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一看著那懸浮在血池上空的鐵塊,眼神有些呆滯。
這鐵塊給他的震撼,比血妖老祖給他的震撼來得更加強烈。
銹跡斑斑,古樸無奇,這是對眼前這塊鐵最中肯的評價。
紅色的光芒牽引著這鐵塊還有血池,血池平靜得猶如幽靜千年的深潭,紅色的血池仿佛只是一個普通池子里放入了一些新鮮豬血做血豆腐一般。
“它啊,就是名震天下的殞神鐵,我知道你們圣朝,武有武評,而物則是有奇物榜。我多年前看到過,有人把這殞神鐵排名為第四,第三的是神龍令,排第二的是完整的九龍符。至于第一,當初我沒看到。”
中皇看著這鐵塊,有些唏噓。
若是當年他能夠用這殞神鐵打造劍胎,進入宗師境,恐怕如今的他能夠更進一步。
“神龍令,乃是神龍所造,共有三枚。得神龍令者,可號令天下妖族。而九龍符想必你了解,當初妖族大敗,那些暴戾異常的妖族便被封印了起來,九龍符便是鑰匙。雖然不知道排行第一的奇物是什么,但在我心里,這殞神鐵其實應該排第二。神龍令和九龍符都有后天才有的,而這殞神鐵是先天之物,現在也只是知道它一部分的效用而已。當然,放在這兒,便是發現這殞神鐵能夠鎮壓血妖老祖。不瞞你說,就連我靠近這殞神鐵,都會覺得不適。”
中皇轉過頭來,看著李知一。
李知一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血池邊上,看著這菱形銹跡斑斑的鐵塊,皺起了眉頭。
和凡鐵相比,它不過是多了一些銹跡,多了一道紅色的光芒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李知一鬼使神差的朝著這塊鐵伸出了手,中皇見狀,急忙大喊:“不要!”但話出口時,為時已晚,那塊殞神鐵仿佛李知一自己養的小貓一般,看到李知一伸出了手,居然自己朝著李知一移來,但這殞神鐵才稍微動了一下,下方原本平靜的血池便如同燒沸了的水一樣,不停的冒泡翻滾。
李知一見狀,急忙縮回了手,那殞神鐵似乎是感應到了下方的變化,也急忙歸到原位。
當殞神鐵歸到原位之時,下方的池子便恢復了平靜。
“前輩這…”李知一急忙退回了中皇的身邊,對中皇的稱呼也變了,由原來的“前輩施主”變成了“前輩”,對中皇也親近了不少。
“這殞神鐵會和特定的人或者妖親近,對另一些又排斥,其中規律我也沒摸清,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殞神鐵對你們親近的人。”
李知一看看自己的手,看看那殞神鐵。
說句實話,這殞神鐵有各種傳聞,若是自己還沒有進入宗師境,也沒有徐長安的話,以前的他定然會想盡辦法帶走這殞神鐵。
但如今,第一是這殞神鐵鎮壓著血妖老祖;第二便是有了徐長安,他知道徐長安此番前來的目的便是這殞神鐵;這第三便是自己拿這東西最多就是當一個器物,拿了也沒用,倒不如讓它在這兒鎮壓著血妖老祖。
不過,想到徐長安,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徐長安算是他的徒弟,作為師傅的,自然希望徒弟好;但他又不愿意看到血妖老祖脫困,導致生靈涂炭。
他轉過頭,抿了抿嘴,顯得有些緊張,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正想說話。
“要是有人能夠解決血妖老怪,他要這殞神鐵我自然不反對;但若是想強搶,不管他是誰,都沒有活路!”中皇似乎是知道了李知一想問什么,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這個態度在李知一的預料之中,而且也算得上相當寬容了,若是其它人得到這東西,恐怕即便解決了血妖老祖,也會直接占為己有。
李知一點了點頭,心中對中皇多了一絲敬佩之意。
“前輩,那這殞神鐵第一個表現出親近之意的人是誰?”
“其實不算親近了,已經能為其所用了。她是我的徒弟,當年她已經有了本命武器,劍胎已成。但游歷的時候,一柄木劍便似狗皮膏藥一般黏上了她,后來她拜我為師,這木劍的威力雖然比起她本命飛劍還要強,可當她得知殞神鐵能夠鎮壓血妖老祖的時候,便毫不猶豫的把那柄劍交給了我。”
“等我帶著劍到這兒的時候,原本沸騰的血池便安靜了下來,這殞神鐵也自動從木劍上脫落,借助原本的大陣,一起鎮壓血妖老祖。”
李知一也是知道一點當年的事兒,也隱隱約約知道這中皇和徐長安的關系,不過不敢確定。
“您的弟子,莫非就是…”
中皇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的避諱,直接說道:“沒錯,就是徐長安的母親。”
“本來我不收弟子的,特別是帶藝投師的,但她堅持,而且她說能夠讓血妖老祖安靜一些。多個原因之下,我收了她為徒。她堅持要來這地方,我甚至還懷疑過她也是血妖,后來當我看到她在后山留字的情景,這才帶她下來。當初的她和你一樣,我不知道她和血妖老祖談了什么,但當她睜開眼,血池似乎要炸開。她急忙把木劍遞到我手上,讓我鎮壓血妖老祖,可我一摸到木劍,便只覺得渾身不舒服,最終還是這殞神鐵自動脫落,才鎮住了血妖老祖。”
李知一背起了雙手,生怕這殞神鐵再度過來,點了點頭,“原來還有這么一段往事,那前輩,沒有殞神鐵的時候,您是怎樣鎮壓血妖老祖的呢。”
中皇聽聞此話,臉上閃過一絲愧疚之色。
李知一看到他面有難色,便急忙說道:“前輩若是不想提,那便…”
中皇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
“沒事,只是說起來有些慚愧,沒有殞神鐵之前,只能借助此地的陣法還有安撫來讓這血妖老祖老實下來。他若是一動起來,周圍群山晃動不止,甚至整個雪域都會受到影響,不知道多少小妖因為他動了一下而喪命。后來與他達成協議,每隔一些時日抓一些妖丟入池子中,他便安安心心的呆在池子里。雖然我知道,這種行為能讓他慢慢恢復,但沒辦法。若是動靜鬧得實在大,怕很多人的目光盯到這兒。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當初只能這么辦,偶爾還會抓一些和尚來和他講法,結果都死了。這一切,直到我那徒兒送來了殞神鐵才結束。”
“前輩莫多想,這是最好的法子。”“抓了許多無辜的和尚也算得上好?”中皇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李知一,這個和尚好像和其它和尚不大一樣。
“自然算,這也算是一種緣法,因果。”
中皇點了點頭,沒有往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李知一。
“前輩想說什么,直言無妨。”李知一看出了中皇的不同,今日的他顯得有些放不開,心事重重,沒有一點高人的風范。
“大師您進去,這血妖老祖有沒有和您提起過當初當初他和我那徒弟說了什么?”
李知一搖了搖頭。
中皇臉上有遺憾之色。
“當初那死丫頭醒來之后便說有法子了,但一直沒有告訴我。而我,也一直無法和這血妖老怪正常交流。”
李知一聽到這話,突然挑眉道:“那要不讓徐長安來試試?”
中皇有些猶豫,“雖然血妖老祖被鎮壓多年,但修為太低,心智不堅的人進入血妖老祖的幻境,恐怕難以把持住。”
“這個孩子不能用常理來度之,何況他的父母都不弱,至于把持內心,那不用多慮,徐長安據我所知也經歷過很多次幻境。”
中皇還在猶豫,李知一急忙說道:“封妖劍體,也許和殞神鐵一般,是血妖天生的克星呢?”
中皇聽到這話,眼睛終于亮了起來。
徐長安正在打坐,上一次戰斗可是讓他對自己領悟的“無距”多了一些想法,此時正在細細回味。
突然一道白影閃過,他被提了起來,雙眼也不能視物。
等到再次重見光明的時候,便看到了李知一。
“知一師父!”
徐長安看到李知一,便急忙要下跪,但被李知一給阻止了。
李知一看著徐長安,如同父親看孩子一般,臉上全是微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徐長安這才說道:“好小子,不錯。就是我給你的《渡生》你沒有好好修煉。”
徐長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自打從姬秋陽那兒得到了《破劍訣》的法決之后,他便很少去刻意修煉《渡生》。
看到徐長安的模樣,李知一拍拍他的肩頭寬慰道:“沒事,萬法皆通。”
“不止功法皆通,一些東西也是相通的,佛、道、儒、魔,以后不管別人說什么,保持真我便行了,一個人的好壞不是看他做了什么,而是看這兒。”李知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徐長安有些感動,一些讖言一直在告訴他命運,一直告訴他,他徐長安不是好人。
這個的壓力,其實對于他來說比其它所有壓力都大。
“行了,待會敘舊,讓他去試一試。”中皇打斷了二人的話,朝著池子喊道:“老妖怪,你的熟人來了!”
話音剛落,徐長安便閉上了眼。
同時,徐長安突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血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