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夏至,還有兩天。
也就是說在兩天之后,這個村子將會面臨一年一度最大的考驗。
當渴望的自由被鋪陳在眼前,那溫暖的陽光,柔軟的沙子似乎觸手可及。倘若這些東西不出現在眼前還好,但出現了卻又得不到,反而無時不刻的折磨著村里人的心。
這是一個村子,被封印,被詛咒的村子。
最可惡的,不是詛咒,也不是封印,而是每年立夏時候的慈悲。
因為這莫名的慈悲讓他們看到了外界,因為這莫名的慈悲,成了村里人的陷阱。
有時候,突如其來的好處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而是陷阱。
若是,他們一直看不到外界也就罷了,偏偏還讓他們看見了,產生了對自由的向往。
這個村子,叫鐵里木村。
每年到夏至左右,便有一人走到了村口,看著沙漠。
他杵著長劍,帶著斗笠,偶爾也不戴,就倚靠在樹下,長劍放在了身旁,喝著一壺酒。
他和村里其它人不同,鐵里木村的村民,要么是姓希,要么是姓里。
但他有些奇怪,固執的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桃花。
鐵里木村沒有桃花能活,雖然它綠樹成蔭,但卻沒有一抹紅。
這等奇特的景象,就連村里人也不知道為什么。
不過有人猜測,可在這兒的妖族封印有關,而那封印,就在希拉一族的宗祠中。
其實,這村子除了開不出花來,一切都還好。除了每年的立夏之外,不然這地兒和文人墨客筆下的桃花源沒什么區別。
流水潺潺,雞犬相聞。
有少年,有少女;有老人,有小孩;有悲,也有喜。
村長希澈很喜歡這個村子,他甚至不想解開村里人身上的詛咒,他覺得就這么在村子里待一輩子就挺好的。
希澈才當村長不久,按照輩分來說,每到立夏前后便在村子口的那個人他喊叔,桃花叔。
希澈人如其名,是眸子清澈的少年。他面容姣好,菱角分明,再配上那清澈的雙眸,若是將他放出去,估計能迷死不少大家閨秀。
希澈有些不懂桃花叔,每年立夏,他總喜歡遠遠的看著桃花叔的背影。
在他的記憶中,桃花叔才是翩翩美少年。要是用上圣朝人的詞匯,那便是男生女相。當年一雙丹鳳眸讓女人看了都沉迷,讓男人看了都捶胸頓足,直言蒼天無眼。
為什么那么好的面容和眸子,偏偏生在了一個男子的身上。
希澈看著自己身上的錦衣,頭上的方巾,手中的折扇,據說這些服飾,當年便是桃花叔的標配。
不管是方巾還是錦服,都是村里人自己養的蠶,自己織的布,錦服上的鴛鴦繡工甚至比起長安皇宮內的織女也不遑多讓。
希澈嘆了一口氣,看著如今桃花叔的背影,搖了搖頭。
如今的桃花叔,穿著粗布衣服,胡子拉碴,哪里還有半分當年美少年的模樣,倒像一個看遍世事滄桑的俠客。
“桃花叔。”
希澈按照往年的慣例喊了一聲,按照往年的慣例,桃花叔也會對著他舉起酒壺,然后笑笑,便轉過頭繼續看著村子的出口。
但今年,似乎和往年一樣,又和往年不一樣。
村子里一樣的無聊,但就在前幾日,村子里突然起了一把火,燒了宗祠。而且,今年的桃花叔,讓希澈坐了下來,還把酒壺遞給了他。
桃花叔的聲音和外表不一樣,如今外表粗糙,可聲音依舊細潤。倘若去長安的平康坊唱曲兒,必定能獲得滿堂彩。
“村里的祠堂打算重修嗎?”
桃花叔看向了希澈,示意他趕緊喝一口酒,然后把酒壺還給自己。
希澈灌了一口酒,把酒壺還給了坐在枯樹下的桃花叔,陷入了沉思。
“我是不打算修了,只是桃花叔你也知道,這話我不敢隨便和其它人說。”希澈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在村里人的眼中,桃花叔就是怪人,他仿佛沒有親人,也沒有追求,唯一的執著便是改了以前的名字,每年來村口看著。
“嗯。”
桃花叔點了點頭,看著村子口,雖然還沒到夏至,但仿佛他那雙狹長的眸子已經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不修好啊!”
希澈正想問為什么,卻沒有想到桃花叔接著說道:“不修的話,也許這地方真的會開出桃花來。”
希澈沒有問為什么不修宗祠鐵里木村就能開出桃花,反而是問道:“也許那樣,那個人就會回來了?那個人是不是和您說,想看看外面的桃花,這才離開了我們村子?”
桃花叔有些詫異,看了一眼這位年輕俊秀的村長,隨后扯開了話題。
“希澈,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娶妻了。”
桃花叔淡淡的說道。
希澈看了一眼桃花叔,知道桃花叔在故意岔開話題,但他就不是那種有自知之明的人。
特別是,在關于桃花叔的事兒上,他很是上心。
“能讓桃花叔改名的那姑娘,一定極美吧?風華絕代?”
希澈又把話題撤了回來,接著說道:“那就不修,等到我們村子里的花開了,或許桃花叔喜歡的姑娘也就回來了。只是,我要怎么去和村里的那群老家伙交待呢?”
希澈愁眉不展,嘆了一口氣,一想到那些非逼著自己當村長的老家伙,就有些頭疼。
桃花叔轉頭看了一眼希澈,欲言又止,希澈也沒有多想。
希澈回朝著村子里的議事廳走去,此時一群白發蒼蒼的老頭正在商議著怎么修宗祠。
對于希澈來說,修宗祠并不難,只是他不想修。要是真的修宗祠,只需要讓村民們都放下手中的話,一個下午便足夠了。
可若這破宗祠修好,每天都要來祭拜,著實有些煩。
希澈是個懶人,他只想就這么在村子里生活下去,或許以后他會娶里姓的姑娘,生幾個孩子,就這么過完這一生。
至于其它的事兒,他不想考慮。
就宗祠莫名被燒,幾個老家伙如臨大敵,非覺得是什么妖族的封印要開了,他們的詛咒也要解開了。
希澈有時候就會想,詛咒解開,這不是好事嗎?他們不是吵著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據說那兒每個人都有一副好心腸,就連天都比這破村子里要藍一些。
后來希澈才知曉,村子里的老家伙曾和人打了賭,若是在今年他們能夠解除詛咒,他們的天賦紫色眸子便要給別人。
這群老家伙,既想著得到好處,但又不愿意付出代價。
希澈在心里罵了這群老家伙一句,看著一群老頭子早已坐在了議事廳,他們愁眉不展。
“各位爺爺好。”
希澈露出了笑容,朝著議事廳里的老家伙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立夏越來越近了,十五天之約也快要到了。
雪山之中,此時聚集了不少的高手。
中皇看著這些高手,雖然一個個看起來都鼻孔朝天,高冷的樣子,也不愿言語。可若自己真的說兩句話,這些人族的老家伙也還愿意聽,也愿意動。
中皇倒也不煩他們,反而覺得他們有些可愛。
畢竟,當初的自己在徒弟和徒孫眼中,也是這樣的。
不少雪山中的妖族,也愿意與血妖決一死戰。
例如那雪魔猿一族,在大白的帶領下,他們也愿意為抗擊血妖做出一份力。
至于其它妖族也有不少,可它們都是迫于生存的壓力,來到中皇這兒尋求庇護而已。
距離十五日之約,還有一天。
中皇的戰書早已發了過去,今日的中皇,做了一面大旗,上面只寫了一個字。
“戰!”
立夏差一日。
酒,最容易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既能拉近男人和女人之間的距離,也能拉近女人和女人之間的距離,更能拉近,男人和男人之間的距離。
反正現在暫時殺不了湛胥,也趕不走湛胥,徐長安又要喝他的酒,兩人便如同好友一般,每日湊在一起喝酒吃飯。
徐長安也不敢走,現在知道了明日這封印便要打開,湛胥勢必要進去,徐長安也勢必要阻止。
或許今夜,是他們最后一次喝酒了。
男人湊在一起喝酒,要么聊劍,要么聊女人。
徐長安不愿意聊女人,湛胥也不愿意聊女人,只是時不時的瞟著顧聲笙,徐長安恨不得此時就拔劍,和湛胥問一場劍!
湛胥也頗有分寸,最終,關于女人這個話題,便聊到了馬三身上。
畢竟,他馬上就可以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了。
馬三看了一眼不遠處單獨坐在一團篝火旁的希卜,想了想說道:“也沒啥,就是當年我和齊鳳甲他們一起進入了鐵里木村,在那兒遇上了一個人。”
“什么樣的人?讓你這幾十年來不停尋找像他的人。”徐長安也頓時來了興趣。
馬三看了一眼徐長安,知道徐長安說的是自己找姑娘畫畫的事兒,自己的小心思被這位小侯爺輕輕松松就猜到了。
“對啊,我這么多年來,希望能找到一個如她的人。”馬三嘆了一口氣。
“可我找了無數人,有的人眸子像她,有的人手像她,可那,終究不是他。”馬三的眼中,有一輪明月,有一湖清泉,有滿滿的思念。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