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富裕,崔江晏可以去別院溫書,為何要來這種“鳥籠子”?
她想著,跟著曹推官上了二樓,走廊的盡頭是一扇窗戶,一個穿著黑白相間,宛若熊貓兒一般的男子,蹲在地上,他的腳上還有手上,都被系上了鐵鏈子。
見到池時上來,男子高興地揮了揮手,“池時池時,在這里!在這里!我掐指一算,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貴人!”
池時在那一瞬間,有了拔腿就走的沖動!
這個傻缺,就是所謂的小算仙崔江晏么?
每次到了兇案現場,小仙掐指一算,兇手就是你!
“今日已經是正月十六了,蘇仵作還沒有去京兆府么?”池時好奇的問道。
曹推官嘿嘿一笑,拿手肘捅了捅池時,“你小子,一出門就又惹出了天大的事啊!城郊井里不都是尸體么?他以前驗過差不離的,這不雖然是楚王府的事,但他急吼吼的也跑去了。”
“臨了還說呢,一堆骨頭混在一起了,怕不是只有你去,方才分得清楚。要去叫你呢,殿下說你昨兒個夜里累了一宿,讓你多睡一會兒。”
“我一把年紀了,沒有同那些年輕人爭,倒是沒有想到,傻人有傻福,竟然得以瞧見崔江晏成了兇手!”
曹推官說著,促狹地看向了蹲在地上的崔江晏,顯然二人不是頭一回交鋒了,“這下你滿意了吧!我們京兆府同你們大理寺,也沒有不對付啊,你倒是整得跟有仇似的。”
“現在楚王府的池仵作來了,你可以讓開了吧?”
崔江晏點了點頭,站了起身,讓開了門口的通道,“我沒有殺人,我來的時候,門虛掩著,我直接進去,看到他死在里頭了,胸口插著我的匕首。”
“匕首昨天晚上我還用了,好些人瞧見了。因為是過節,我喝了點酒。我酒量不好,才喝了一杯就醉了,昨天夜里,沒有回府,直接在靜書院歇了。”
“起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又寫了篇文章,方才來找魏子都。匕首什么時候丟的,我完全不記得了。”
崔江晏說著,臉一黑,“他們說我的殺人動機,是因為我嫉妒他學問比我好,殺了他就我就是狀元了?殺了他我不是三元及第,我是人頭落地啊!”
崔江晏抬起了手,鐵鏈子撞擊得咣咣地響,他抬起手來,指了指看熱鬧的那群書生們,“你們這些見風使舵的家伙,把昨兒個吃下去的羊肉給我吐出來!”
池時沒有理會他,徑直的走了進去,一進屋子,她便皺了皺眉頭,屋子里全都是烤羊肉的香料味兒。可目光所及,桌面上,并沒有放任何的吃食。
魏子都的尸體,就躺在一個小榻上。一般而言,南地人都比較矮小,可是魏子都不一樣,他生得遠比旁人高了許多,那一人長的小榻,他睡上去,幾乎伸不直腳,蜷縮在那里,穿著雪白的中衣,像一只白色的蝦米一般。
池時嘆了口氣,戴好了手套,蹲了下去,“在下池時,來聽你今世之苦。”
“死者魏子都,從身體的僵硬程度,還有尸斑的狀況來看,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的亥時。”
“亥時?那會兒我們吃完了,都回房歇著了。我醉得不省人事,如何能殺魏子都?”站在門口的崔江晏聽著,忍不住插嘴道。
池時皺了皺眉頭,轉過身去,“見過死人嗎?”
崔江晏古怪的點了點頭,“我們是仵作,見過的死人,不比活人少,你問這個不是明知故問么?”
“那就學習死人身上最優美的品德!閉嘴!這么聒噪,你是屬烏鴉的么?”
池時說完,見崔江晏嘴巴張得大大的,不再出聲了,滿意的轉過身去,繼續驗起尸來。
她拿起了魏子都的手,仔細的看了又看,“手上有很多油污,指甲縫里有西域的香料。很奇怪,怎么會有人穿著中衣躺在床上,卻又吃了羊肉不洗手?”
“手肘外側有淤青,應該是抵擋傷,又叫做防御傷。魏子都在死之前,同人有過打斗。”池時說著,環顧了一下四周,這間屋子十分的小,但東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條的,根本看不出有過搏斗的痕跡。
站在她身后的曹推官,蹲了下身子,指了指桌案腿說道,“有人清理過現場,桌案的位置挪動過。像這種書院,那擺桌子都是有講究的,要擱在文昌位。書生們手無二兩力氣,也不會吃多了,去動這個位置。”
“是以,桌腳在一個地方放得久了,周圍都是灰,被壓住的那一塊兒,卻是干凈的。只要一挪動桌子,就能夠看得出來。”
池時點了點頭,“胸前插著一把匕首。但是奇怪之處又來了,并沒有任何的噴濺的血跡。這說明這把匕首,插進魏子都身體里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站在門口的崔江晏一聽,再也忍不住了,他啪啪啪的鼓起了掌來,“對吧!我就說你是我的貴人!我是腦子有多不清楚,才把自己的匕首,插到一個死人的身上,戳著玩兒!”
“是挺不清楚的,你不是說你昨日喝了許多酒么?”池時說著,狠狠地轉頭瞪向了崔江晏,隨即一愣。先前她都沒有仔細看,這崔江宴生得竟然如此的好看,意外的同虛目生得有幾分相似。
崔江晏瞧著她如狼似虎的神情,嚇了一大跳,“你你你…”
池時哼了一聲,虛目才不會如此不穩重,咋咋呼呼的,像個跳蚤似的。
她想著,瞧著魏子都的尸體,若有所思起來。崔江晏雖然喜歡打斷她的思路,但是他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他做什么要把自己的匕首,故意插進一個死人的身體里,好留下自己是兇手的證據?
兇手清理了現場,又故意插入了這么一把匕首,十有八九是想要故意嫁禍給崔江晏。
但是明顯,他的手法十分生疏,一點兒也不懂得仵作驗尸能看得出來什么,是以現場漏洞百出。
崔江晏是否清白,她不關心。她關心的是,如果魏子都不是被匕首扎入心臟死的,那么他的死因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