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羈的黑色褲腳剛跨進內殿,就讓幾個站旁伺候的小宮女太監,都直了眼。
“老佛爺,人到了。”
依舊懷抱著小京巴的漫不經心皇太后,走到明黃色榻前,將這小京巴放下。抬頭只掃了一眼,就忍不住又多給了幾分關注,偶爾還要多看幾眼。
只是見對方修長挺拔的身形,完全沒有躬身矮下行禮的意思,她特意挑了眉,臉上顯現出不悅,擺了臉色。
祿親王會識臉色,馬上又攀附到皇太后耳邊,說起小話。
“老佛爺,他是外來人不懂宮中規矩,主要他們這些世外高人,都有些怪癖,俗禮能省則省吧。”
“說的也是,但是他說的那什么藥要沒有用處,就要立馬治他一個欺君犯上之罪。”
皇太后兩眼還不住盯著打量這個所謂外來者,又是她不討厭不喜的奇裝異服,可與此同時又忍不住心里嘖嘖贊嘆著,這眉眼長相,自帶一股勾人的味道。
她心里此時也稍稍打了別的算盤。
這就算是個江湖騙子,留在身邊也能偶爾愉悅一下身心。
誰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正打的好好的,這男人突然滿眼含笑,如沐春風的走上前來,優雅的半蹲下身,行了個奇怪的禮節,在皇太后甚至祿親王驚訝的目光里,緩緩舉起皇太后保養得宜的一只手。
皇太后自己都被驚呆了,忘了反抗,便任由其捉住自己的一只手,托舉到他眼前,隨后便是深深的一吻。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又太不可思議。
“放,放肆!”
緩過神來之后,皇太后神色慌張,卻略帶羞澀的將自己的手火速抽走。
“奴,奴才罪該萬死!”
祿親王見皇太后惱怒,馬上腿肚子一軟,頭埋的極低,跪在地上請罪,而這事件的肇事者卻保持著一貫的微笑,根本不以為意,依舊好好的站著,只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注視著皇太后。
皇太后將那只“被冒犯”的手,護在懷里,有些看不透的又摻雜著疑惑不解的盯著這個,從頭到尾直視她的奇怪男人。
他那攝人心魄的笑,好像能看穿看透一切,包括她自己空虛的內心。
她情不自禁深情盯著這雙看不到底的眼眸,仿佛時間靜止。
明明已經過了深秋,卻突然感覺自己如同置身在溫暖的春日陽光里,耳邊有潺潺溪水叮咚流淌,春風帶著四散的紅色蒲公英飛撲到面上,癢癢的,柔柔的。
她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牽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人的手,就在那一望無際的青青草地上,歡暢的跳躍著奔跑著,玩鬧著,追逐著。
她可真是開心的要暈眩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
祿親王聽到這不尋常的開懷笑聲,再一抬頭,只見平日里陰騖不露聲色的皇太后,正癡癡的一個人在這偌大的殿內,虛無的懷抱著什么,轉圈圈般的快樂起舞。
而他帶來的名醫,則不慌不忙來到那新式留聲機前,放上了可讓黑色膠片繼續快速轉動的針。
晃晃悠悠之間,皇太后最愛的唱段便又很快,充斥在整個殿內,余音繞梁。
“你們都下去吧,我要給皇太后施藥,不方便有這么多外人在場。”
幾個小宮女面面相覷一番之后,又看了眼還在自娛自樂,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的皇太后,很有些為難,不敢隨意移動腳步。
“怎么,耽誤了治療,落下什么病根兒你們擔的了責任?”
此話一出,幾個小太監宮女都唬住了,連忙直呼著“奴才,奴婢不敢!”
一個個是腳底抹油,溜得快的很,生怕跟自己扯上什么關系了,要倒霉。
此時長跪不起的祿親王,戰戰兢,偷眼用自己余光查看了幾次,終于是發現了異樣,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額前嚇出的不少汗水。
他指指不大對勁的皇太后,小聲問了句。
“先生,這老佛爺是怎么了?”
“祿親王助我光興會這么長時間,是時候給您送一份大禮了。”
男子說話時自帶的一份掌控一切的氣場,和不把眾生放在眼中的倨傲,讓祿親王都不由得矮半分身子去諂媚迎合。
“是什么?”
他問的小心翼翼,因為他知道這個年輕男人可不是像他看起來的溫文爾雅的面相一樣,無緣無故給好處的主兒。
他此刻并沒有馬上發話,而是默默從自己內衣兜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金屬制盒子。
然后用他那修長靈動的手指,輕巧打開那盒子,里面赫然躺著的是一個注射器,玻璃的質地,長長的銀針,少許的溶液裝在里面,被拿起之后,晃蕩著折射著不同光線。
他手上拿起注射器,略略將其后的助推器向上推了推,那針頭的部分很快有一些液體呲了出來。
他很滿意,徑直走向皇太后,再次拉起她的手,假意的隨著一起舞動了幾下,便慢慢引導著讓她坐到一旁的塌上。
小京巴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毛發都略抖動起來,它很害怕,可根本就叫不出聲,連發出小聲“嗚嗚嗚嗚”的悲鳴都做不到。
原來這李德喜怕皇太后聽見狗叫心煩,干脆就把這小京巴給毒啞了,犬齒也磨平了,生怕其咬人。
它太小了,這鳳榻離著地面的高度,對它來說太高了,它不敢跳下去,只能不知所措繼續在榻上滴溜打轉。還好這皇家的榻夠大夠寬,最后它便遠遠蜷縮在一個角落,驚恐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將皇太后扶著坐下之后,他如吸血鬼般癡癡盯著其竟沒有一絲頸紋的脖子,隨后便用力一扎。
注射器內液體被緩緩推入其體內。
藥物的作用,讓她從原本有些亢奮的狀態里解脫,很快昏睡過去,直挺挺躺倒。
“先,先生,她這是,這是怎么了?”
祿親王見人就這么直挺挺的倒下了,嚇得語無倫次。
這皇太后真要就這么死了,他可難辭其咎,這宮里這么多人都看到他進了永壽宮的,到時候被李珩在朝堂上揪著不放,他可真就涼涼了。
“祿親王,你不是一直想要這老妖婆死嗎?怎么現在怕了?”
聽著對方極盡嘲笑的不屑口吻,祿親王有些慌張的四下張望,生怕這流言傳出去。
“先,先生,話可不能亂說!”
“怕什么,只要控制了這老妖婆,誰敢動你?”
“控制?”
祿親王驀然看著手里突然多出的那個金屬小鐵盒子,有些出神。
“這藥劑,是我精心研制的,比那先前的小紅丸厲害多了,最主要的是,它能迷惑人心智,使人出現幻覺,如親臨極樂世界。有了這個,不用借助太多外在的力量,就能達到控制人心智的作用。”
“我知道,這么多年,你被一老女人踩在腳底下,還有個什么和親王,處處與你作對,心有不甘,現下有了這個,控制朝堂,翻手為云覆手雨的攝政王之位,離著還遠嗎?”
祿親王越聽越上頭,激動的眼前甚至已經控制不住的出現了自己在朝堂上,一呼百應,指鹿為馬的盛況。
見他臉上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呵呵傻樂,李斯翰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基本成功了。
無論在哪個地方,現實虛幻,欲望永遠是人心中的無底洞跟惡魔,無盡追求它的人,最后的結局便是注定被欲望之花吞噬。
而他李斯翰只使用了小小手腕。他不過是在他們耳邊,喚起她們的欲望罷了。
無名村內。
“回來了?”
小橘壓著人剛進院子,就看見孤身一人坐在門前的顧維均,還沒有走。
“進去!”
小橘沒理,只當沒看見,目不斜視,將押的人往前一推,徑直掠過。
“我認得你!你就是當年阿瑜從大街上撿來的那個奇怪的小丫頭!”
小橘終于停下腳步,認真打量他一圈,擰著眉毛。
顧維均心底有些小小雀躍,想著或許可以從她嘴里掏出什么。
“你認錯人了。”
誰知道小橘下一秒,又是面無表情,涼薄的口氣,直接否認。
“不可能,你就是那個小丫頭小橘,我認得你臉上胎記!”
“這個?”
小橘摸摸自己額角的花瓣形小胎記。
“就是這個。”
顧維均點頭確認。
他剛點頭確認,小橘就突然從自己腰間摸出匕首,寒光一閃,顧維均本能后退閃躲,哪知道這一刀根本不是針對他的,而是小橘自己生生劃在了自己臉上。
殷紅的血跡沿著眉骨,眼眶,慢慢流到嘴邊,她也并不在意。
她那特別的胎記,此時已經是血肉模糊,被她心狠一刀給劃的完全看不出來。
“呀!”
“你!”
聽到院子里的動靜,里面的人也打開門,出來就見這血腥場面。
“怎么了這是?”
袁蝶衣急忙拿自己的帕子出來,給小橘擦臉,小橘卻婉言謝絕,直直盯著顧維均,又慢慢一字一頓重復了那句。
“你,認錯人了。”
顧維均驚訝之余,只有無可奈何的語塞,轉身離開,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半,喬錦心又做起了噩夢,她夢見自己發了瘋,殺紅了眼,一路把邱筱寧逼上了天臺。
只最后關頭,她正欲動手之際,一聲“喵嗚!”的貓叫劃破寧靜,她似乎清醒了不少。
同樣的,小橘當晚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她夢見自己成了一只橘黃色的貓,游走穿梭在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