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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二章決戰(五)

  外界鬧得沸沸揚揚,有大妖出山,揚言要入主長安。

  結果它話才說了沒兩天,只看到了長安的城邊,便被齊鳳甲一刀拍死。

  也有幾位老人佝僂的背影出現在了雪山之中,他們步伐極慢,被許多不明就里的凡俗遇見,紛紛勸阻他們不要再朝著西方而去。

  這幾位老人也不惱,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你說,送死哪有趕著去的?”

  這一次,勸阻他們的是一個農夫。幽州到了夏秋季節,極其的炎熱,農夫肩頭挑著一旦水,皺著眉看著這幾位不聽勸阻的老人的背影。

  最近幽州關隘那兒,總是傳出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官府也貼出了告示,所有百姓不許靠近。

  而且,有幾人不停勸阻,去到了那兒,最終卻沒了蹤影,仿佛人間蒸發一樣。

  百姓們紛紛說那兒有了“妖怪”,對那關隘也越發的敬畏了起來。

  這幾位老人聽到農夫的勸阻,突然停下了腳步。農夫本就是良善之人,心里才松了一口氣,便聽到了其中一位老人開口回道:“對啊,所以我們才會這么慢,看看山水,才慢慢前行,畢竟沒誰會真想著死。”

  農夫聽不懂這話,撓了撓腦袋,看著幾位奇怪的老人,嘆了一口氣。

  直到老人們的背影消失,他這才離開了。

  這種事兒,這樣的怪人,在如今的幽州境內,不難見到。

  總會有些怪人,朝著路人和善的調笑著,甚至看起來年輕一些的人,還會朝著這幽州境內皮膚黝黑的姑娘們說兩句污言穢語,羞得看不見臉紅的黝黑姑娘們低下了頭,這才大笑著一路向西。

  在這條自知九死一生的路上,他們曾經或玩世不恭,或老成持重,但在這條路上的步伐,都異常的穩重。

  還有三日,便是立夏,徐長安他們在這地兒等海市蜃樓的第四天。

  自打湛胥來到了這兒之后,這片沙漠都仿佛沉默了起來。風也便得小了一些,吹起的沙子仿佛組成一層薄薄的屏障,朝著遠方飄去。但風一停,這些妄圖遠走的沙子也只能落在故土之上。

  老書上說了,人這一生,逃不過一個怪圈;就像這些沙子一般,即便風再大,也逃不出這片沙漠。

  任憑你當初再如何驚艷,任憑你如何借著東風飄到了天上,最終都會落下,落入了沙海之中,成為蕓蕓眾生,和其它沙子沒什么區別。

  無論你當初是驚艷了歲月,還是溫柔了時光,最終的歸宿也不過這四個字:蕓蕓眾生。

  道家說的自然,最終歸于自然;佛門將的看破紅塵,最終不也是在紅塵之中;儒家的仁,最終也不過是人而已。

  不管是自然,還是紅塵,亦或者是仁。最終,只不過說的都是同一件事兒,人與人。

  人這一生,逃不出的怪圈,便是人與人。

  與自己,與他人。

  立夏這個日子在沙漠中并不起眼,也不重要。這沙漠之中,別說立夏了,每一天都熱得像盛夏,沒有人會在乎立夏。

  可隨著這個日子的接近,希卜越發的緊張了起來,她似乎知道什么,但她又不能說。每次都是朝著馬三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兩人給徐長安的感覺有些奇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般而言,這種感覺只會出現在男女之間,而且出自男女之情。

  可希卜對尉屠耆一往情深,自然不會對馬三有其它想法。

  而馬三,隨著立夏的接近,便仿佛換了一口人。他會獨自背過眾人,面對著沙漠喃喃自語,害羞得如同一個要見到情郎的小姑娘;他也會在沙漠中來回踱步,急躁得仿佛一個破產前夜的土財主。

  短暫的和平,需要幾方都有掀桌子的能力。

  徐長安如今有了這能力,湛胥也藏了這能力,至于海妖少主顧聲笙更不用多說,她身后不知道跟了多少高手。

  此時的徐長安、顧聲笙和湛胥站成了一排,看著獨自走到遠處的馬三。

  徐長安站在了中間,隔開了顧聲笙和湛胥。

  “你這個朋友真怪。”湛胥笑著說道。

  徐長安沒有吱聲,看了一眼馬三,隨后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顧聲笙,仿佛沒有聽到湛胥的話一般,轉過了身。

  “她也有些怪。”

  顧聲笙同徐長安一起轉身,目光看向了希卜。此時的希卜,目光也看向了馬三。

  “有故事的人,都是怪的。”徐長安搭腔。

  “我想聽故事。”顧聲笙簡潔明了。

  顧聲笙沒有求徐長安,也沒有說一定要聽,但徐長安想了想,便點了點頭,回了一個“好”字。

  站在兩人身后的湛胥,撇了撇嘴,這二人當他不存在一般。

  夜晚,月明,微冷。

  酒是穿腸毒藥,但對于這夜晚微冷的大漠,對于有故事的人來說,是一劑良藥。

  顧聲笙蹲在了徐長安的身旁,而原本跟著顧聲笙的小婢女則帶著小青霜和小白在不遠處。在徐長安的身旁,還有馬三和希卜。

  當然,還有酒,也還有湛胥。酒是他的,自然要有他。能暫時拿出酒的敵人,也能是暫時的朋友。

  馬三喝了酒,有些醉。希卜喝了酒,臉色通紅。

  酒壯慫人膽,雖然不知道這二位算不算慫人,但喝了酒的希卜開了口。

  “你是不是見過鐵里木村的桃花?”

  馬三一愣,徐長安等人聽著,但卻裝作沒聽見。甚至湛胥提著酒壺,朝著徐長安晃了晃,徐長安也回應了他。

  馬三嘆了一口氣,卻說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沙漠之后是什么?”

  “繁華和熱鬧。”常墨澈走了過來,回答了他的這個問題。

  馬三搖了搖頭,拿起了就,正要放在嘴邊,可卻突然愣住了,因為他聽到了兩個聲音,一個答案。

  “另一片沙漠而已。”說話的徐長安和湛胥。

  馬三看了兩人一眼,還是喝了一口酒,點了點頭說道:“沒想到你們這么年輕,就這么有見識。”

  馬三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接著說道:“年輕的時候,總以為自己是海中蛟龍,天地之大都不一定能容得下自己,更別說是這沙漠了。”

  “正常,蛟龍在海里待久了,也會想著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回答馬三的是顧聲笙,他是海妖一族,自然有發言權。

  “以前我見過了桃花,我仿佛是一只鳥兒,桃花伸出了枝頭讓我停留。可那時候的自己,卻以為自己是沒有腳的鳥兒,只能一直飛翔,想看看這沙漠之外的世界,可飛過了一片沙漠,才發現沙漠背后是另一片沙漠。”

  “只是啊,我再不看看桃花,它便要枯萎了。”

  馬三低下了頭,抱著腿。

  此時的他,不像一個漢子,反而想一個女子,多情且不羈的女子。

  “就像年輕的劍客,總想著仗劍走天涯,總以為村子太小,總以為那村子容不下自己。他想走出去,想仗劍天涯,想對別人說‘你看我的劍多快啊’,可他走遍了天下,得到的答案也不過和在村子里得到的答案一樣。他出了村子,見到了無數個村子;只是當他想回到最初那個村子的時候,卻發現回不去了。”

  “這個世間,看到的越多,了解的越多,便會越失望。于自己,于眾生,于天地。但這又能怎么樣?失望歸失望,還不是得削尖腦袋活下去。”

  徐長安淡淡的說道,他的聲音宛如一陣暖風,吹到了馬三的心頭。

  至少馬三自己這樣認為,或許這些話,別人聽不懂,但暖了他的心頭。

  馬三雙眼泛著淚光,看著徐長安,猛灌了一口酒。

  “與其說是故事,不過說是事故。都俗套得緊,不過是去到了一個村子,見到了一個人,負了那個人,也負了那株桃花。只是,如同你口中的劍客一般,當想回那個村子的時候,已經回不去了。”

  “但你們應該知道,那個村子在特定的時間還能進去。”徐長安緊緊的盯著馬三和希卜。

  希卜和馬三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立夏的時候,海市蜃樓會出現七天,鐵里木村能在這兒出現七天。”

  聽到這話,眾人笑了,追尋已久的問題有了答案。

  而到了深夜,希卜卻看著馬三,眼神微冷。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人。”

  馬三也看著希卜道:“我也知道你,當初只有那么高的女孩。”

  馬三伸出了手,比了比一個高度,沒有如今的希卜高。

  立夏將至,這個村子陷入了恐慌。

  給人恐慌的不一定是恐懼,也許是希望。

  每一次有可能逃離的希望,對于這個村子的人來說,都是毒藥。

  每到立夏,村子便會出現在沙漠之中。看著那近在咫尺的沙漠,他們卻無法踏入一步。哪怕耗盡生命,也無法在那沙漠上站一站。

  不過,有一個人卻不一樣。

  每到立夏,他都會站在村頭,一株枯樹底下,提著長劍,看著沙漠。

  十幾年來皆是如此,似盼良人歸。

  這個村子沒有樹能活,也沒有桃花。

  他是個怪人,他叫桃花。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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