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脅我?”
李敢的吊梢眼抬得更離譜,陰云密布的臉上瞬間堆滿殺意。
“這怎么能算是威脅呢?我一個游走各處的小小商人,李左武莫要折煞了。”
營田老奸巨猾地“嘿嘿”笑了笑,湊近李敢,頗為把握地又放出了個消息。
“您的母親,現下正在我府上做客,左武確定不賞這個臉么?”
提到老娘,李敢臉上神鬼俱殺的怨氣,轉眼就變了顏色。
這是他一個大孝子,最大的軟肋。
“你想怎么樣?”
李敢的臉色由黑轉紅,憋個半天,才終于沒有,沒爆出粗俗詛咒之詞。
他怕把對方惹怒了,對自己老娘不利,痛下殺手。
“沒想怎么樣,就想跟李左武,談談生意。”
營田擺了明的收買,司馬昭之心表露無遺。
尤其在如今鎮守城門的當口,眾目睽睽之下,他要是就這這么離開了,那著不忠不義的罪名,板上釘釘。
若是興縣行刺失守,有了什么閃失,他上愧對于佟大人的無上信任,下對不起養育他多年家鄉的父老鄉親。
他躊躇了一會子,嗟嘆悲鳴于忠孝不能兩全,還是默默作了抉擇。
老娘,對不起。。。。
他閉上眼,眼前都是鬢白如霜,微微手顫的老娘,為他夾菜添衣,縫縫補補。
最是那當年送他出城,倚著門框,擺手送他遠走天涯的不舍,明明眼底有淚,卻強顏歡笑,不敢因為自己的幾縷難舍的憂心不舍,成為他作為好男兒,志在四方的絆腳石。
兒行千里,母日日夜夜擔憂。
他摸著自己身后這件半舊不舊的“新”發的官職服。
發到手的當天就被他不小心撕裂了袖口,要不是老娘細心,挑燈熬夜為他細細密密的補上,怕是要成了手下的笑話。
如今,他摩挲著這每一針用心的針腳,心酸,愧疚,無奈,仇恨,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他卻依舊只能隱忍不發,努力周旋。
實際上,已經做好了最壞的魚死網破的打算。
誠然,到目前為止,他已經看得清局勢:很明顯,這個頭腦精明的琉島商人,已經基本掌控了局勢,而興縣城內的各處防守,估計除了他守的這一處,均已經淪陷。
他有些悲壯的,長槍一橫,冷笑了兩聲,硬撐著氣節。
“有什么話就在這大街上說,當著所有老百姓的面當面說,別搞這些暗地里烏七八糟這一出,老子行得正坐的端,怕被人詬病,怕被鄉親們戳脊梁骨。”
營田有些訝異,他本以為捏住了這個“莽夫”的七寸,軟肋,誰知道對方如此硬挺,看樣子是要同他對抗到底,一決雌雄了。
見人并不下套,他也絲毫不在意,只是略微可惜地“嘖嘖”搖頭,圍著里敢,說上兩句刺激他的風涼話。
“哎呀,兒大不由娘啊,這媳婦都沒娶成呢,老娘就已經忘得一干二凈了,真是個大孝子啊。”
李敢不發話,這是他心里此時的痛,而這個營田,此時這幾句話,是完全揪住了他的傷口猛踩。
“既然不能合作的話,那就不好意思了。李左武!燕寨主!”
營田一個看似友好恭敬的九十度禮儀之邦的鞠躬,剛起身抬頭,就喚了燕明來為自己掃除障礙。
很明顯,他要燕明為自己馬首是瞻的表決心時刻,已經到來。
“還猶豫什么?燕寨主,咱們說好的條件,我株日會社,一個都不會少你的!保證你日后吃香的喝辣的!”
見燕明有些搖擺不定,遲遲不愿出手,營田急躁地跳腳又努力瘋狂地添了把火。
“呀!!!”
燕明終于緩緩舉著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長刀殺奔而來。
這把從來只斬殺過迫害百姓的昏庸貪官,奸惡無度的江洋大盜,還有為富不仁的地主劣紳,卻要迎來第一滴忠勇志士的熱血。
李敢沒有退縮畏懼,他將手中的長槍隨意丟棄,換上了腰間系著的另一把稱手的刺刀。決心在這些奸嫌小人,心術不正之徒的面前,以最堂堂正正的方式決一死戰。
人到面前,一個側掃,朝著脖頸就掄過一圈,慣性不小,若不是他躲得及時,挨上一點點,怕都要被削去半只耳朵。
好在這大刀雖然霸道,刷起來乎乎帶風,足夠嚇人,但是機動性不算強,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李敢瞅準時機就奮力一劈刺,直打燕明心窩口,燕明中招被劃,連著被逼后退了好幾步,兩個人你來我往,竟也可以打得不相上下,各未吃虧。
“快去幫一下你們寨主!”
只是幾米開外的營田倒是急的不行,眼見著燕明又挨了幾刀,刀刀見血,慘不忍睹,被拖得逐漸疲軟,有些力不從心,漸漸落了下風,他直接推了身后一個燕家寨的兄弟上前助陣。
燕明挨了十幾下之后,終于支撐不住,大刀插在地上,人卻只能跪著倚靠。
李敢乘勝果斷出手,使出殺招,卻見一直不言不語,面色陰郁的燕明,嘴角竟然泛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他為此稍微分了心神,手上的動作只滯后了一下,就被燕明找到了破綻,抓住了一只手臂,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連帶著一起向后仰,將二人的主“戰場”直接拉到了大后方。
“李左武,您放心,李大娘沒事,有我手下兄弟照看著。”
兩人貼的很近,面上是打得你死我活,而一些不為人知的悄悄話,這個節骨眼說出來,反道更加掩人耳目。
李敢一臉不可置信,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他們二人就已經逼近了一直旁觀的營田。
這個一直波瀾不驚的矮胖子,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恐,轉身要躲避逃離之時,卻被自己肥碩的龐大身軀所累,反應速度過慢,被這飛撲而來的裸露帶著燕明鮮血的刀尖,同樣穿透了身體。
燕明已經支撐不住了,卻還緊緊抓著李敢握刺刀的手,又順帶著向里刺深了一些。
嘔出的鮮血染紅了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每一個指縫。
李敢終于明白,燕明身體里流著的血,也一直是滾燙的。
“兄弟…”
他的眼淚大顆大顆流進了汩汩的鮮血里,紅色刺目,也是燕明最好的證明。
“李,李左武,營,營田死,死了嗎?”
“死了,死了,你別說話,別說話…”
“大哥…”
燕明坦然地笑了,釋懷地仰頭望著天空。
那異樣的粉紅色,染過了每一片天空,是那樣的美,美得就像惠蘭在碧山的山水之間,著一身嫣紅嬌俏的粉嫩,如仙女般徜徉嬉戲。
“惠蘭,…”
他喃喃著,似乎見到了心愛的惠蘭回頭向他點了點頭,伸出纖纖玉指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