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聽著,噗呲一聲笑出聲,她看了一眼那木簪子,“阿時這孩子,打小就是與常人不同的。”
“那會兒你出了事,瑛哥兒年紀又還小,阿時剛出生就帶了那么一個秘密。我在月子里,整個人都七上八下。那孩子乖巧是乖巧,可不愛哭,又總是盯著人看。”
“那時候幾個月吧,你阿娘抱著阿時,訓斥我來著,為了什么事兒,我不記得了。阿時在她懷中,就那么盯著她,還啪的一下,小手就那么打在了她嘴上。”
“你阿娘大叫出聲,當時我還在想,那孩子一個奶娃娃,能有多大力氣啊,可不想啊,嘴都腫了!你阿娘嚇得,當晚便請了個大仙來,在院子里做了一場法事!”
池祝驚訝的瞪圓了眼睛,他抬起手來,將那支簪子,插在了姚氏頭上。
“還有這種事?我怎么不曉得?”
姚氏臉微微一紅,伸出手來,摸了摸那簪子,她生得一雙極其好看的眼睛,眼波流轉之時,像是會說話似的,“你當然不曉得,那會兒你還在榻上躺著呢。”
“所以啊,你說阿時小時候走到哪里,都能摸著尸體,我是不奇怪的”,姚氏說著,突然又有些惆悵的嘆了口氣,“我這話說出去,那是要被人打的,也只能同你說了。”
“咱們這兩個孩子,都生得格外懂事,我忙著賺錢,你…你也有你的事,咱們也沒有怎么管他們,就這么一晃,他們就自己個好生生得長大了。”
“瑛哥兒不知道在哪里拜得名師,還中了狀元;阿時就更加,被江湖人士追著收了徒弟,學得一身好功夫。我這個做阿娘的,驕傲得緊。”
“可有的時候也會覺得很悵然,我這個做娘的,好似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池祝一聽,亦是唏噓的點了點頭,“那可不是么?別人費了牛鼻子勁,養了個不成器的孩子,咱們家的,像是買了一坨肉,咱還沒有生火呢,她自己個就變成紅燒肉了…嘿嘿!”
他說著,又笑了起來,“說這話,我覺得自己有些欠打!”
姚氏聞言,嗔怪地白了池祝一眼,隨即她看了看門口,壓低了聲音,“朝堂之事,我不過問,我就問你一句,阿時如今為楚王效力,這回又救了他。不管咱們心中怎么想,她就是楚王一脈的人…”
“這同你,同池家可是站在同一邊的?”姚氏正了正色,認真的問道。
池祝點了點頭,“阿爹知曉池時要入楚王府,卻并未阻攔。”
姚氏松了一口氣,她笑了笑,站了起身,“我去吩咐廚上,做紅燒肉。”
待姚氏一走,池祝整個人又懶散了下來,他往那逍遙椅上一趟,朝著窗外喊道,“你都來了,怎么不進來?還要阿爹去背你進來不成!”
“小小年紀不學好,倒是學會偷聽爹娘的壁角了。”
他的話音剛落,窗子便一晃,池時從外頭一躍,跳了進來。
她剛剛洗完頭,還濕漉漉的,顯得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許多,“我這哪里是偷聽,我這是光明正大的聽。我倒是想進來,就是怕我阿娘瞧見我,立馬想起了她今年生辰,我送給她的十二支釵…
對比之下,顯得你太過摳門。像我這樣貼心的孩兒,實在是不多了。”
池祝一梗,“你的錢,你哪里來的錢?不都是你阿娘的錢,就靠周羨給你的三瓜兩棗的俸祿么?”
池時聞言,臉鼓鼓地,尋摸了個凳子,坐了下來,“你連三瓜兩棗都沒有?日后打算做什么?從躺著擼貓變成坐著擼貓嗎?”
池祝瞧著,皺了皺眉頭,隨手拿了塊布走到了池時身后,“阿爹給你擦擦頭發,一會兒該滴到紅燒肉里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的廚子不會收汁兒呢!
咱都是靠你阿娘養的人,就別互扎了,顯得像是菜雞互啄似的。叫人瞧了笑話。”
池祝手下不停,嘴更是快得很,“小瞧你阿爹了吧,我若是想要當仵作,那還不是輕松之事。崔江晏不是中了探花么?大理寺有了缺…前兩日有人來請你阿爹我了。”
“那阿爹應了沒有?大理寺尸體太少,沒有什么意思。”
京城里發生了案子,一般都直接是京兆府出動,只有一些特殊的案子,方才會輪到大理寺。這也是為何,她來京城之后,一直遇見的都是曹推官同蘇仵作。
直到崔江晏出了事,讓小廝來請,方才頭一回打了照面。輪到那塊兒,尸體多半都只剩白骨了。
池祝搖了搖頭,“京城里有你一個姓池的仵作就夠了,沒有人喜歡看到一個家族只手遮天。這里不比永州…便是不揣測上位者的想法。”
“這京城周邊,有阿時你在,根本就不需要第二個仵作。是以,阿爹想好了,等京城這邊的案子了結了,阿爹便去岳州。岳州知州乃是我的舊識,那里缺一個仵作。”
“咱們二人,一南一北,遲早有一日,這天下再無冤案!”
池時深深地看了池祝一眼,過了許久方才說道,“阿爹想好了便是。你說的京城的案子,是指李將軍謀逆案,還是汝南王戰死一事?”
“我查到當年汝南王的尸體運進京城之前,李將軍領了一個仵作前去驗尸,那個人可是阿爹你?汝南王的死,到底有什么隱情?”
對于池時說的這些,池祝絲毫沒有露出半分詫異的神色。
他朝院子里看去,種李院里的李子樹開滿了花兒,看上去格外的美。
姚氏掌控內宅很有一套,幾乎沒有人敢鬼鬼祟祟地靠近這里。
“是。雖然外人并不知曉,但是我同汝南王年齡相仿,當年的確是頗有私交。他戰死之后,李將軍認為當日那場戰事,十分的蹊蹺。隨后王妃又遇襲,更是擺明了其中一定有內情。”
“是以,李將軍在運送尸體回京之前,特意尋了我去驗尸。因為不能剖尸,而且時間緊急,我只能粗略的查看一二。”
“汝南王根本就不是在戰場上被人殺死的,他是中毒而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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