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越來越大,讓空曠的閣樓顯得格外的寂寥。
徐長安的身后響起了腳步聲。
“有些事情仔細一想便很好辨認真偽。”
夜千樹的聲音傳到了徐長安的耳朵里。
“如果那位前輩是能自由出入云夢禁地的話,你大可不必擔心,要抓住一個宗師級的高手不容易。”
說完之后,徐長安身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柴新桐醒了過來。
德春樓的窗口總有一種特別的魔力。
那些樓里的姑娘遇到閑暇的下午便會用幾個軟凳搭起來,把修長的腿搭在凳子上,偶爾從仰出頭去看看樓外的世界。
德春樓的老板之前也喜歡,不過她并沒有慵懶的坐在午后,而是喜歡在午夜之后一個人靜靜的呆在窗前,心里面不知道想著什么。
想著,德春樓暫時的老板也喜歡這樣,放一個椅子在窗前,不時的朝窗外看去。
“她說她去哪兒了么?”柴新桐淡淡的問道,聽不出話里的喜怒哀樂。
小童舔著手里的冰糖葫蘆,含糊不清的說道:“樊掌柜的好像有事,在你沒醒來之前就和一個伯伯走了。”
“還有啊,你應該慶幸,要不然一醒來就有人找你要錢,想想就難受,你可是答應要給人家再修幾座德春樓的人。況且,人家這次可是花了大價錢才請來了一個老神醫幫你治傷的。如果我是你…”小童頓了頓,接著說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以身相許了。”
柴新桐沒有動靜。
小童往前探了探腦袋,想看清柴新桐此時的表情。
眼見得小童稍微有些靠近,柴新桐一把扯過了小童,奪走了小童手里的冰糖葫蘆。
“吃了這么久的冰糖葫蘆,嘴還不甜,白吃了。”說著往外一扔。
小童淚眼汪汪,委屈極了。
這時候,一個干癟老頭走了進來,看到小童委屈的樣子,胡子一翹,怒罵道:“臭小子,你信不信我把你給丟出去。”
柴新桐轉過了頭,似笑非笑:“這是德春樓,我是代掌柜。”
范不救一時氣結。
“小童乖,師傅給你再給你買,以后你和師傅回到山里去,什么都有。”
柴新桐眼睛一瞪。
“老頭,說清楚,誰和你回山,你是誰的師傅?”
范不救頭疼得緊,他原本以為這個小子醒來以后會很輕易的讓小童拜自己為師,畢竟天下間想拜自己為師的人不知道多少,倘若真要算,估計能從通州排到了長安。
可這個小子,柴油不進,說上兩句便要杵著拐杖過來打自己。
要不是這小子被包裹得嚴嚴實實,他真的不懷疑柴新桐會直接動手。
“你要怎么辦才能讓他拜我為師?你們想必這知道,他丹田里天生的那一簇青色的火,不修行我這一脈就有些可惜了。”
柴新桐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
“你愿意教就教唄,沒人攔著你。不過他仍然是我夫子廟的人,他的師父也只有夫子廟里的人有資格當。”
范不救的臉糾結成了一塊,他一把抱過了小童:“走,爺爺帶你買冰糖葫蘆去!”說完還炫耀似的看了一眼柴新桐。
通州的冬天百年罕見般的來得晚,若是換做了其它年頭,只怕早已白雪皚皚一片,覆蓋了整個北蠻,整個通州,包括通州以南的小城鎮。
對于這種天氣,可樂壞了通州和圣朝的人民,特別是居于高位之上,運籌帷幄的廟堂賢士,當然還有守在北蠻與通州交界處鎮蠻府的那些士兵。
若是往年,大雪紛紛揚揚而下,掩護了前行的雪狼騎。那一群騎著雪狼的士兵混在了皚皚白雪之中,每一次南下都能取到不俗的戰果。
長安城里兵部那些幕僚難得的過了一個暢快的冬天,他們不用被兵部侍郎催著拿出各種解決的方案,也不用被許鎮武大將軍指著鼻子大罵廢物,難得的過了一個不錯的冬天。
那些幕僚每次被罵,都恨不得把頭埋在了地里。可這北蠻雪狼騎,天下間赫赫有名的鐵騎,再怎么逼他們也沒有用啊,百年來都沒有辦法解決的鐵騎,就算再逼他們上百年也沒有用啊!有些時候,他們被罵得甚至希望自己能夠親身上場,大不了被那小馬駒一般大小的雪狼一口咬死,也不用被那些穿著錦緞,吃著珍饈,把玩著玉器的大人物們各種羞辱。
趙之吏就是眾多幕僚中的一個,往年他也被罵的狗血淋頭。被那些達官貴人一罵,似乎不含羞上吊而死都有些對不起列祖列宗。
可今年卻是大不同,他提出了一個具有建設性的建議。
欽天監的大人物們經過了推算,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再過半個月,這遲到的大雪將會降臨,到時候不止是北蠻和通州,也許這長安都會有小雪的降臨。
這個消息無疑給那些得到稍微喘息機會的兵部幕僚們當頭棒喝。
他們開始緊張了起來,被那些大人物們罵一頓事小,若是鎮蠻府那邊當真出了什么事,朝廷為了安撫許鎮武大將軍,送上他們幾個“庸才”的頭顱也不是不可能。
在這個時候,這個叫趙之吏的幕僚悄悄的進了欽天監,請了當值官員們一頓酒,從中得到了一個消息。
約莫七天后開始降霜,降霜便是為了迎接一個月后的大雪,本來這等小事沒人注意到,大雪都要來了,小小的霜怕個什么?
可他卻根據降霜的時間,策劃了一場大雪之前的偷襲。
這么多年以來,圣朝都是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北蠻的騎兵行如疾風,快如閃電,所到之處,糧食女人掠奪一空,還沒等大軍來到,鎮子便已然只剩下些老弱病殘。
似乎被欺壓成為了一種習慣。
可這次,居然有一個幕僚想出了這么一個方案,趁著大雪之前反攻,而且也是用小股的騎兵,這個方案讓長安城的權貴揚眉吐氣,有一種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快感。
很快這個方案從兵部報了上去,經過了各個部門的審批,最終居然連夫子廟都認可了這次行動。
許鎮武作為朝廷派去鎮蠻府的大將軍,本來對遠在萬里之外的長安城里那些紙上談兵的幕僚們的建議從來不正眼相看,卻沒想到的是,這一次,許鎮武大將軍認同了這次行動,還親自賜名“霜試”。
趙之吏也能在長安城里的幕僚和達官貴人們面前抬頭挺胸,昂首闊步了。
皇宮。
二皇子聽說鎮蠻府馬上要有大行動,心思活絡了起來。
支持自己的靖安王之前被調去協助許鎮武,也不知道他那邊情況如何,若是能夠得到許鎮武大將軍的支持,那自己和皇兄便有了掰一掰手腕的力量了。
即便得不到許鎮武,想辦法把靖安王給拉回來,也能讓他不像現在這樣被動。
身邊的小太監是他的心腹,經常會給他出一些不錯的主意。
“殿下,何不向圣皇稟告前去查探將冢,然后借此運些糧食武器過去,若是能成,只怕許鎮武大將軍也會對殿下另眼相看。”
二皇子一聽,心思活絡了起來,可他馬上犯了愁。
“父皇說過,匯溪境以上不許去,為了和皇兄有一戰之力,我前些時日才強行把修為提到了游野境。”
小太監神秘一笑。
“丹房不是有那種為夯實基礎,降低人修為的丹藥么,殿下以基礎不穩向圣皇求藥,陛下不會不同意。”
二皇子聽到這話,猛然驚醒。
柴新桐杵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回了竹林里。
自從那日說了范不救幾句,這老頭便沒為自己換過藥,不過他的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一些小問題,單憑他的身體素質也能夠自行恢復。
風聲響起,片片竹葉落下,劍光閃過,一大片竹子應聲而倒。
竹葉飛舞,宛如漫天雪花灑落,一青衣少年,手持長劍,迎風而立。
柴新桐沒有心情看這幅圖畫,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倒下的一排排竹子。
“這要編多少竹簍才能和師父交差啊!”
雖然心在滴血,他依舊在嘴角扯出了難看的笑容。
徐長安收起了長劍,走了過來。他沒有說話,上下打量著柴新桐,然后雙手抱住了柴新桐的雙肩,眼睛有些濕潤:“沒事就好。”
柴新桐有些不習慣,急忙打開他的手:“你給我注意點,我現在是樊老板的人了,別對我動手動腳的,況且我不喜歡男人。”
聽到這話,徐長安含著淚花笑出了聲。
柴新桐面色突然凝重了起來。
“我聽說了,再過幾日,你有一場比試。”說完,他揚起了頭。“師父曾經有過來信,要我教你浩然正氣。”
徐長安才想說話,柴新桐立馬伸手制止。
“你沒權利拒絕,這是我的任務。”看著還在杵著拐杖,渾身包的嚴嚴實實的柴新桐,徐長安點了點頭。
他有很多疑問和不解,可他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
“那我應該做什么?”
柴新桐神秘一笑:“編竹簍,看書。最后一天我自然會來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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