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只剩下兩個小時,你會做什么?
這是慶塵在穿越之初遇到的問題,現在再次面對。
只不過這一次,命運給他的時間可能并沒有兩個小時。
身后的狼群已經如雨滴滲透進樹林,慶塵速度很快,但狼群也不慢。
慶塵從未在及膝深的雪地里奔跑過,這不熟悉的運動環境讓他難以將速度發揮到極致。
可狼群不同,它們似乎更加了解這種極端惡劣的天氣,并為此而生。
少年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在快速消耗著,被狼群追上是遲早的事。
他能聽見狼群踏雪的腳步聲、喘息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如鼓。。
這一切嘈雜,反而將雪林襯的格外寂靜與空曠。
但慶塵并沒有恐懼。
狼群中,有十多頭最矯健的野狼快速飛奔著,它們速度之快,竟是從慶塵的兩翼包抄過去。
就像是一支剪刀的刀鋒正在漸漸合攏。
從冬季枯萎的雪林上空看去,地面的狼群狩獵格外壯觀。
然而這種場景大多出現在狩獵羚羊群的季節,很少有數百頭野狼狩獵一人的情況。
慶塵仿佛回到了格陵蘭冰冷的海域上。
天空是黑色的烏云,仿佛神國再次降臨。
身后、身旁是洶涌的海潮。
只不過這一次,他身邊沒有秧秧了。
慶塵笑了,這命運像是在對人類百般捉弄似的,你欠下的,遲早要還。
頃刻間,兩翼超越了他的狼群,驟然合圍。
那十多頭健碩的野狼就像是一堵墻,硬生生攔在了慶塵的去路上。
兇猛撲起!
慶塵面對著迎來的狼群,速度絲毫未減,面色冷靜的甩出手腕上的提線木偶。
卻見晶瑩剔透的提線木偶原本還軟綿綿的,眨眼間便繃直如刀。
鋒利的絲線從空氣中貫穿而過,像是一柄巨大的砍刀。
一刀橫掃而過,天空中的飄雪不知有多少被切割開了。
它掠過樹干、樹葉、狼群。
瘋狂的騎士真氣洶涌灌注其上,某一刻,慶塵手中竟是出現了一瞬的龐大刀影。
撕拉拉幾聲。
慶塵與狼群相撞的身影,被銳利的爪牙撕扯破碎,衣服殘骸紛飛中,他的手臂、肩膀多了幾條血痕。
那爪牙留下的痕跡仿佛刻在他的骨骼上。
可是當雙方身影相錯之后…
參天的大樹向一旁傾斜歪倒,樹上的積雪簌簌落下,地上響起樹枝連綿折斷的脆響,猶如鞭炮聲。
被刀影掃過的野狼一分為二,滾燙的狼血潑灑在雪地上。
十多頭野狼竟在這遭遇的一合,便盡數殞命。
慶塵身后的雪林轟隆隆倒塌著,聲勢浩大。
就仿佛少年與海潮相遇后,海潮被瓦解了。
慶塵感覺到自己身上三四條傷口火辣辣的,大片皮膚也都暴露在了寒冷的空氣之中。
鮮血順著傷口,不斷的向下流淌著。
傷口處,起初是火辣,漸漸是麻痹。
可骨子里還是疼的。
那狼爪上竟有抑制神經的毒素。
慶塵跑過一顆大樹之后,突然站定回身,撕去上半身殘破的沖鋒衣扔在雪地上,朗聲笑道:“來啊!”
少年身上的滾燙鮮血,在寒冷的天氣里蒸騰著熱氣。
某一刻,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塵封的鐵盒銹跡斑斑,當生死危機再次降臨的瞬間,這只鐵盒重新打開了。
那里是他本來的靈魂。
來到里世界后,他沉浸于李叔同、李修睿、影子給的溫暖,三個人都在努力教他東西,但是正因為這三人太耀眼了,以至于他身上某種屬于自己的東西,在被掩蓋下去。
就像是你身邊出現了一個極其璀璨的人,你會忍不住模仿他做事,模仿他說話,向往他的人生。
可別人的人生,終究是別人的。
這一刻,慶塵找回了屬于自己的東西。
冰冷理智深海之下,那熾烈的血性。
慶塵腦子是極快的,也是冷靜客觀的。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清楚自己的處境。
他要死了。
所以,如果人生只剩下最后兩個小時,你會做什么?
是站著對這個狗日的世界說一聲,老子不怕。
是站著面對想要傷害自己的人,讓對方付出代價。
上一次他騎車在秋風中舉報了自己的父親。
這一次,他要體體面面的站在這雪林里,廝殺到最后一秒。
直至自己死去。
狼群面對彪悍的少年,一時間躊躇不前。
它們環繞著少年,緩緩行走在樹林之間,慢慢將少年給包圍了。
那狼群之中的少年從褲兜里掏出一副撲克來,他將盒子丟掉,剩下的53張牌在雙手之中不停的切牌,越來越快。
下一秒,狼群洶涌撲來。
卻見少年手中撲克牌如飛花一般,一枚一枚的從指尖飚射而出。
那飛在空中的撲克如刀,在空氣中劃出尖銳的呼嘯聲。
沒有一頭野狼在被撲克盯上后能逃脫死亡的命運,那撲克牌鋒利的嚇人,打中野狼的腹部后,竟然還能削斷野狼的一根根肋骨,再從它身體中穿透而出。
慶塵手指穩定而有力,沒有一絲顫抖。
僅僅幾個呼吸間,53張撲克牌便只剩下最后的那張Joker。
彩色的Joker被他夾在兩指之間,在灰白的雪色中格外鮮艷。
而他身旁,已經有五十二頭野狼倒在地面掙扎不休,再也站不起來。
畫面慘烈而壯觀。
剩下的野狼繼續逼近,它們像是并沒有受到同伴死去的影響,堅定而兇狠的執行著圍獵計劃。
慶塵并沒有將手指間的撲克彈射出去,而是留了下來。
當野狼朝他撲去的剎那,慶塵身子微微一矮,那手指之間銳利至極的撲克從頭頂狼腹當中劃過。
只見野狼落地的時候便已經不行了,腹中的內臟流了一地,一股腥臭的惡氣在雪地中沖騰著。
又一頭野狼從慶塵背后撲來,卻見他身后仿佛長了眼睛似的,反身抓住野狼脖頸的毛發,另一只手夾著撲克牌劈砍在野狼的脖頸上,奮力一拉。
那野狼的頭顱竟是被砍斷了一半!
那枚Joker,便是慶塵在狼群之中最后的武器。
這世上,恐怕還沒人見過如此鋒利的撲克牌。
這時,狼群之外有人忽然笑道:“何必苦苦掙扎?”
慶塵喘息著笑道:“你管這叫掙扎?”
這明明是意志的火焰。
人生就當如蠟燭一樣,從頭燃到尾,始終光明!
說話間,他再次與野狼廝殺在一起。
他不知道狼群之外的人是誰,想要做什么,但這一切在當下都不重要了。
漸漸的,騎士真氣消耗殆盡,連手中的撲克都像是刀刃一般翻卷了起來,不再那么鋒利。
一頭野狼沖至慶塵面前撕咬。
慶塵揮手間撲克從對方脖頸上劃過,竟沒能將這野狼的脖頸切開。
猝不及防下,野狼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不論慶塵如何甩動,都無法將對方甩脫。
狼群之外傳來輕笑聲。
慶塵冷笑起來,他不再甩脫狼口,而是兇狠的忍痛將狼頭夾在腋下。
咔吧一聲,野狼脖頸那堅硬的脊椎骨就這么被擰斷了!
狼口緩緩松口,露出慶塵小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白森森的骨頭與血肉觸目驚心。
慶塵站在原地提著那頭野狼笑道:“來啊,藏在狼群外算怎么回事。”
狼群之外的人不說話了,而狼群卻圍攻的更加兇猛。
慶塵背上鮮血淋漓,二十多條傷口把皮肉翻卷起來。
漸漸的,那麻痹神經的毒素在他體內越堆越多。
慶塵被咬過的右臂已經抬不起來,他便用左臂揮舞著。
腿被咬到的地方也使不出力氣,他便半跪在地上防御著。
狼群之外的人愈發沉默了。
如果人生只剩下兩個小時。
別說兩個小時,哪怕只剩下兩分鐘,兩秒鐘。
也要拼盡全力的活著。
那些年,沒了生活費他就自己去賺。
沒人問津,他就習慣了孤獨。
他吃過別人桌上的剩飯,看過不知道多少人的冷眼,一步一步的活到現在,都是拼了命換來的。
勇氣與血性,這才是他人生的底色。
大雪落下。
慶塵半跪在雪地里,直至身上再也沒有完好的皮膚,直至他再也抬不起手臂,直至他終于在雪地中閉上了眼睛。
很累了。
少年想要閉上眼睛睡一覺。
說不定睡醒的時候,他就還在自己家中,穿越也不過是一場大夢。
狼群不再攻擊與撕扯,它們緩緩散開,讓出一條道路來。
一名中年人緩緩走進戰場,看著那半跪在地上的少年一言不發,白色的雪與血濃烈,這可能是他此生見過最壯烈的戰斗了,哪怕面前這少年只是個C級。
難怪家族會讓他親自出手。
原來是這么一位棘手的人物。
難怪家族要對一位C級如此興師動眾,若讓這少年成長起來,恐怕會有不少人都睡不著覺吧。
中年人突然說道:“我知道你直到此刻都是偽裝的,想要給我最后一擊。但你要明白,A級與C級之間的差別,是蒼穹之上的云,與地上的泥土。你就算再怎么費盡心思,都不過是徒勞。狼死了,我可以再找新的,但你的命只有一條。記住我的名字,神代云合,接下來我們會同行很久。”
就在這時,慶塵驟然睜開眼睛,他手掌之中翻出一張白牌來,以最后的騎士真氣彈射而出。
中年人說的沒錯,慶塵哪怕剩最后一口氣了,那疲憊的神色也不過是想讓敵人靠近過來,給他一個制造致命一擊的機會。
一套撲克牌有54張,但一盒撲克牌卻有55張,還有一張白牌印著制造信息。
慶塵留著它,便是希望對方在計數的時候,忘記還有這么一張牌。
但也正如中年人所說,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了,大到不管慶塵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用勇氣、智慧來抹平差距。
那撲克飛至神代云合面門,可他只是輕輕一彈指,指尖與撲克碰撞的一瞬,撲克便化為粉末。
中年人看著慶塵徹底昏厥,才對身后的雪林說道:“都出來吧,搜身,檢查他身上的禁忌物,然后盡快離開這里,北上。如果那位影子去而復返,大家都要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