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鳳聲清引洞簫,
乍出花叢香意濃。
晨梳宮髻試妝媚,
胭脂紅障玉顏羞。
紅燭芙蓉帳暖,春色旖旎。
琵琶亂彈,裙邊袖底,酒酣耳熱。
袁蝶衣聽著這淫詞艷曲,這放肆笑,逐漸煩躁,再加上懷里的兒子今兒也不知是怎么了,喂奶也不喝,也不是拉了,也沒有發熱生病,只一個勁的哇哇大哭,怎么也哄不好。
她終于是心煩意亂的從炕上一下坐起,只批起一件在地下“哦,哦”不停打轉,繼續哄著。
小橘倒是很淡定,百無聊賴在這庭院里時靠時蹲,口中叼一支雜草梗,自己擺弄著,也挺自在。
折騰到后半夜,喬錦心終于是從里面“毫發無損”的走出來,除了臉頰脖頸處深深淺淺的唇印,好歹是守住了大部分“陣地”。
她雖喝了些,但不過是摻水的,假意醉了。
小橘古怪的看了她幾眼,最后探頭探腦,想進去看看里面“大戰”的情況如何。
喬錦心發現她企圖,馬上反手掩好門,點著她的小腦門警告著。
“看什么看?小小年紀不學好。走走走!”
小橘被一路強行推著,稍微側身偏頭對喬錦心說道。
“要不要去看看袁姐姐,這么晚了,她屋里還亮著燈呢。”
喬錦心停下動作,聽得袁蝶衣住處方向,確有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聲,也有些不忍,便點頭同意著一道去了。
屋里燭光可見剪影。
袁蝶衣還在哄著孩子,可是都是徒勞,她只能一遍遍拍著襁褓,看得出束手無策。
喬錦心在門前立了一會兒,感念她這么小的年紀經歷了這么多,還要堅強的為人母,有多么的艱辛不容易是常人體會不到的,心里酸楚。
“袁姑娘,是我,開一下門。”
等袁蝶衣過來開門,見到衣領敞著的喬錦心,立時羞紅了臉偏頭,抱著孩子,說話也結結巴巴。
“大人,這,這么晚有,有什么事?”
幸虧是這小娃娃的大哭聲反而掩蓋了些許尷尬。
喬錦心見袁蝶衣的神色,恍然想起自己現在的“狼狽”樣子,馬上拿出兜里帕子,胡亂的擦拭一通,低著頭。
這么久以來,第一次在一個人面前覺得有些丟臉。
“我就是來看看。”
說著話,她腦子一熱,明明知道自己身上脂粉氣酒氣對孩子不好,還非要從袁蝶衣手里搶過襁褓,好生溫柔的哄起來,隨后更是變戲法般,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精致紅皮面撥浪鼓。
隨著手里“波棱波棱”的搖動,小娃娃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不少,哭聲漸漸小了不少。
最后他水汪汪的葡萄眼,就這么追著波棱鼓的搖晃轉動,看樣子很是喜歡。
見這小玩意很受孩子待見,喬錦心也很開心,順勢把它作為禮物送了出去。
“孩子喜歡,你就留著吧。”
安撫好了孩子,喬錦心又把他交還給了袁蝶衣,連同這撥浪鼓一起塞到她手里。
“你早些上床歇著吧,精神不好帶不好孩子的。”
“一會我讓小橘再給你添點,把炕給你再燒熱些。”
“先生!”
她心里滿滿感動。
緊走兩步又要說什么,還是只能埋在心里。
“早些休息吧!我們走了。”
出來之后,喬錦心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
夜風讓她清醒了不少。
看來她的酒量還得再多練練。
“你給她們下藥了吧?”
小橘在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然嘞?我還真能跟她們怎么樣么?傳出去不得是死罪?”
“公主我不敢動手,這兩個小宮女我還是忽悠的了的。”
“你干脆跟袁姐姐結婚得了,還能擋了這么多麻煩,反正她是一定會給你保守秘密的。”
喬錦心第一次在小橘嘴里聽到這么多話,說出來的卻是如此不靠譜的提議。
她馬上轉身就給小橘頭上一個暴栗。
“虧你想的出來?別在這瞎說八道了,趕緊回去洗洗睡吧。”
“我沒胡說。”
小橘不悅的撇嘴,小聲嘀咕道。
“真的,你可以考慮考慮,我可不想以后整天給你收拾這些爛攤子。”
小橘說完就摸著被揍的地方,嘟著嘴,丟下喬錦心離開。
“你現在是長本事了,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喬錦心氣結,真沒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小橘,心里竟會有如此想法。
她原本打算著,借高調逛園子的名義打消些各方對她的懷疑。
同時皇太后對她也更放心些。
畢竟有缺點之人才好控制。
這兩個宮女利用好了也是一步好棋。
藥下的有點猛,兩人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過來。
“二位妹妹醒了?”
一睜開眼,二人驚覺自己竟還在昨夜躺的床炕上,只是她們伺候的喬大人早就不見蹤影了,只一個金釵玉飾的端莊女子,抱著個吃奶小娃娃,小橘幫忙搬把椅子,她便毫不客氣的,這樣定定坐在床前。
一副正妻的架勢。
“你,你是何人?喬大人呢?”
衣衫不整的二人登時坐起來,扯過錦被遮住,很是慌張。
“我是何人?”
“你們覺著呢?”
袁蝶衣換了只手,繼續抱著孩子。
“這孩子的名字是你們喬大人起的,世平,世平,一世平安,怎么樣,寓意好吧?”
“夫人!”
這樣明擺著宣誓正宮主權的戲碼,這兩個宮女在宮中也見得不少了,雖然她們二人都是老佛爺親賜,說到底也只是個妾氏。
不管得不得喬大人榮寵,要想在這喬府上好過,不惹麻煩,這正妻的馬屁也要拍好的。
二人反倒沒有因為昨晚的“一夜春宵”而恃寵而驕,反而姿態很低,一前一后是翻身下床,也不管身著如何,對著袁蝶衣就是一一伏地恭敬行禮。
小橘在門外,切切偷笑,還是袁姐姐厲害啊,三兩句話就把這一家主母范兒給立住了。
上書房內。
一切用度擺設都很簡樸,只幾扇山水屏風還比較考究。
小皇帝將十幾道折子,氣憤一應推在地上發脾氣。
“與西,昭通,十幾省大旱,瘟疫饑荒肆虐,國庫空虛,尚撥不出銀子賑災,這幫子遺老遺少,倒是興致高漲的很,還有心思招貓逗狗,如今還敢大肆搞這斗蛐蛐兒賽事,真是囂張的很!”
喬錦心默然一一撿起這些折子,仔細瞧了瞧。
都是聯名上書,這些官員都是一派,一看就是祿親王的手筆。
“皇上,表面上這彈劾的是主辦的張道沖,實際便是沖著和親王去的。切莫被別有用心之人當槍使了。”
對于小皇帝,喬錦心是知無不言。
小皇帝略略沉吟一會兒,背過身去,慨嘆一聲才道。
“朕又何嘗不知,只是這皇族之內的奢靡之風早該好好殺殺了,更不要說他們圈地霸市,著實可恨。”
小皇帝單手握著拳頭,重重打在自己另一只手掌心處。
“皇上,朝堂之上早就分了兩派,和親王出事必有老佛爺兜著,若冒然下手,怕是只會傷了皇上母子間感情。”
“那要如何?”
小皇帝也迷茫了,他畢竟親政也沒多久,好多事還是皇太后把持的。
“皇上,依微臣之見,當前首要的還是賑災。”
“既然國庫虧虛,何不集滿朝文武之力,籌措賑災款。既然這張道沖這么熱衷張羅,那這籌集賑災款之事宜,就全權交與他處理,若籌措不來,或是遠達不到的,便提頭來見!”
“好法子!喬銘替朕研墨!”
小皇帝激動起來,三兩步跑到書案前提筆,又略沉思,斟詞酌句。
“這張道沖是和親王的頭號親信,手里握著的秘密關鍵不少,和親王一路人,平素在各省翻臺道臺,大肆賣官鬻爵,斂了不少財,這回可要叫他好好放放血了。”
小皇帝冷笑著,手里的御筆就沒有一刻停過。
喬錦心湊上去,看這小皇帝寫的詔書諭旨,那明晃晃的八千萬兩,著實也把她嚇了一跳。
這小皇帝也太敢要了,八千萬兩,恐怕這朝廷全年的財政收入,都遠遠達不到。
“皇上,這和親王說到底是您的生父,咱們下手還是要悠著點的吧。”
“別跟朕提什么生不生父!他不配!他做一切,不過是為了保自己一世榮華。”
“是臣口無遮攔,罪該萬死。”
觸了逆鱗,喬錦心趕緊下跪賠罪,雖然年紀不大,畢竟也是天子,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喬先生請起,是朕失態了。”
小皇帝發了脾氣之后,就立刻意識到了,平靜下來就去好生扶起喬錦心。
“皇上,國事政事還是不要感情用事的好。”
“這八千萬兩屬實太多,萬一逼得太緊,狗急跳墻,魚死網破了,得不償失不說,怕是朝堂內外要掀起不小波瀾。畢竟還有這么多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看著。”
“那你說寫多少?”
“三千萬兩,就三千萬兩。和親王應該掏的起。”
“好,就按你說的!”
這邊小皇帝剛借龍燭之火,燒了之前寫的詔書,外面便有小太監慌慌張張進來報。
“皇上,和親王妃哭哭啼啼又帶人闖進來了,攔都攔不住!”
“怎么又來了。”
小皇帝一臉的無奈。
“就說朕今日抱恙,讓她回去早些歇著吧。”
小皇帝不耐煩打發人出去。
“衍兒,衍兒!”
只是此時人已經一腳跨進殿里,見到那明黃的背影當即是眼前一亮。
“衍兒,我的衍兒…”
這一聲聲真切呼喚到此時,竟帶了哭腔。
小皇帝不敢轉身,也不動。
對于他來說這一切根本不敢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