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陳興等人押送著奎克,來到了鎮長的小城堡。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小伍將眾人帶進了書房。
鎮長正在窗邊拉小提琴,曲調刺耳難聽。熬了十多分鐘后,鎮長終于以一句“啊,這就是大海”結束了他的演奏。
隨后,陳興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鎮長。后者認真地聽著,臉色越來越黑,讓陳興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是公民嗎?”聽完陳興的敘述,鎮長看了奎克一眼,問道。
陳興不清楚情況,正想開口詢問奎克,對方卻自己說了,“我自愿摘除了黑表。”
“沒有黑表就是流民,拖出去砍了。”鎮長朝一甩手,命令道。
小伍立即帶著衛兵,一左一右地壓著奎克的肩膀,朝外面走去。
陳興頓時一驚,沒想到鎮長說殺就殺,連一點兒商量的意思都沒有。眼看奎克就要被處死,他急忙上前一步,勸道,“鎮長大人,您看這個事情,有沒有…”
“你不用說了,殺人償命,更何況他只是一介流民!”鎮長打斷他,沉聲說道,態度十分堅決。
陳興不敢再勸,退到一旁,迅速思考著對策。
無意之間,他又改變了歷史。原本奎克是在dr2621,也就是九年后才被馬蘭皇族處死的。可現在,由于他的介入,提前步入了死亡。
不難推斷出,在上一世,頭腦簡單的汪波破不了案,奎克殺完人就跑了。而這一世,陳興取代了汪波,成為第三小隊的隊長,成功地抓住了奎克。
于是,傳說中的荒野獨行俠,紅狼奎克,死在了蘭花鎮。
這樣的結果,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他原本以為鎮長會按照公國的法律,將奎克放逐到輻射嚴重的黑死大陸。卻沒想到,后者已經放棄了公民的身份。
他決不能讓奎克死在這里,特別是在自己的手里。害死這樣的人,會讓他寢食難安的。
可是,到底要怎么樣才能說服鎮長,赦免奎克。
首先,他要分析出,鎮長發怒的根本原因在哪?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感覺到,鎮長夏德·辛克萊雖然有些瘋瘋癲癲的,但心地不壞,不會輕易殺人。而另一方面,鎮長重利益,誰敢動他的蛋糕,他就殺誰。
“辛克萊礦業”是以鎮長的姓氏而命名的,必然是他的產業。奎克殺了礦隊的隊長,自然惹怒了鎮長。
其次,奎克可以給鎮長帶來什么樣的利益?
忠誠、勇敢、善良?
顯然,在主流社會的反對者和既得利益者之間,這些美德毫無意義,并且還更糟糕。
奎克同情流民們,主動放棄了公民的身份,而鎮長是貴族,現有政權的支持者。兩者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
等等…
陳興腦內靈光一閃,想到了對策,立即上前說道,“鎮長大人,我們的聚集地馬上就要建好了。”
“很好。”聽到這個消息,鎮長露出了愉快的表情。
“可是…”陳興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鎮長問道。
“雖然聚集地建好了,但現在離冬天只剩下三個月不到,我們來不及尋找合適的流民部落遷入。可到了明年春天,流民沒有生存壓力,肯定不愿意遷移,就只能拖到秋天了。”陳興嘆息道。
“嗯…”鎮長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正如陳興所說,如果錯過今年,就要等上大半年了。
“鎮長大人,屬下有個主意,能夠完美解決這件事情,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陳興略顯遲疑地說道。
“沒事,你說。”鎮長爽快地說道。
“那個奎克,據說和很多流民部落都有往來,而且關系十分密切…”陳興暗示道。
“奎克,哪個奎克?”鎮長似乎有些迷糊。
“就是您剛才,讓衛兵拖出去的那個。”陳興小心翼翼地說道。
“哦…”鎮長略有所思地抬起頭,隨即醒悟過來,沖出書房,朝外面大聲喊道,“小伍,給我回來!”
沒過多久,小伍和幾名衛兵就壓著奎克,回到了書房。
“干嘛干嘛!”鎮長朝小伍吹胡子瞪眼睛,破口大罵,“你們都沒看見嗎,這個人明顯是無辜的。滿臉都是刀疤,容易嗎!”
“是是是,鎮長大人說得是。”小伍連聲附和道,身后的幾名衛兵也是一臉窘態。
“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好人,還不趕緊放了。”鎮長朝衛兵們板起臉,然后拉著奎克的手,招呼道,“來,我們喝杯酒,然后帶你去看大海…”說話的同時,他看了向窗外,“大海知道嗎,洶涌澎湃,波瀾壯闊…”
于是,奎克活了下來。當然,他和陳興一樣,免不了要到小城堡后面的小池塘里看大海,聽鎮長吹噓當年的傳奇故事。
鎮長說,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名船長。雖然鎮長說得神秘兮兮的,陳興和奎克也露出了深以為然的表情。但實際上,他們并不覺得是什么秘密。鎮長和船長,能有多大的區別?
鎮長又說,他有一艘很大很大的船,比萬噸輪還要大一百倍,開起來威風八面。陳興不由得想到一百艘萬噸輪在海中航行的畫面,簡直毫無真實感。那么大的船,根本不科學。不過他還是露出了深以為然的表情,誰要對方是他的老板呢?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折騰了一晚上,陳興帶著人,疲倦地回到了地下水站。奎克卻似乎很精神,喝了一晚上的酒,又聽了一晚上的故事,還有精力和亞倫去參觀據點的建設。
沒過幾天,奎克就走了。他需要進入荒野的深處,聯系那些愿意遷移過來的流民部落。至于人品方面,荒野獨行俠是不需要懷疑的。
“你為什么對他這么好?”奎克走后,葉陽白柳有些奇怪地問陳興。在她的印象中,陳興就是那種無利不早起的壞家伙,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地救一個不相干的人。
“大概是…”陳興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緣分吧。”
話音剛落,葉陽白柳渾身抖了一下,像是被冷到了。
“怎么了,葉陽同學,你似乎對我有些誤解啊。”陳興咧開嘴,笑著說道。
“沒有,我只是有些好奇,奎克先生和你的觀點完全不同,可你卻幫助了他,并愿意為此付出一些代價。”葉陽白柳看著陳興的眼睛,認真地問道,“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其實…”陳興收起笑容,說道,“我也不是很明白。”
“但我知道,這世上有些事兒是對的,有些事兒是錯的…”他緩緩說道,“可有些時候,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做出選擇,即便我們知道是錯誤的。”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那是因為,我們所處的環境,不允許我們選擇。”
“但是,我們不能因為這樣,就把錯誤當成了正確。”
“如果僅僅是舉手之勞,或是付出的代價很小,我不介意幫一把,為了我們內心深處的聲音。”
“你說…”他微微頷首,問道,“是嗎?”
葉陽白柳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靜靜地沉思著。許久過后,她抬起頭,注視著眼前的男人。那水波盈盈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