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炮兵的瘋狂,直到日軍步兵匍匐抵近到將近50米處才算是稍微回復正常。
兩門令人無比恐懼的120野炮終于停止了炮轟。
那是對倉庫造成最大損失的兩門火炮,在壓制日軍不斷向倉庫運動的戰斗中,倉庫守軍有8人是直接戰死于這種火炮的淫威之下。
是的,除了一個重機槍組連機槍帶射手和彈藥手被炸死,2號機關炮也出事了。
為了壓制步兵炮的火力,兩挺機關炮都沒有停止反擊,2號機關炮所在的炮位被日軍一枚加農炮正面轟中工事,已經被加固超過三層甚至能抵擋步兵炮的沙包在可怕的120口徑直瞄炮面前脆弱的像個蛋殼,整個工事被轟碎的同時,機關炮和炮兵班長以及射手、觀測手及兩名彈藥手也被炸碎了。
他們所在的房間的墻壁呈現出可怖的焦黑色,那既有火藥爆炸后高溫的灼燒,亦有士兵鮮血噴濺后被爆炸產生的高溫烘干后的顏色。
遍地都是機關炮零件和人體殘骸,若不是另外幾個彈藥手奉命出去搬沙包繼續加固,恐怕一個炮兵班都得報銷在這兒。
收到噩耗的雷雄那一瞬間眼珠子都紅了,但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只是怒吼了一聲:“繼續戰斗!”就重新投入了射擊中。
只有距離他不遠的唐刀能看到這名硬漢眼角悄然滑落的淚水,隨即被飛濺而起的灼熱彈殼給燙干。
能追隨雷雄留下的,盡是從軍三年以上的老兵,一千多個日夜吃住在一起的老兄弟,一下就沒了八個,甚至連遺體都不全,他再如何硬漢,又怎能痛徹心扉。
只是,戰斗尚未結束,活著的人必須更努力的活下去,帶著死去的人曾經背負的責任。
這,就是袍澤!
不過,為了減少損失,總不能日軍步兵都還未發起沖鋒,倉庫中的士兵為了壓制他們繼續抵近就死一半吧!那樣的話,別說一個白天,就是一個上午的時間都耗不完。
唐刀只得喊來幾個排長,包括死戰不退的‘鐵頭’少尉,嚴令所有包括輕機槍在內的火力點都不得在沙包工事后射擊,只能在更為安全一點的射擊孔后射擊。
雖然心有不甘,但沒人敢戰場違令,軍法從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不是怕死,而是還想留著腦袋和日本人玩命。
想減少傷亡,就得付出代價。
墻壁上鑿出的射擊孔的射界可不像是在沙包工事后面那么寬,射擊的死角足夠多讓戰場上本無比兇猛的火力少說減少了一半。
日軍前線步兵指揮官敏銳的發現了這一情況,進攻的更加堅決了。
終于,日軍步兵們由幾處射擊死角抵近至40米的距離。
這一次,依舊是超過150人。
除了重機槍還在射擊,日軍所有炮火都停了。
雙方士兵的臉都在各自清晰的視野中,繃緊!
遠方日軍幾名佐官的臉上亦是無比嚴肅。
蘇州河南岸不管是中國人還是西洋人,都繼續沉默著。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將是屬于步兵們的戰場。
是日軍步兵蜂蛹而入?還是中方守軍還能依靠那種高射速機槍將日軍驚濤駭浪般的沖擊粉碎當場?
只是,被日軍大小口徑火炮趕出一樓的中國守軍再難有上一輪那樣完美的射界了,或許當他們露頭,瘋狂的日軍步兵炮就敢開火。
他們剛剛已經用實際行動表達過自己的決心。
戰后,據解密后的10月31日當天第3師團戰報,在脅板次郎決死攻擊令的驅使下,日軍當場戰死300人,輕重傷近400人,但真正傷亡在子彈下的,不超過300,那也就意味著,有超過二分之一的日軍,是傷亡于自己的火炮下。
但這種瘋狂到目前看來是值得的,日軍有超過150人在位于倉庫大部分槍械的射擊死角不足40米的位置匍匐等候著沖鋒。
40米的距離,哪怕是全副武裝的士兵,也只用六七秒鐘左右,就能沖過那道代表死亡分界線的戰壕,抵達倉庫大樓下。
倉庫守軍如果繼續龜縮,他們堡壘那層堅硬的殼就會被背著炸藥包的日軍一一爆破。
日軍的炮火不肆虐了,不代表中國守軍的反擊同樣陷入沉寂。
機槍和沖鋒槍乃至步槍因為射界的緣故對位于死角區域的日軍威脅不大,那就從樓頂干他們。
樓頂的工事里,老黑帶著他的二班替換下原本在樓頂上的輜重班,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向倉庫兩角處的日軍投擲手榴彈。
十幾個人分布在倉庫的兩角,冒著日軍擲彈筒榴彈雨點般襲來的危險,拼命的向下方三十至四十米區域投擲手榴彈,每一秒鐘,都有最少六到七枚手榴彈在日軍散兵中爆炸,然后帶走數名日軍的生命。
新兵牛二則躲在四樓一處房間里,犀利的目光尋找著自己的目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開槍,拉動槍栓,再開槍,一直到打空自己中正式步槍中的五發子彈,才翻身縮到墻壁下,重新插入彈夾壓入子彈。
新晉的超級射手緊抿著的嘴唇依舊堅毅,但看著射擊垛外日軍依舊不斷聚集的土黃色身影,目光中終究還是露出些許無力。
這數日的防御戰中,他以自己超強的射術,最少射殺了三十名日軍,絕強的天賦和不斷命中目標積累起來的自信,讓他成了倉庫中除唐刀以外槍法最強射手。
今天日軍發起的‘板載沖鋒’和剛剛的決死級進攻中,不到兩個小時,他的戰績竟然接近了前四天的總和。
可就算是這樣,又能怎樣?
日軍用的是最愚蠢的戰術,卻也是最兇猛的戰術。
人海戰術。
用人命堆,五換一不成,那就十換一。
如果說日軍是人海,那倉庫就像是海洋上的孤島,不斷被驚濤駭浪拍擊,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被洶涌的海浪給淹沒。
長官,還會率領著弟兄們,用手中的槍,披荊斬浪嗎?
超級射手,在日軍如此兇猛的攻勢面前,首次感受到絕望。
每個人都在近乎戰栗中等待答案。
唐刀和雷雄凝望著前方,而后,側首目光交錯。
來自于未來和這個時空中最強的兩名戰士,都笑了。
那是對日軍兇猛的輕蔑,也是對戰友袍澤心意相通的欣慰。
要來戰,便來戰!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