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每兩三天來書院一趟,每每前來,手里必拎著一素色包袱,但拎食盒還是頭一遭。
男子把食盒擱在小幾上,溫玹詫異道,“居然知道給我帶飯菜來。”
“只這一回,”男子道。
“幾樣小菜,記在三少爺您賬上的。”
倒不是男子不肯付賬,而是鴻興樓的飯菜不是一般的貴。
他身上帶的錢竟然不夠。
好在鴻興樓的小廝見過他和溫玹說話,他要把賬記在溫玹頭上,鴻興樓沒有不許。
鴻興樓的飯菜雖然味道不錯,但溫玹早吃膩了,這回吃飽了,連男子給他帶了什么飯菜來都不好奇。
隔壁東平郡王和肅寧伯世子陸照把快樂建立在云陽侯世子唐靖身上,在唐靖化不開的憂郁下把一桌子菜一掃而空,只給他剩了個雞腦袋和雞屁股。
吃飽了飯,就來隔壁來串門了,見男子在,小榻邊小幾上擺著食盒,還是鴻興樓的食盒,心下就不是滋味兒了。
同樣都是跟班,季清寧的小廝會主動給主子送飯菜改善伙食,他們還沒那么感慨,畢竟滿書院也找不出小丫鬟那樣會打架的,拿自己的小廝和人小廝比,那是自取其辱。
可現在,連溫玹的木頭跟班都知道送賬冊死捎帶些飯菜,他們的跟班都沒學會,就太說不過去了。
東平郡王好奇,走過去將食盒打開。
食盒掀開一角,燒雞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鴻興樓的燒雞是一絕,有燒雞是在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可還有紅燒鱖魚和糖醋排骨,東平郡王就神情古怪了。
因為溫玹并不怎么喜歡吃糖醋排骨。
這么說也不準確,因為溫玹不吃飯死能吃大半盤子糖醋排骨,可吃飯,他一塊也不吃。
最后還有菌菇老鴨湯。
東平郡王嗅著菌菇香,這道菜是他的最愛,但溫玹不喜吃菌菇,滴口不占。
好不容易開竅知道送飯菜了,結果四道菜里有兩道不是溫玹的口味,得虧不是他的小廝,不然他能氣個半死。
方才還覺得自家小廝笨的可以,這會兒心底好受多了,東平郡王看著飯菜,越發奇怪,因為這和季清寧的小廝送的一模一樣。
這要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東平郡王看著男子,笑道,“你這菜不會是跟著人小廝屁股后頭買的吧?”
男子看向東平郡王,輕點了下頭。
東平郡王,“…。”
他就是隨口打趣了下啊,竟然還真是?!
溫玹看著男子,“怎么回事?”
男子想了想,這事還得從宮里說起,他道,“今兒我進宮送賬冊,正好碰到國公爺向皇上稟告刑部尚書去西南查貪墨案途中遇刺一事,國公爺再次向皇上奏請,讓刑部侍郎去查這案子,國公爺說只有季侍郎能讓這案子真相大白。”
“從宮里出來,正好碰到和順侯世子帶人把季大少爺的小廝圍堵在一死胡同處,想到國公爺的話,就去看了一眼,結果季大少爺的小廝把和順侯世子揍的爬不起來,搶了他的錢和玉佩,去當鋪典當后,進了鴻興樓,叫了幾個菜。”
因為男子并不著急送賬冊來書院給溫玹,就暗中盯了會兒,想著溫玹經常在鴻興樓吃飯,就想著給他也帶一份,但又不知道溫玹喜歡吃什么菜,便隨口來了一句,“跟那小廝一樣吧。”
東平郡王聽得呆住,“是那個叫鐵錘的小廝揍的和順侯世子?”
肅寧伯世子陸照翻白眼,這是重點嗎,重點分明不在這兒,他看著溫玹道,“為什么伯父說只有季侍郎能查清西南貪墨案?”
那案子但凡在朝堂上混過的都知道有多棘手,牽扯有多大,便是刑部尚書主動請纓,查出來的希望至多兩成。
這不,人還沒到西南呢,在半道上就遇刺了。
季懷山以前只是個七品小官,前些日子才被提拔為三品刑部侍郎,為什么煜國公就這么看好他呢?
在聽到男子這話之前,陸照一直覺得煜國公是想借刀殺人,沒想到他竟然這么看好季懷山。
想到季清寧有膽有識,才學過人,連身邊的小廝都深藏不露,要季懷山沒點過人之處,說出來都沒人信了。
陸照問溫玹原因,溫玹比他更想知道他爹為什么那么高看季懷山,
溫玹還要忙著看賬冊,陸照他們就出去了,出了門,陸照望著東平郡王,“剛敲定的計劃還要實施嗎?”
東平郡王看著他,提醒道,“你的小廝這會兒已經在去買書的路上了…。”
陸照嘴角一抽,邁步進屋。
那邊趙垣和李信剛走到回廊盡頭,正好聽到這一句,趙垣是知道近來唐靖他們針對季清寧的事,雖然沒得逞過,他叮囑李信道,“看著他們點兒,別叫季大少爺被人算計了去。”
李信點頭應下。
趙垣剛走到季清寧和溫玹的學舍前,那邊跑過來一小廝,道,“原來趙公子在這兒呢,書院外有人找你。”
“找我?”趙垣蹙眉。
他在書院的事除了溫玹之外,沒人知道,怎么會有人來找他?
“可知是誰在找我?”趙垣問道。
小廝回道,“說是您的表哥。”
趙垣,“…。”
表哥怎么會知道他在四海書院?!
趙垣看了眼學舍,就帶著李信去書院大門處了。
遠遠的,就看到蕭大少爺一襲錦袍站在書院外的那塊大靈璧石旁,趙垣腦殼疼,他自詡平民之子,卻有個刑部尚書府的表哥,他身份不暴露才怪。
不過等他上前,蕭大少爺回頭,趙垣又心安了。
和他去刑部尚書府一樣,蕭大少爺來見他也是戴著面具的,連款式和他戴的都一模一樣。
刑部尚書府是他外祖家,他去都沒有露餡,蕭大少爺來書院,誰還能隔著面具把他認出來?
趙垣走過去,道,“你是怎么猜到我在書院的?”
蕭大少爺摸著臉上的面具,笑道,“你改名易姓叫趙垣,四海書院破例收的病秧子學生也叫趙垣。”
“而且入書院沒多久就病愈了,這還用得著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