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流天河,漫游于野(上)
戰甲在燭火之下泛著光,冷冷的月光點在了長長的兵刃之上。
甲士大多都是手持長劍,一點寒芒凝于槍尖之上,讓人一看,便覺得陣陣鋒利之意直刺心間,不寒而粟。
他們的腰間挎著長刀,若是遇到敵人突入長槍,便也可以拔刀應敵。雖然老話有云:“一寸長,一寸強。”,可十年長槍才可堪堪入門,這些尋常的甲士又有幾人能夠將長槍練到運用自如,如臂指揮的地步呢?
看著這些直闖入婚堂的甲士,所有人的酒都清醒了幾分。
方家家主見到這神情肅穆的甲士,隨即一驚,不過到底是一方豪強,見過世面的人物,立馬恢復了平靜,朝著領頭一人走出。
領頭的人穿著官服,微微有些胖,臉上白凈,一點兒都看不出是不惑之年的人,方家家主激萌走上前去,腰微微彎了下來,一臉的樂呵。
“郡守大人,您不是有急事么?”
那郡守大人冷哼一聲,并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方家的家主。
他作為揚城的郡守,自然與三家的家主熟識,并且這三家每年都會給他送一些“歲錢”,不過他也懂得投桃報李,三大家族的很多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平時,來往也不少。可是今天,他卻不能表現出半點親近。
方家嫁女,自然請了他。可是他卻拒絕了,若是尋常,他自然欣然前往。可這幾天,長安來了人,還指明與嫌犯親近之人便藏在方家,這讓他如何敢來?收到方家的請柬之后,便也只能以有急事給推脫開了。
此時方家的家主走上前來,他臉色一板,便怒聲說道:“方騁,你方家膽敢私自藏匿罪犯,該當何罪!”
邊說著,一只手還直接指向了方家的家主,指頭幾乎要點到他的額頭之上。
方家的家主方騁頓時一愣,說不出話來。
面對這平日里和善的郡守大人變得如此咄咄逼人,只能不斷的往后退了兩步。
這郡守大人看到方騁這副樣子,心里也稍微緩和了些,他與三家大家族少不了一些齷齪事,若是不先聲奪人,讓這方家的家主緩過神來,用那些事兒來要挾自己,在這長安特使和什么宗主的面前丟了人,只怕傳了出去,他這郡守便也不用當了。
他早就想清楚了,若是方家真的窩藏重犯,他便立馬和方家劃清界限,若是方家被冤枉了,日后便多一些照拂,自己親自登門道歉,這事兒也就算過去了。
方騁被他這么一喝,腦袋中一片空白,便節節后退,最終只能說出一句話。
“大人,今日小人嫁女,哪里會窩藏嫌犯?”
郡守大人聽聞此語,眼中閃出一絲寒芒,掃視了眾人一圈,所有甲士都肅穆以待。
隨即,他往后退了兩步,甲士分開,讓出了一條道。一個穿著黑紅相間勁服,臉上留著一點胡子的人走了出來。
他看了看四周,雙眸猶如捕獵的毒蛇一般。
隨即伸出了手,才想下令士兵搜查,眼前便多了一人。
“你這小道士,有什么要說的?”
“敢問大人,圣朝律令哪一條可以允許隨意搜查府邸了?”
這長安督查院所派來之人看了一眼這個小道士,眼中帶著驚奇。若是常人,即便知曉圣朝律令,也絕不敢出口相幫。
“此間有重要嫌犯窩藏,本官請郡守相幫,如何搜不得?”
李道一臉有些紅,可還是微微笑道:“可有證據?若是沒了證據,別說督查院,只怕刑部的薛大人親自來,也沒有權利搜查。或者,請出示公函,還須附帶證據。若有了這兩樣東西,在下絕不阻攔。”
這督查院的人一愣,心里暗道,這個小道士不一般啊,熟知律法不說,還提到了刑部的薛大人,隨即便問道:“莫非道長和薛大人有舊?”聽得李道一如是說,他也把稱呼從“小道士”變成了“道長”。m.jújíáy.m
李道一搖了搖頭。
“沒有。”
此時,一穿著錦袍的中年人走了出來,附在那人耳邊說了幾句。只見那督查院的人隨即臉色變得有些兇狠。
“既然不認識,本官也無須和你說些什么,給我搜!”
今日乃是藍宇的大喜之日,李道一怎能容得這些人胡作非為,甲士才要有動作,那督查院之人眼前便多了一塊令牌,他立馬伸出了手,攔住了所有人。
這被派來之人算得上是潘金海的心腹,小宗師修為,這些年來,他一直奉命暗中捉拿姬家的后人,其目的自然是想找到那枚當初屬于姬家的九龍符,討得圣皇歡心。他深受潘金海信任,掌管其手下所有的小宗師,于是便有些得意忘形。在長安城中,能讓他給面子的人寥寥無幾。除了面對三位圣朝的頂梁柱之外,即便是六部的尚書他也只是略給薄面而已。雖然也沒有什么機會能讓那些大人物找自己要要面子,可至少他自己這樣安慰自己,畢竟他這些年可算是秘密幫圣皇做事的。
他在潘金海的手下之中,也有一個稱呼,叫做“大檔頭”。
能讓這位大檔頭停下來的令牌自然不是一般的令牌,可他又顯得極其的普通。只是木制的令牌上,多了一個“齊”字。
對長安其它的官員,他可以說是畏懼權勢,可面對這塊令牌,不僅僅是畏懼其權勢,更加畏懼的是令牌主人的實力。
“刀圣。”
他口中吐出了兩個字。
夫子廟講理,可這位刀圣不講。夫子廟屬于朝廷,不沾染江湖事,可偏偏這位刀圣,出身于夫子廟,江湖人又對他崇拜得緊。說句沒有夸大的實話,只要是拿著這塊令牌的人,不管是江湖人還是廟堂人都得給幾分薄面。
“齊前輩前些日子才砸了這大理寺的牢獄,聽說某位大人物的手指都沒了幾根。莫非現在的江湖和廟堂,都快忘記齊前輩了么?”
大檔頭聽得此話,再也不敢懷疑。
齊鳳甲砸了大理寺的牢獄,知道的人有限;更別說那位貴人手指沒了幾根,那更是秘密中的秘密。就連潘金海,也是偶爾得知,告訴自己只是為了提醒自己最近不要去招惹夫子廟的人。
大檔頭臉色一僵,頓時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此地還有嫌犯么?”
李道一斜起了眼睛。隨即,拍了拍腦袋:“你瞧我這記性,我兄弟大婚之日,居然忘了請荊門州的先生們來道賀了。大家都是風雅之人,若是那些先生道賀,肯定繡口一吐,便會有千古名篇。”
大檔頭聽到這話,臉色更加難看。
若是此事真的驚動了荊門州夫子廟的人,只怕他也別想回長安了。況且,憑這令牌,只怕夫子廟一些在荊門州的老怪物紛紛會跳出來。
隨即臉色一變,朝著舉著令牌的李道一鞠了一躬,隨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郡守大人見狀,臉上換了一副笑容。
這拿著令牌的小道士不簡單,而這小道士是方家新姑爺的兄弟,他立馬笑面盈盈的迎著方騁說道:“方老哥,這是誤會啊!誤會!”
方騁冷哼一聲,看向了李道一還有藍宇,面色有些復雜。
他和自己的父親自然知道為什么嫁女,也聽能為自己父親續命的那人說過。他知道自己的女兒是什么冰煞體,第一個與其交合的人會被冰煞之氣所殺死,但只需要有人以生命擋住這冰煞之后,自己女兒便是什么爐鼎,反正雖然說會改嫁給一個上了年紀的糟老頭,不過總算是飛黃騰達。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想找一個人來擋住這冰煞,而且這拋繡球的事兒,也是那神秘人所吩咐的。雖然他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不過想到父親能夠續命,便也照辦了。
只是如今有了變化,這女婿的確不錯,原本以為只是有錢,可如今看來,還有勢。倘若這女婿在這兒出了事,只怕他方家也討不了好。
況且看剛才那位所謂的長安貴人還有這郡守的樣子,看向這小道士還有女婿的眼中便多了幾分忌憚。
正在此時,外面突然光華大放,還有刀劍之聲傳來。李道一雙眸泛著紫光,立馬朝著遠方看去,只見交手之人正是徐長安還有那位大檔頭。
徐長安獨睡于大樹之下,可甲士闖進門的聲音驚擾到了他,他便提著長劍走了過來。之前的一幕幕全都在他的眼中,李道一拿出令牌的時候他微微一愣。那令牌和齊鳳甲給他的一模一樣,不過他也懶得多想,既然事情解決了,那也不錯。
其實他哪兒知道,這令牌當初他給崔巍讓他去夫子廟求援,半道上被李道一給騙了過來。沒想到今日,恰好解了圍。
不過大檔頭帶著郡守剛出門沒走多遠,便看到了徐長安。
反正里面已經安定了,有情人終成眷屬,而且快要入洞房了。他也想攔住這位大檔頭,從他的口中問問看,有沒有莫輕水的下落。
兩人相見,自然不多言,況且剛才大檔頭又在李道一那兒吃了虧。大檔頭看了一眼徐長安,便提著劍沖了上去。雖然對方是游野境,是小宗師,不過他徐長安也不懼,今日這匯溪成天河,便要漫游于野,來它一個天河灌野!
外面打得熱鬧,里面卻有些安靜。
因為,還有一人沒走。
“在下乾劍宗許縝,特來道賀。”
所有人心頭一凜,乾劍宗的宗主、前些日子來搶繡球的許耿之父便是叫許縝!
許縝不懼李道一,人家是大人物,屬于廟堂,自然不會因為小事來針對自己。而且,自己要針對并不是那個拿著令牌的小道士。
他看向了藍宇,緩緩走了過去,裝作極其親密的樣子,帶著微笑附在藍宇的耳邊說道:“小子,不錯啊,那一匣子的銀票胃口不好的,恐怕吃了不消化。”
藍宇也笑著,附在了他的耳邊。
外人看來這兩人似乎關系極其的好,頓時松了一口氣。
“沒關系,我胃口好得很。”
許縝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放心吧,這洞房,你別想了,會有人幫你的。”
說著,便直起身來,像長輩對晚輩一般,頗為贊許的拍了拍藍宇的肩膀。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