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低頭長跪,目送著皇太后緩緩離去。
“唉,真無趣。早知道就不爬這墻頭了。”
秦蘇擺了擺手,索然無味地想要撤身而去。
卻于她順著墻往下滑的一瞬間,她竟忽覺得小腿處不知為何一陣痙攣!
這股痙攣麻痹了她的神經,令她無法控制地朝著公主府的院內便跌落去!
“啊——”
在她的一聲驚呼聲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從一旁如虹疾速掠過!
那道身影十分快速,幾乎是以抄底的姿態貼近了秦蘇。
她只覺得腰間一熱,整個人一陣眩暈后便跌落在了一個寬廣的胸膛里。
秦蘇驚魂未定地抬頭望去,卻撞見了顧渝微微一笑的面龐。
他本就生得俊美,這般朝著秦蘇一笑,仿佛他身后的星辰盡數失色。
著實…是個禍水。
秦蘇慌忙低頭,不敢再看。
“嗯???”
秦蘇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候,只聽得原本準備將她拿下的李安低頭恭敬一禮,高聲說道:“微臣見過四王爺。四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總管不必拘禮。本王初到京城,本早就該來向公主殿下請安。無奈路上遇到了些事耽擱了,這才拖到了現在。”
顧渝笑了笑將秦蘇放了下來,又解釋著說道:“他乃是我母妃隨身的小太監,本應該為本王領路,卻因貪玩爬墻頭摔了下來,并非冒犯公主之意。還望李總管見諒。”
李安狐疑地掃了一眼秦蘇,秦蘇將頭埋得很低,一副做錯了事兒的模樣,并未讓他瞧仔細。
李安見也瞧不出個什么花樣來,再加上顧渝不宜得罪,便賠著笑說道:“四王爺哪里的話。四王爺回來了,這皇宮自然便是王爺您的家,哪里來的冒犯公主一說?”
“既是如此,那本王便放心了。”
顧渝微微一笑,掃了一眼公主殿內的動靜,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本王本來是想來見見若平姐姐,不過聽說姐姐近日抱恙。既然若平姐姐不方便,那么小弟也就不打擾了。告辭。”
“微臣定會向公主轉達四王爺的好意。多謝四王爺體諒。”
李安面色有些難看,低頭一禮恭送著顧渝的離開。
秦蘇始終低著頭跟在了顧渝的身后,隨著他像個溫順不已的小貓一般,一路匆匆跟著顧渝出了公主府。
從公主府出來,一路上秦蘇皆沉默不言,亦步亦趨地默默與顧渝保持著距離,看上去整個人也似乎失落了許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顧渝終于緩緩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認真地看向了秦蘇,輕聲問道:“你怎么了,一路走來一句話都沒有。這不像你。”
“回四王爺的話,小的本就話不多,王爺多慮了。”
秦蘇淡淡笑了笑,話語里多少帶上了些許不愉快。
“或許,你是在責備我隱藏了自己的身份?”
顧渝見她這般模樣大概猜出了幾分,微微一笑溫柔地問道。
“我能理解,你一路被追殺而來,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隱藏身份也是正常的。總之,多謝方才的救命之恩。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就算是扯平了。”
“今后再見,就當不認識吧。”
秦蘇抬頭燦爛一笑,掩飾著自己的失落和難過,說完匆匆扭頭就走。
她剛走了一步,就被顧渝拉住了手,一陣溫涼的感覺從他的手心陣陣傳來,混合著雨后空氣里的清新味道,令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聽得他認真而誠懇地說道:“秦蘇,隱瞞我的身份是我的不對。不告而別也是我不對。但,我并不想這樣跟你兩清。”
秦蘇聽罷,眼眸微動,似被什么擊中了心一般,怔在了原地不能動。
“你是我經歷過生死的朋友,既是朋友怎可隨隨便便就當成不認識?況且,后來據母妃說,你還在北定橋救了我一次。若是真要兩清,也得等我還清了再說。”
顧渝執著地拉著秦蘇的手,眼眸里有懇切的請求在流動。
良久,秦蘇終究還是低頭長嘆了一句:“你是高高在上的四王爺,是這宮內的顯貴之人。而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太監。請問四王爺,我拿什么跟您交朋友?”
秦蘇說罷便掙脫開了顧渝緊緊拉著的手,倉皇而逃。
她沒有回頭看,那一天,顧渝手空空地向前伸了良久,終于在她消失的那一刻重重垂落而下,失落不已。
他以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到:“你以為,北定橋那一刻我是完全沒了意識嗎?你以為,我離開萬春閣沒有回頭看嗎?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是我活到現在第一個想要以朋友身份擁有的人啊…”
天色漸漸晚去,陰云過后的天空一片璀璨,月兒彎彎斜掛于金瓦屋檐之上,細數這宮內的悲歡離合。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顧渝已經麻木了,他才轉過了身。
而一路奪路而逃的秦蘇像一只丟了自尊的喪家犬,不知在皇宮里七拐八拐到底該走向何方。
直到她“砰——”的一聲撞在了一個寬廣而又熟悉的胸膛里,她才慌忙地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是小的走路沒看路…”
“嗯?你竟會說對不起?”
顧遮見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他低頭湊近了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哭過了?”
“要你管!”
秦蘇一見是顧遮,連忙胡亂地抹了幾把臉,轉身便要走。
卻被顧遮的大手攬住了腰,接著便是被他一個攔腰抱起,不由分說地便將她放在了一旁的假山石頭上。
他緊緊地凝視著她,表情嚴肅而冷地問道:“要我不管也可以,你先把眼淚擦干凈再說。”
秦蘇狠狠地瞪了顧遮一眼,頭一昂,倔強地說道:“我沒哭!”
“那這是什么?”
顧遮輕嘆一口氣,以指尖輕劃過了秦蘇的眼眸下一寸處。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多事!都說了沒事。”
秦蘇說罷就掙扎著要跳下假山的石塊,卻被顧遮重重地按了回去。
她聽得他難得認真地在面前說道:“我從來不多事。我向來權衡利弊,只關心重要的事。”
微風吹了千萬里,拂至她耳旁之時,已是溫柔的繾綣之意。
她驀地抬頭,恰好撞見了他眼中的擔憂之意。
一旁石縫里的小野花,“啪——”的一聲脆響,悄然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