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炮火再度在民居區域騰起。
做為倉城指揮官的唐刀和松江城的兩位指揮官都將目光投向了被西城之敵用炮火重點關照的城外。
他們都知道,定然是日軍在這片民居街區中吃了大虧才會以數十門火炮集火對幾乎沒有工事可言的民居進行報復。
除了唐刀知道巷戰的艱難早就預測日軍一定會在此地受阻之外,兩位指揮官算是收獲了意外之喜。
依照唐刀的建議,丟出戰斗力并不強的保安團,對于他們兩人來說,那2000人不過是棄子一枚,沒想到就是這個棄子,竟然讓日軍連攻兩次至今不得寸進。
嘉獎,必須得嘉獎,為鼓勵士氣計,松江城內的最高指揮官吳中將簽發了給保安團和倉城陣地全軍的嘉獎令,兩處守軍,每人發放五塊大洋。
活著的回城后就由各直屬長官發放,戰死的則加到撫恤金中,保安團三名少校營長,統統晉升一級為中校,戰死的軍官和士兵也全部晉升一級,撫恤金照晉升后軍銜發放;
倉城陣地中則是所有戰死的無論官兵,皆晉升一級軍銜,并記錄在案向戰區司令部進行匯報。
兩個步兵軍軍長之所以敢這樣簽發晉升嘉獎,自然也是知道戰區司令部那邊不會拒絕,要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天下那有這種美事兒?
除了將軍軍銜兩名陸軍中將不敢承諾,將官以下軍銜,兩人皆可一言斷之。
雖說在這種戰場上,無論是發現金獎勵還是晉升軍銜,意義都不是太大,但好歹也是一種來自長官部的認可,通過電話和電報傳到兩處陣地上之后,士氣還是高漲了不少。
反觀日軍那邊,卻是要沮喪得多。
而對于臉色難看的國崎支隊長國崎怔少將來說,數百米外不斷騰起的火球反倒是讓他逐漸冷靜下來。
首戰失利讓他意識到,這片戰場,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野戰和城池攻防戰。
這對于他和他的麾下來說,是一片全新的戰場,如果還像之前那樣想速勝,那他必須得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但對于這位日軍少將來說,他來中國東南的目標并不是攻克這座小城,他和柳川平助一樣,希望的是將中國人數十萬精銳大軍留在淞滬,而后有機會南下直搗中國的首都并將之占領,從而建立不世功勛。
如果在這座城下,就把手下的兵給打沒了,他拿什么去實現他的夢想?
國崎怔的確是一名戰場經驗豐富的干將,雖然很驕傲自信,但絕不一味的站在驕傲上去俯視對手。
這一次失敗,讓他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
不是輕敵,而是他高估了在全新戰場上他麾下官兵的戰斗能力。
而中國人,顯然要更適應這片戰場。
日軍少將的冷靜無疑讓更多的日軍因此而活命。
要知道,從冷兵器時代進入熱兵器時代后,城池巷戰,從誕生以來,就是最慘烈也是攻守雙方最無奈的戰爭。
可怕的城市巷戰最經典戰例莫過于爆發于數年后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令整個城市成為瓦礫的絞肉機式的戰場將交戰雙方近200萬士兵的生命在8個月的時間里,吞噬殆盡。
而在中國,著名的衡陽保衛戰,用了50天時間,兩萬中國守軍以戰死1.5萬人的代價同樣將擁有10萬大軍的日軍直接打了個半殘。
可以說,任何一次城市巷戰,只要守軍的意志足夠堅韌,那么,哪怕攻方占據絕對的優勢,也將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國崎怔只要不想耗費兵力繼續投入,那他就只能等,等待著最后一批下船的重炮旅團抵達戰場,那是才是第十軍的底牌。
幾乎相當于戰略部隊的第六重炮旅團擁有大正七年式150mm口徑的重加農炮30門,九零式240口徑的重加農炮20門,還有九六式305重型榴彈炮10門。
這些光是聽著口徑就能讓人毛骨悚然的重炮唯一的確定就是機動性太差,它們需要用重型卡車拖拽,對公路的要求很高,而中國的公路條件那叫一個差,不然的話也不至于到現在也還未抵達戰場。
而東城那邊的第六師團之所以到現在也只是試探性進攻,還未發動猛攻狂攻,恐怕也是不愿意在松江城下損耗過多,在等重炮旅團的抵達。
只是,驕傲的日本陸軍少將終究是錯估了一件事。
當他將速戰速決的心思打消,并將自己改變后的戰術發往名義上的指揮官114師團師團長末松茂治中將處時,收到的卻是這樣一封回電。
“請君勿忘君之本分,努力執行上峰早已定好之戰術即可,望君大勝而歸。”
末松茂治的語氣很客氣,卻更顯冰冷。
其潛臺詞也不外乎是,現在哥才是老大,你一個做小弟的,費特么什么話,干就完了。
啥叫穿小鞋,這就是。
而且還是一點不客氣的給國崎怔穿了一記小鞋,別人或許會虛板垣征四郎這員日本陸軍中有名的悍將,但有土肥圓當后盾的末松茂治還真不怎么虛他。
尤其是國崎怔這貨從劃歸他指揮開始都不怎么給他面子,這個時候末松茂治不給他上點眼藥,那還真是白瞎了他陸軍中將的軍銜了。
能混上陸軍中將位置的,那有一個是好惹的?
國崎怔當然可以來個不尊軍令,但那可是冒著大風險了,一旦末松茂治拉下臉把兩軍來往電文上交給陸軍本部,就是板垣征四郎也保不住他。
為了自己的前途,明知道末松茂治這廝是借著指揮權赤果果的給他穿小鞋,國崎怔也只能打落門牙往肚里吞。
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不光是末松茂治給國崎怔傳來必須進攻的電令,就連黃浦江岸邊的柳川平助,也給國崎怔發來松江西城方向攻擊不能停的指令。
原因很簡單,第六師團負責攻略松江東南兩面防線,看似可以直面城防,但松江城墻可不是小小倉城所比擬的,還有寬達20米的護城河,沒有可轟開城墻的重炮旅團幫助,第六師團必須付出足夠慘痛的代價。
而西城方向,別看兩顆釘子很堅硬,但對重炮的依賴性沒那么強,只需足夠堅定的戰斗就可以解決。
等肅清西城外的中國人陣地,重炮旅團也應該可以渡過黃浦江了,那時,三面齊攻,指不定松江城就可以一鼓而下。
而且,做為第十軍的最高指揮官,柳川平助看待戰場的角度顯然要比國崎怔看得更長遠。
站在全局的角度,敵軍越是頑強,就越是要擊潰,這樣更有利于打擊敵軍的信心和士氣。
這就像是兩個人搏斗,將對手最引以為傲的地方擊潰,就能迅速瓦解敵人的斗志,最終獲得最后的勝利。
甚至,對于柳川平助來說,他其實很欣喜中國人在城外擺開陣勢作戰,這樣他可以在發起最后的總攻之前,將城外擊斃的所有中國人尸體,用木頭一一吊起來,盡情展示著帝國陸軍的勇猛,讓城內的中國人因為恐懼而喪失戰斗力。
曾經的時空中,他就是這樣在金陵城下用自己的方式獲得勝利的,也正是用慘無人道的殺戮來提高第十軍士兵所謂的士氣的。
用更瘋狂的攻擊來回應敵人的頑強,這是第十軍的最高指揮官給予的答案。
國崎怔再如何無奈,也只能遵從上令。
被114師團稱作黑暗街區的民居,就算他已經撞了一頭包,還是得上。
只是,先前那樣的作戰方式,已經被證明不可取,除非是他舍得一次性投入2個步兵大隊。
但投入大量兵力也不是一種好選擇,城內的中國人有大量的迫擊炮,萬一他們來個玉石俱焚,趁著雙方纏斗的時候開炮,那損失可就太慘重了。
有些無奈的國崎怔只能將目光投往倉城,如果能先攻克那里,再以此地為基地,向街區緩步推進,會不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