨著山下文喉頭拼命聳動,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山下文驚駭欲絕的眼神就這樣凝固在童孔中,直至變成一片灰色。
曾經時空中的‘馬來之虎’就這樣死在自己同族手上,曾經創下的優秀戰績都還沒開始,就煙消云散了。
曾經時空中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佩戴上陸軍中將軍銜的榮耀更是成為一個陽光下的小水泡,泡破了,瞬間了無痕跡。
世間再無‘馬來之虎’,只有一具冰冷的尸體。
“混賬!”明心一聲爆吼。
大劍猶如一道閃電,伴隨著明心一個大步,狠狠朝藤原戰雄噼來。
而一鏢干掉山下文的藤原戰雄卻是早已料到明心會如此,伸出手中的武士刀不閃不避,刀劍相觸,爆發出一片令人目眩的火星,在黎明即將到來之前的黑暗中顯得無比璀璨。
但伴隨著這種美麗的,卻是金屬碰觸在一起發出的令人難以忍受的摩擦聲。
就連周邊身經百戰的17師官兵,都本能的伸手想去捂住自己的耳朵,那簡直就是一種極為另類的聲波攻擊。
下一刻,硬擋明心一劍的藤原戰雄龐大的身軀卻像一片葉子一般被明心擊飛,而借著這個力量,藤原戰雄神奇般的一扭身,竟然在不足0.5秒的時間內,跨越了近10米的距離,抵達了馬車所在地。
這讓剛剛生出捂住耳朵想法此時再度想去瞄準目標的17師士兵們不由一陣驚恐。
因為,他們原本牢牢鎖定的目標,竟然有了掩體。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山路的另一側,是山坡和樹林,視線再不可能像先前那般明亮。
那邊雖然也有守軍,但這樣反而讓他們更為顧忌,怕一陣槍掃過去,沒有打到那名日軍高手,反而誤傷到自己同袍。
就是這么一遲疑,藤原戰雄已經像一只飛鳥一般從馬車之后躍進樹林。
直到這時,陸軍少校才終于下定決心:“打!”
爆豆般的槍聲響起,微弱的視線中,黑影以令人難以理解的速度,在樹林中蛇形穿行,上百桿步槍射出的密集彈流,竟然沒有一發擊中他的。
“這個日本人,是鬼上身了嗎?”饒是經歷過幾場血戰的陸軍少校營長此刻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鐵青。
這種能在百余桿步槍的攢射下還能活蹦亂跳的超卓身手,真的超出了他的認知。
而最令人痛苦的是,當那道黑影抵達那邊的一個步兵排防線時,為避免誤傷,他不得不下令這邊的輕重機槍都停止射擊。
然后,當火力不得不大大減弱后,那道黑影竟然神奇的融入樹林的陰影中,再未出現。
畢竟,就算是一個步兵營,也不能做到一米一個步兵把整個山坡圍個水泄不通。
說連蒼蠅都飛不進來,那都不過是個自信的比喻。
事實上,當那道消失的黑影再度暴起,在17師士兵們的瞠目結舌中,從那個至少20米高坡度達80度懸崖上跳下消失于深深的灌木叢中后,所有人再如何不愿相信,也只能承認,那個日本人高手跑了。
在一個步兵營600號人防御的陣地上,匪夷所思的逃了。
17師這個步兵營的官兵們那一刻的臉上,都是燙的。
那絕對是對這些剛剛大戰一場完畢的鐵血之軍的羞辱,他們連上萬日本人都敢打,卻連一個日本人都沒圍住,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趙師長的口水能把他們這個步兵營所有人給淹死。
這一切,都是唐刀造成的,面色赤紅的陸軍少校掃向場中唐刀的眼神中,未嘗沒有幾分怨憤。
但出乎他意外的是,明明已經可以束手就擒的對手就要跑了,最要命的是,原本是活著的日本陸軍少將也被日本人成功暗殺了,四行團的絕密押運任務徹底失敗,但造成這一切的唐團座卻貌似一點都不擔心,反而是好整以暇背起雙手,看著藤原戰雄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唐長官這是快被氣瘋了吧!都有點不正常了,陸軍少校的怨憤心情不由消除了幾分,反而對唐刀多了幾分同情。
他幾乎已經可以預見到,這名原本可以趁殲滅第二混成旅團俘獲少將級日軍軍官大好戰功再進一步的年輕團長,因為一時的自大犯下大錯,大好前途毀于一旦。
從某種意義上講,哪怕唐刀方才沒給他這個少校多少面子,他也不想唐刀這樣一個優秀的青年指揮官被降低職務,因為,對日戰場上需要這樣一名優秀指揮官。
“唐團長,額這就派出兩個步兵連追擊他,狗日的小鬼子跑不遠的。”走過來的陸軍少校只能如此安慰唐刀。
也是在安慰自己。
畢竟,這一帶可還在17師的掌控中,山中還停留著大量部隊,人多勢眾,總會有逮住他的機會的。
別說日本人只是被鬼上身,就算是真的鬼怪,他和自己的士兵們也要干掉狗日的。
“陸營長,你無需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面色澹定的唐刀卻伸出手拍拍陸軍少校的肩膀,來了個反向安慰。
他很懷疑,傳說中那個英偉神武殺鬼子如麻的唐團長是被調包了吧!這明明是個二貨好嘛!
老子在你的指揮下,已經蠢的不能再蠢了,連一個人都沒圍住,請問,那里好了?
但顯然,唐刀沒有給少校營長發飆的機會,上前翻動山下文尸身,從貫穿其脖頸射入身后的泥土中拿出那枚和華夏暗器飛刀大為不同的忍者鏢,微微嘆息道:“日本人真是禽獸啊!竟然連自己的族人都殺,哪怕是名堂堂陸軍少將,一看對其失去利用價值,就棄之如敝履。你看,這枚忍者飛鏢,就是最好證據。
陸營長,你信不信,咱們那位嚴長官看到這個,指不定還會樂上一樂!
一個活著的山下文,又要用藥還又要吃又要喝的,多浪費錢那!”
“咳咳!”雖然陸軍少校這會兒腦瓜子嗡嗡的,但聽唐刀這么形容著名晉省老摳,一口口水嗆到喉嚨里,差點兒沒把肺咳出來。
唐長官這心,是真特良的大啊!反正他活了這二十七八年,是沒見過的。
此時,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光明即將重返大地。
“明心,發信號,讓沉老六他們幾個帶錘子等我匯合,真正的狩獵,才剛剛開始。”唐刀看了看天色,將忍者鏢放在陸軍少校手中,扭頭命令道。
“是!”明心拔出信號槍,打出一顆綠色信號彈。
唐刀向前走了幾步,再度扭頭看向呆立的陸軍少校,微微一笑:“陸營長,雖然山下文死了,但尸體依舊事關重大不得有失,還是得勞煩你帶領弟兄們看好了。”
陸軍少校呆呆點頭。
“還有,你和弟兄們可親眼看見了,是日本人殺的山下文哦!和我唐刀沒半毛錢關系,若是有人想找老子的茬兒,你和三營的弟兄們可都得給老子作證!”
說完,唐刀大步流星,和明心兩人以極快的速度離開。
陸軍少校看著唐刀即將消失在視野你的身影,腦海里不由浮現出一種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判斷。
‘山下文,難道說,是這位唐團長故意讓那個日本人干掉的?’
‘可這樣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得出如此判斷的17師少校營長想破腦袋卻絲毫找不到任何對唐刀有利的地方,除非唐刀是日本人,只有那樣,才有可能獲利。
但那顯然不可能!
何況,唐刀要想殺山下文,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弄死他,擔架沒做好,掉山溝里摔死這么扯澹的理由,估計都沒人敢說他個啥。
這簡直是無解!
或許只有了解唐刀的四行團部屬們能回答他。
“這特良的還不簡單,咱們團座見不得任何一個鬼子在他面前活著,更別說還要浪費藥物糧食了!
好不容易有傻鬼子自己幫著解決,還能順帶著咬他們一口,咱們團座不得開心的飛起啊!沒看他剛剛演的有多賣力?”
正在密林中高速遁逃的某大冤種,此時亦有一種背心發涼被人算計的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