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熱,臭味自然也就比起冷天來說要濃厚一些。
張大同被人發現了,準確的說,是他的骸骨還有盔甲。
就在長城腳下,士兵們經常撒尿的地兒,靜靜的躺著一套盔甲,還有一直長戈。
長戈是制式長戈,盔甲也沒什么特別之處。
但所有的惡臭都是來自于這盔甲內,百夫長挑開了盔甲,看到里面只剩下了一張皮,一副骨,還有血水。
蒼蠅不停的在眾人耳邊叫著,雖然百夫長是手持大刀的壯漢,但此時拿著大刀的他,對這些在耳邊的蒼蠅沒有任何的辦法,他的腦袋有些暈厥,之前在南方戍守過的他,和當初五部落交過手的他,見過無數鮮血的他,居然感覺到肚子里一陣抽搐,險些將昨日吃的饃都吐了出來。
他的隊伍中少了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張大同。
但他不敢相信,他的兵會成這個樣子,會躺在這兒。他的士兵應該死在戰場上,馬革裹尸還,而不是躺在這兒只剩下一張皮,一副骨,還有一灘血水。
他的眼眶紅了,緊緊的咬著牙。
在他周圍的十幾個士兵也是如此,他們都紅著眼,緊緊的握著拳頭。
百夫長叫潘美,沒到不惑之年,但看起來如同知天命的老人一般。
當初他跟著大皇子在南方戍守,也經歷過一些小的戰役,從一個不起眼的小士兵,很快成為了百夫長。在往上,就能當裨將或者先鋒,正式進入軍隊的領導階層了。
也是如今四海升平,只有一些小打小鬧,要不然憑他的才能,如今怎么著大小也是個將軍。
他面如刀削斧鑿,臉上的溝壑中,眼角的皺紋中,都藏滿了風霜。此時他的面孔陰沉如水,聲音不似以往一般擲地有聲。
“你們誰能認出這具骸骨屬于誰?”
聲音之中還帶著一絲憤怒,看向了周圍的眾人。
有一個年輕的士兵,此時小聲的說道:“好像是張大同。”
“我要的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要好像。這人不管是不是張大同,我們都必須認出他的身份。他留下的東西不多,他也得寄回老家。”
圣朝的百姓們都講究一個落葉歸根,不管你出去了多久,做了多大的買賣,當了多大的官,最終的歸宿還是那片生你養你,使你長大成人的土地。
所以潘美救不了他們,但無論如何,也要知道他的身份,讓這位在幽州戍守的老兵能夠魂歸故里。
看得自家百夫長憤怒,周圍一個老士兵站了出來。
他白發蒼蒼,早已穿不了厚重的鎧甲,只是穿著一件看起來像鎧甲的褂子,露出了腳踝,眼窩也深陷。
老兵早已沒了家人,他把幽州當做了自己的家,故此才能一直留在這兒。
就算是潘美,都十分尊重這位老人。
老兵挑開了盔甲,用一根木棒戳了戳骸骨,頓時一群蒼蠅如同別捅了馬蜂窩的蜜蜂一般,蜂擁而出,還發出了令人作嘔的聲音。
此時正是烈日當空,張大同消失了一天才被人發覺。
并不是說治軍不嚴格,而是他的位置很快被人頂上了,加上張大同平日也很少和人交流,這才沒引起注意。
潘美看得老兵挑起了這副骸骨,皺這眉,但也沒有說什么。
天空之上,掠過了幾只禿鷲,他們在空中盤旋了一會兒,便停在了高處。
“呱呱”的聲音傳來,幾只烏鴉也停了下來,它們不遺余力的展示著自己的惡趣味,悄悄的來到了禿鷲的身后,啄了啄它們的尾巴。
禿鷲頓時被激怒了,便發出了難聽的聲音,追逐著烏鴉走了,只留下了一連串難聽又聒噪的聲音。
老兵挑開了盔甲,也顧不得臭不臭,那些蒼蠅圍繞著尸骸轉了轉,便又圍著老兵轉,老兵也不惱,更沒有驅趕,只是盯著這具骸骨的小腿處。
最終,他站了起來,眼中泛著紅,隱有淚光。
他轉過頭看著潘美說道:“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張大同,但有一點,他的小腿骨處有一眼就看得出來,有過斷裂,隨后又好了。雖然我們戍守這幽州長城,但也還是會出去看看。這再往前走,便是冰天雪地的地界,那一次沒水了,我們一隊人馬出去取雪化水,結果遇上了一只白色的怪物,像一只大猴子,但比大猴子兇猛的多,我們一隊人馬,幾乎全折了。我能跑出來,全靠大同,他背著我一路狂奔,最后踩到了坑里,我沒事,自己卻斷了腳。我啊,本來就是一個該死的老東西,但大同把我救了回來,他傷的左腿,這條命是我欠他的,所以我絕對不會看錯位置。張大同的小腿處,也有那么一道裂痕。”
潘美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
雖然經過了老兵的辨認,可以確定此人就是張大同,但他還是不敢相信。
“老張的背也是稍微有點駝。”
又一個人站了出來,指著那具骸骨說道。
潘美看到向了骸骨,果真有脊柱有些不正常的彎曲。
“當初,我們都是從南海來的,我記得他的手指被一個怪物給啃下了半截。”士兵們膽子漸漸大了起來。
“哎,他手臂也有傷…”
這類聲音不絕于耳,潘美又不想打斷他們的積極性,只能靜靜的聽著。
他抬起了手,示意大家安靜。
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
畢竟士兵們說的所有條件都指向了張大同,潘美只能緊緊的握著自己的衣角。
他確定了這個人是張大同,但有不希望他是張大同。
“他籍貫何處,家里有幾口人。”
“荊門州人士,家里還有一個妻子,一個兒子。他兒子寫過信寄到我們這兒,好像是中了秀才,準備考舉人了。那段時間啊,他睡著了嘴角都還帶著笑容。”
老兵站了出來,他和張大同是同鄉,自然知道這些事兒。
潘美點了點頭,記下了這個名字,便把圍觀的大多數人都給遣散了。
他記住了這個名字,準備上報朝廷,給這位士兵一個優待。
潘美這幾天有些愁悶,一到晚上,便提著他在戰場上的武器青龍偃月刀到處逛。
特別是晚上,他基本不敢扎眼。
但饒是如此,整個幽州城頭又死了三位士兵,而且和張大同的死法一模一樣。
但偏偏潘美不啥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化作了一灘血水。
終于,他搖了搖牙,下定了決心。
他寫了一封信,寄往的地方便是幽州的夫子廟。
當初考核結束,何晨成為小夫子徒弟之后,便回來幽州掌管夫子廟。
不管外面的夫子廟怎么變,何晨也沒有變,即便是聽到關于小夫子的噩耗之后,他也只是大哭了兩天,便開始處理各種事兒了。
何晨有些奇怪,自己怎么會收到信,他打開一看,臉色驟變!
士兵的編隊越來越多,每一隊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們晚上不敢睡覺,甚至覺得巡視游走都比在軍營中睡覺好。
但饒是如此,士兵還是在不斷的減少。
一則謠言逐漸在軍中傳了開來,說是出現了一個惡魔,專吃士兵。
甚至不少年輕的士兵都開始跑了,更讓他們絕望的是,因為尸骸越來越多,軍營之中開始流行起了瘟疫。
本來就是在極熱的地方,生活艱難,又遇上了這些事兒,就算是潘美,也險些扛不住了。
更別說代替大皇子駐扎在這兒的大將軍,就連他自己,都感染了瘟疫,被急忙送往了幽州州府,幾位副將見得自家將軍都出了事,也找了各種理由離開了。幽州長城的重擔,全落在了潘美的身上。
雖然只是一個百夫長,但現在居然成為了幽州長城最大的軍官。
他也很想跑,可他知道,他不能跑,軍人骨子里的血性容不得他跑!
他只能盡量讓士兵們一起出行,別走單。
可瘟疫越來越嚴重,幽州州府的軍糧也還沒有運來,糧食都快要沒了。
州府有糧食,但沒人敢押運。
潘美嘆了一口氣,連寫了許多封急報,但都沒回應。
他們這些邊軍,陷入了困境。
疾病和饑餓對他們毫不留情。
而徐長安、李道一還有常墨澈帶著一貓一狗正朝著幽州長城趕來!
同時,陶悠亭和陶悠然被一只巨獸趕了出來,只能朝著幽州長城的方向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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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