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不知道是對是錯,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也許他還不知道,他還的人情,最終卻波及到了整個世間。
夫子回到竹谷的時候,阿和已經走了,任憑小夫子如何挽留,阿和就像能聞到貓味的老鼠一般,腳底抹油,仿佛這竹谷成了煉獄一般。
夫子入竹谷,小夫子進長安。
李忠賢因為早上的事做得很漂亮,他頭上裹著布,直了直身子,雖然在圣皇面前還是彎著腰,臉上隨時蕩漾著笑臉,可在其它太監的面前,他的腰桿可是無比的直。
就連司禮監掌印太監,他看到也只是微微頷首。
以前圣皇和人談事情的時候,他總是識趣的退了出去,不敢看陛下和人說話,也不能看。
今日,他正要退出門,卻沒想到圣皇擺了擺手說道:“你在此處候著吧。”
他仍然不敢抬頭看來人是誰,不過圣皇讓他在這兒,就代表了莫大的信任,他想起了那個相士說的話,心想以后一定要出宮去,好好的酬謝他一番。
圣皇看著面前的小夫子,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
他基本知道了所有的事,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
“說吧!不用看著我,雖然聯手過,可你們夫子廟的權利和影響我不得不平衡,不得不消除,這點你應該理解。”
小夫子鄭重的點了點頭。
朋友和戰友,需要立場;立場不同,關系自然不同。
“夫子讓我帶話,最近發生的事,是家事還是國事?”
聽到這句話,雖然在預料之中,可圣皇還是瞳孔一縮,他沉默了。
他自然不會蠢到問,家事如何,國事又如何的傻問題。
他和夫子廟的矛盾,說直白了,就是夫子廟和軒轅家的矛盾,夫子廟不是不好,只是他怕以后接任的子嗣沒有能平衡和制約夫子廟的魄力。
這句話,指的不僅是大皇子,還有最近發生的所有事,包括他故意拖延夫子廟選徒,包括柴薪桐被陷害等等。
若是國事,那大家都把事情放到臺面上來說;若是家事,那便自家的事自家處理。
圣皇沉默了,最終緩緩說道:“夫子廟文考成績擇日公布;另外放了半年的,關于補助趕考士子的議案,擇日本皇親自同三老(尚書令郭敬暉、中書令陳伯駒、侍中安世襄)商議。還有,本皇有個不情之請,小夫子若是有空,可讓弱子(最小的兒子)仁德向小夫子請教一些修為上的東西。”
文考順利和那讀書人的救助議案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讓他教導軒轅仁德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圣皇陛下文治武功,修為進展在整個世間都算得上翹楚,何必把小皇子殿下推給在下?”
小夫子說話極為的謹慎,若是沒了這檔子事,他們三位大宗師沒被人錘爆,他自然會說“圣皇修為,天下鮮有能出其右者”,可剛剛經歷了失敗,他便及時的改口。
圣皇嚴肅了起來,走到了他的面前,盯著他說道:“守天下者,必要博采百家之長。”
小夫子心猛然一跳,眼中的驚訝絲毫不加掩飾,就連李忠賢心一抖,混身便都跟著抖了起來,這句話,就已經說明了他未來的主子是誰!
在圣皇的注視下,小夫子緩緩的點了點頭。
圣皇走回了龍椅之上,看向了低著頭的小太監。
“李忠賢,即日起為司禮監掌印!每日必親自過問小皇子起居飲食!”
李忠賢聽到這話,眼中的喜意掩飾不住,立馬五體投地朝著圣皇拜謝。
“謝主隆恩!”
當小夫子走后,圣皇便把郭敬暉召了進來。
聽到圣皇親口說出關于對夫子廟的讓步時,他既覺得不可思議,又在情理之中。
“敬暉,你懂我的意思嗎?”他走下了龍椅,拍著這位為他治了十幾年天下的老人。
老人點了點頭。
“他始終是我的兒子,尋常人家犯了錯,下次改正就好,可他犯了錯,卻差點影響了整個世間。”
他看著老人,一瞬間仿佛老了很多歲。
“兒子犯了錯,父親只能想辦法補救。對兒子的這種感覺,我相信你也懂。”
郭敬暉聽到這句話微微顫抖,失去兒子的感覺他懂。
“移交大理寺吧,誣陷柴薪桐這事他怎么都推不了;至于勾搭外人,結群成黨,禍亂朝綱這些都是小問題,陛下您看誰合適?”
圣皇看著郭敬暉,感激的點了點頭。
“要不樊於期?”郭敬暉問道。
圣皇嘆了一口氣。
“老對手啊,這樣也好,敬暉,你懂我的。”
圣皇再次強調了一次,高高在上的圣皇此時如同鄰家的老頭一般,喋喋不休,一句話要重復好幾遍。
郭敬暉看著滿臉擔憂的圣皇,便直接說道:“放心吧,弒父和弒弟這些詞和大皇子無關。”
圣皇眼中隱有淚花,拍了拍郭敬暉的肩膀。
他緩緩的走出了乾龍殿,背有些佝僂,叱咤風云的圣皇如今像一個普通的老人。
郭敬暉一個人留在了乾龍殿,張了張嘴,最終幽幽的嘆了一句。
“他也沒想做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