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將一疊子牌票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長嘆一聲:“好牌票,不知何人來取!”
“噗通!”“噗通!”“噗通!”
當即就有三人跪下,行大禮!這些剛從上元縣調過來的捕快,急需“打開局面”啊。
秦德威瞥了眼這三人,再次嘆道:“查賭坊的牌票,不知何人來取!”
“噗通!”“噗通!”
又有兩人跪了,行大禮!查賭坊是大肥差,給少年磕頭不寒磣!
秦德威又一次長嘆道:“壯士還差一人。”
“噗通!”
終于有第六人跪下了。
秦德威比劃著說:“可!先就你們六個,上來拿牌票!”
等這六人領了牌票,仔細看果然是今天查賭坊的,還有大印和簽字,不禁心里美滋滋,開始盤算著能賺多少外快了。
“我還有話要講!”秦德威重重咳嗽一聲:“第一,地址在書辦那里,每人抽一家,只許去指定六家,不得另外尋事!
第二,重點在于兩個,查問賭坊與兵馬司關系,盡力抓捕在賭坊放貸之人,不得有誤!
第三,兵貴神速,午前務必回縣衙稟報!若查到線索或者抓住罪證,便提拔為捕快!”
又有老手捕快問道:“聽小秦先生的意思,這些賭坊與兵馬司那邊有關系?”
“是又如何,爾等莫非怕了不成?”秦德威喝道:“我替縣丞二老爺在這里放話,賭博之事極易死灰復燃禁之不絕,今日誰查的地方,今后就由誰負責到底!你們懂了沒有?”
拿到牌票的捕快轟然應聲:“小的懂了!”
能厚著臉皮搶先跪的人,當然都不是傻子,聽得懂人話。
所謂負責到底,這意思不就是說,今天查完了后,這些地方以后就歸他們了?平白來的產業,誰不想要,有縣衙撐腰,搶就是了。
“去吧!”秦德威揮了揮手。第一批敢跪的人,必定也是最刁鉆、敢搏一把的人,用來去查賭坊正合適。
這時候,沒跪的人這才后悔了,原來今天這不是一錘子買賣,而是長久的產業啊!
可是桌上一疊牌票,就算發出去六張,還剩著差不多一半,又是干什么的?
秦德威點出四張牌票:“這四張,要去查私娼窩子!肯做的上前!”
然后剩余的七個捕快齊齊向前跨了一步,氣氛頓時有點尷尬。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立刻又有醒目之人,干脆利落的直接跪了。聽剛才小先生那意思,都是留做長久產業的,哪怕是私娼窩子不如賭坊,也值得一跪!
秦德威哈哈一笑:“你們也算第二波聰明之人,領了牌票去吧!要求與剛才一樣,重點放在查問兵馬司線索!”
值堂書辦將地址分發完后,又搖搖頭,這剩下三個的捕快,只怕都是腦子比較木的。
秦德威將最后三張牌票分別遞給三人,隨口道:“我知道爾等都是實誠人,卻也有些較真事情非你們不可。
你們各自領著手下,去武定橋太白樓附近路口,全力封鎖!尤其嚴防腳步匆匆、神色慌張的人,禁止一切人往太白樓里報信!人手若不夠,還可從縣衙調動,回來一樣給你們論功行賞!”
這三人只覺得小秦先生說話真好聽,也領了牌票而去。
秦德威回味著發號施令、獨斷專行的快感,不禁深有感慨的自言自語:“沒有礙手礙腳的人在旁邊,做事就是痛快啊。”
值堂書辦把頭深深的埋入案卷,他什么都沒聽到。礙手礙腳的人到底是誰,他也不清楚他也不敢問。
大把牌票撒出去,南城地面忽然就雞飛狗跳起來。往日里很少有官府差役打擾的一些賭坊、私娼窩子,被兵貴神速的縣衙差役沖了個底朝天。
短短一個時辰內,南城地下非法娛樂界就刮起了大風暴,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但風暴的核心太白樓卻安逸的很,不過氣氛也漸漸的開始火爆。
江大人和馮縣丞終究是談到正事了,比如何巡捕那位有點姿色的妻子之行為的性質問題。
江大人輕描淡寫的開脫道:“那董氏只是找你那幕席談談而已,貴衙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馮縣丞辯解說:“怎么會只是談談?分明是受了指使,勒逼江寧縣衙徇私枉法,江兄也是理刑之官,不應當不明白枉法之嚴重吧?”
江大人很不滿的說:“最多只是她私人行為,怎能一口咬定是何巡捕指使?”
馮縣丞發揮出杠精實力,繼續較真說:“除了董氏自己之外,還有兩名兵馬司弓手隨行,如何能說是私人行為?如果沒有何巡捕指使,弓手又怎會跟隨?”
何巡捕真想給二位老爺跪了,只討論個名分問題,也能扯上半時辰!能不能先擱置爭議,討論下怎么把人放出來?
忽然樓梯上腳步匆匆,有人站在樓梯口叫道:“縣衙十萬火急件!”
江大人忍不住暗暗嘲笑了一通,縣衙到太白樓還不到一刻鐘路程,說是十萬火急也太扯淡了些。
馮縣丞拆開了文書,看完之后沉默了片刻,將文書遞給了兵馬司指揮江大人。
江大人展眼看去,頓時就有些頭暈,這文書就是一些簡單的事情記載,可以看出寫成的很倉促。
無非就是一些某巡捕私設賭坊、私娼窩子,兵馬司弓手給賭坊看場子,還有什么放高利貸致死的事情。
“這是什么?本官看不明白!”江大人猛然抬頭,質問馮縣丞。
馮縣丞低頭啜了一口茶,才悠然說:“不急,后面還會有更詳細的,會讓江兄看得更明白。”
這時候,太白樓外有人大喊大叫,驚動了二樓上的人。
何巡捕大步走到窗邊,向外面看去,只覺得發聲喊叫之人很眼熟,像是哪個賭坊的掌柜。
而樓外之人看到窗戶中露出了何巡捕,立刻抬高了聲調:“何大爺快去看看,家里都被抄了!”
聲音很清晰,二層樓又不算多高,不但何巡捕,就連兩位老爺也聽到了。
何巡捕臉色巨變,但他也知道,現在自己無法做主,只能看江大人的了!
而江大人聯想起文書上的內容,頓時感覺不太妙,又想起今日馮縣丞刻意拉著自己說話的勁頭,立刻覺察到了什么。
他忍不住拍案喝道:“馮恩你玩我?”
馮縣丞端著茶杯,氣定神閑的繼續飲茶,智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這種運籌帷幄、勝券在握,又當面看著對方氣急敗壞的樣子,實在太爽快了,并令人沉醉啊。
比起用武力和財力解決問題,更是別有一番甘美滋味。
所幸今天沒有某個礙眼的人在旁邊唧唧歪歪,所以這種快感就不受干擾的、完全屬于自己獨享了。
突然一張紙條出現在馮縣丞面前,紙條上的字跡很熟悉。
“這是?”馮縣丞詫異的詢問剛才送文書來的縣衙差役。
那差役恭恭敬敬的回答:“小秦先生說,如果馮老爺和江老爺都看過先前文書,就再把紙條拿出來給馮老爺看。”
“不看!”好不容易享受了一次獨家快感的馮縣丞此時并不想被某膽小如鼠、躲在縣衙不敢出來的幕僚遠程遙控指揮。
事情到此,大局已定,還有什么好指揮的!還跳出來刷什么存在感!
有點狂爆的江大人忍不住叫道:“你不看我看!我倒要看看你們縣衙還能搗什么鬼!”
隨后劈手奪下紙條,打開看了,只見上面寫道:“請兵馬司江老爺自行捉拿何巡捕歸案。”
江大人愣了片刻,苦笑幾聲:“馮大人你這個幕僚,真乃神人也!是不是都是他教的你做事啊。”
“小兒輩喜歡賣弄而已。”馮縣丞故作風輕云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