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令君(上)
徐長安、李道一還有小白,帶著褚良一路前行。
小白有了新的去處,褚良的懷里。
褚良懷里小,衣服也兜不住它,便只能隨后雙手抱著小白,這可要比徐長安將它隨手往懷里一塞要舒服得多。
三人一貓走在路上,褚良遠遠的跟在后方。
雖然是南方,可秋季仍然有些冷意,空氣也變得異常的潮濕,一腳踩在鋪滿落葉的地上,咯吱作響。
“走快點啊,你這小子。”李道一轉身看向了褚良,褚良背著一個小背簍,懷中還抱著小白,自然有些慢。李道一停了下來,看著他,徐長安也停下了腳步。
“就你這體力,還想做大將軍。”
李道一說了一句。
褚良看著李道一,抱怨道:“怎么做不了,你看看你,讓我背個匣子就算了,還把自己的包袱也給丟進來。還說我?”褚良皺了皺鼻子,語氣稍微有些不善,帶著一絲抱怨。
“喲呵呵,你這小子還怪起道爺來了。道爺這是培養你懂不懂,你不想背,咱們御劍吧!”
褚良聽到“御劍”兩個字,便臉色發白,上下嘴唇不停的打著顫。
徐長安讓他踩在長劍之上,剛將他帶入空中,褚良便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還險些暈厥。徐長安和李道一沒有辦法,便只能下來。李道一還怪徐長安御劍之術尚不精湛,才會嚇到褚良。可當他駕馭拂塵,剛帶著褚良升入空中不久,便只得被迫降了下來。
徐長安眼中含著笑意,看向了黑著臉的李道一。
“臭小子,男子漢大丈夫,沒見過你那么怕高的,以后還怎么做大將軍!”
聽到這話,褚良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李道一拐拐徐長安的手臂,看著坐在樹腳的褚良問道:“你說我這話會不會重了一點,畢竟他還挺在乎的。”
沉默了會兒,褚良咬咬牙站了起來,紅著眼眶對著李道一說道:“請道士哥哥再帶我一次。”
徐長安和李道一都一愣,剛才他那副口吐白沫的鬼樣子他們兩可都感受到了,只要看著群山在腳下,這個臭小子便死死的抱著他們的腰,都不能正常飛行了。
不過看在他堅持的份上,李道一還是拿出了拂塵,捏了一個法決。
此番的拂塵似乎比剛才要大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褚良咬著牙跳了上去,兩只手緊緊的抱在一起,暗自發誓再也不去抱著李道一的腰了。
剛剛升入空中,一切都還好,褚良咬著牙,保持著鎮靜。可隨著拂塵的不斷升高,李道一好像還聽到了褚良牙關打顫的聲音。不過,讓他感到慶幸的是,此番這個小子倒是一次都沒有哼,也沒有抱著自己。
他才想夸一句,小子,不錯啊!卻突然感到身后一輕,轉頭一看,一道小小的身影從高空墜下。
李道一見狀,腳下的拂塵卷起了陣陣狂風,立馬化作了一陣紫光,往下而去。
始終是有驚無險,徐長安在地面上,也御劍而上,接住了從高空墜落的褚良。
兩人將昏迷的褚良放在草堆上,平躺著。
“我第一次見到怕高的人。”李道一緩緩說道,臉上還帶著疑惑。
“世界很大,有的人怕高,有的人怕黑,都很正常。我小時候聽時叔說過,還有的人敢打老虎,卻怕蛇,看到路邊躺著一條蛇,立馬嚇得邁不動步子了。”
李道一看了一眼正在昏迷中的褚良,嘆了一口氣。
兩人就坐著等褚良醒過來,徐長安經過了幾次有心無力的戰斗之后,便學會了隨時隨地的修煉。而李道一,則是抱著小白,可沒抱幾分鐘,便被小白打了一巴掌,還好小白收起了爪子,要不然就破相了。
不過,饒是如此,李道一也是怒極,小白見情況不對,便跑到了山上,李道一便滿山遍野的追著小白。
一人一貓還沒回來,褚良先醒了。
他不敢抬頭去看徐長安,緊緊的邁著頭。徐長安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道:“為將者,當心懷天下,眼觀全局。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能不能飛在高空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容納天空的雄心!”
褚良聽到這話,抬起頭感激的看了一眼徐長安。
李道一回來了,此時他的身上多了幾道抓痕,雖然不深,可還是看出血痕。“笑什么笑!”他朝著褚良一瞪眼道,隨即看著徐長安,要不是它是你的貓,要不是現在進入了秋季,我非要把它捉來,熬一鍋龍虎斗!”
徐長安知道李道一就是想嘴上占占便宜,便拍怕李道一的肩膀。
“走吧,離封武山應該不遠了,我們就算走著去,也能趕得上六宗大比。”
“廢話,估計第一場雪下來,六宗大比才會開始。”李道一說著,便往前走去。可剛走了幾步,便被轉身看著呆在原地的褚良。
“小子,怕高我們可以走路,你別告訴我你連走路都不行了。”
聽著李道一有些氣憤的語氣,褚良連忙招手道:“不…不是,我們是不是要把它找回來?”他一雙大眼睛看著徐長安,他知道這只可愛的小貓屬于徐長安,小孩子都喜歡小動物,所以他也是打心眼里喜歡小白,早想摸摸它,可是卻不敢。
“沒事,我們走著去,它能找到我們。”聽到徐長安這么說,他才趕緊的跟了上去。
三人走到了一個小鎮子,李道一便給褚良買了一個背簍,將包袱全丟進去了,還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小匣子,也讓褚良背著。
看著負重的褚良臉色一變,李道一正色道:“你可得好好背著,別想著半途中將這些東西丟兩樣下去。我可告訴你,這里面最不值錢的就是那個小匣子,里面有一匣子的銀票!”
褚良自小過著窮苦日子,聽到一匣子的銀票,眼睛都瞪直了。李道一看到這個小子和自己一樣是個小財迷,頓時多了幾分好感。為了激勵他,李道一還將匣子打開,里面果真是滿滿當當的一匣子銀票。
這個匣子是當初許耿傻乎乎自己送上門來的,藍宇可不在乎這些,便將匣子直接丟給了李道一。
本來徐長安想將這些銀票拿來救濟揚城的窮苦百姓,可李道一卻不干了,眼睛一瞪便問道:“你把銀票給了,難道又要靠小白去賭博來養你?”
聽著這話,徐長安便再也不提這事了。
畢竟圣賢都說過:“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他現在不比在長安的時候,若是給了出去,弄不好真得讓小白和李道一去耍賴,去賭博來養著自己了。
所以,他們便“身負”巨款上路了。
三人出了鎮子,便一路朝著南方走去,小白也回來了,褚良如愿以償的抱上了小白,還抱在了懷里。
不過,這些東西實在是有些重,偶爾也會和李道一鬧上兩句。
漸漸的,他也不怕這位道長哥哥了,他知道道長哥哥只是喜歡玩、喜歡鬧而已。
出了一路前行,走了一天,他們終于走出了荊門州,到達了圣朝疆域最南方的州封武州。
封武州因封武山而出名,甚至有人說著封武州便是因為封武山而得的名。
據說,在遠古時期,兩位大能在這封武州大打出手,最終這封武州的靈氣消耗殆盡,所以才有了“封武”之名。
經過了漫長的歲月,這封武州的靈氣這才緩緩的恢復,不過大多數是從其他州“流”過來的。
在圣朝的二十四州中,其它州都大大小小有一些宗門。唯獨這封武州,沒有任何的宗門,靈氣也是二十四州中最為單薄的。所以,六宗大比或者一些大一點的比試都選在這里,沒有了所謂的東道主,大家顯得更加的公平。
進入封武州,三人反而感覺比在荊門州暖和了一些,畢竟這封武州位于更南的地方。
三人踏入封武州,仿佛才進入初秋一般。
滿地的金黃,還有果香傳來。甚至他們來到這個縣,還有女孩子穿著長裙,掠過身邊,縷縷香風沁人心脾。
已然是深秋,這個地方卻還在忙著收莊稼,忙著摘果子。要是在北邊的通州,估計如今已經裹上襖子了。
褚良睜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走出荊門州。
小白在背簍里睡得正酣,似乎是被百姓們豐收喜悅傳來的笑聲給打擾了,跳到了褚良的肩頭之上。
他們走在了集市上,果香、菜香和酒香撲鼻而來。
李道一和徐長安算了算日子,距離六宗大比還早,便在此地暫時的打打尖兒,修整一番。
三人找了客棧住下,徐長安修煉了一會兒便要了一壺酒獨自喝著;李道一則是背著手走上了街,看看這里的風土人情;至于褚良,在征得徐長安和李道一的同意之后,便拿著一些碎銀子,也去逛街了。
李道一到處看看,有人見他穿著道袍,架子也端了起來,便向他請教。李道一也不含糊,連哄帶騙的引來一群人圍觀,面對著一群百姓,雖然現在有了銀兩,可他還是忍不住忽悠人。只有這樣,才讓他覺得找到了當初闖蕩江湖的感覺。
褚良拿著銀子,這對于當初的他來說,可是巨款,他看見好多東西,想買可最終都忍住了。
“橘子,大橘子,保證甜,不甜不要錢。”
褚良逛了許久,口干舌燥,聽到這話,便立馬停住了腳步。
賣橘子的是一個老人,看起來很慈祥,還帶著一絲疲憊。褚良雖然“欺負”過揚城的老太婆,可見到這種老人,心里也會微微一動。
兩個筐放在了老人的面前,上面插著一根木牌,上面寫著“橘子每斤五…”
褚良看著大橘子,便走到了攤前。
“老奶奶,您這橘子甜么?”
老人眼睛一瞇,急忙點頭道:“甜,甜,不甜不要錢。”
“能嘗嘗么?若是甜,我就多買一些。”褚良聽到這話,便說道。畢竟將所有銀子給出去,他怕道士哥哥瞪眼睛,若是甜,就全回去,反正這點銀子對于道士哥哥來說,應該不會太過于在乎吧,況且他不是送,而是交易。
老人聽到這話,急忙說道:“好,好!”
只是褚良沒注意到,這里已經是街道的邊緣段,人沒有剛才多了。
老人指向了一個橘子,褚良便拿了出來剝開,他將橘子放入了嘴里,這才發現,這橘子不似好看的外表那般,果實緊實、干癟,甚至還十分的苦澀。
“你這橘子不甜啊!”褚良皺起了眉頭。
老人卻沒管他,只是指著被褚良剝開的橘子說道:“那這個怎么辦?”
“我買了!”
老人聽到這話,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像一只老狐貍。
她將那插在筐中的木板往上一提,褚良眼睛立馬瞪得溜圓。
他父親癡迷兵書,雖然窮,可他自小便識字,看著那幾個大字,有些不可置信。
“橘子每斤五百文。”
橘子的價格,也不過一斤五文錢而已,才看到這木板的時候,褚良也沒在意,卻沒想到這個老人比起揚城欺負他的那位不逞多讓!
剛剛吃下的橘子,讓褚良有些惡心。就像吃了幾十只蒼蠅進肚子一般,他看著老人,最終咬牙道:“好!我買了!”
他料定就算五百文一斤的橘子,這一個也不過幾文錢。卻沒想到,這老人拿出了稱,將那個被吃了一點的橘子放了上去。
老人瞇著眼,微微一笑道:“這個橘子兩斤,一千文錢,也就是一兩銀子。”說著,便朝褚良伸出了手。
褚良一呆,立馬看向了那桿秤,老人也不收著,直接把稱給往前一遞。褚良辨認著那些刻度,確實是一斤!
不過,他不是老實人,也不是笨蛋。此時早已反應過來,這老人是個騙子。不管是遮掩一半標有售價的木板,還是那稱,都是做了手腳的。
褚良暗自想道,稱和木板可以做手腳,可我跑得比你快,不理你,總歸你沒辦法了吧。
本來還想救濟老人的褚良,頓時長嘆一聲,準備撒腿就跑。他有錢,可不愿意這么給出來。
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便立馬就地一躺,一腳蹬翻了那些橘子,色澤飽滿的橘子滾了一地。
“打人啦,打老人啦!”
在褚良的目瞪口呆中,這老人躺在了地上,還渾身抽搐了起來。頓時,無數的人朝著這里涌了過來。
老人拿出了一把蒲扇,遮住了自己的臉,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褚良看著涌來的人群,百口莫辯。
人們紛紛指責褚良,就連在不遠處“算命”的李道一也被驚動了。
李道一看著這一幕,看到了那個老人的樣子,便知道褚良別人訛上了。他年歲算不得大,可畢竟是老江湖了,向來只有他騙人的,哪里輪到人騙他,就算是騙他的小弟也不行。
他正想站出去,便被人給扯住了。
轉頭一看,是身上帶著一點酒氣的徐長安。
“這種事情他不會怕的,教訓一下那個老太婆!”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徐長安附在他耳邊說道:“這個小子告訴過我一句話。”
李道一疑惑的看著徐長安。
“若是我沒有了道德,那人們是不是就不能用道德來綁架我了?”
聽到這話,李道一便站在了原地,看著褚良。
周圍的人都開始指責起褚良來了,不過卻沒有一個人上前,更沒有人去扶這位老人。
褚良捏緊了拳頭,即便被千夫所指,被人誤會,他也要讓這個老太婆吃點苦頭。
他正要捏起拳頭沖過去的時候,便有一人站了出來。
“小兄弟,等等!”
這人穿著一襲青衫,和徐長安身上的那件有些像,不過卻比徐長安年歲大得多,儒雅之氣也濃厚得多。
這人說著,便拿出了一錠銀子,站在了老人的身邊。
“老人家,對不住了啊,這是我弟弟,這點銀子不成敬意,當做賠禮和醫藥費了。”
老人頭微微一偏,睜開眼看到了那錠銀子,估摸著有十兩之重。
那中年青衫文士對著周圍的人一拱手道:“諸位放心,我會照料好這位老人家的。”話音剛落,不少人便散去。
徐長安和李道一便也走開了,不過沒有走遠,卻是在遠處看著這一幕。
那中年青衫文士作勢要將銀子遞過去,卻沒想到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褚良急忙去扶那文士,卻見那中年青衫文士朝著自己擠擠眼睛,褚良會意,便大聲喊道:“哥,哥!”越喊越凄厲,那老人睜開眼睛一看,好像看到了鮮血,急忙閉上了眼。
“哥,我帶你找醫館去!”
說著,便扶起了那中年文士,走開了。
老人等了會兒,發現沒人注意自己了,便一翻身爬了起來,看向了樹上。
樹上有一個鳥窩,那錠銀子被那中年青衫文士高高拋起,恰好落在了鳥窩里。
老人一咬牙,左顧右盼,再度確定沒人關注自己,便朝自己手上吐了口水,搓了搓,開始爬起樹來。她的心情有些激動,這一單可賺大發了。
可才上了一半,突然便鉆出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那青衫文士和被自己訛上的小孩。
“老人家,你不是被我打翻嗎?”
那老人頓時一愣,此時在樹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哼,你信不信,我一放手,你們就走不了!”老人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那青衫中年文士拍了拍手,便有三五小卒趕了過來。這時候,人群再度圍了上來。
“早聞一老嫗在我縣各地行騙,仗著一條圣朝律法到處作惡行騙,偏偏拿她沒辦法,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那老嫗趴在樹上,也顧不得臉面,便說道:“圣朝律法‘刑不至古稀民!(古稀以上的百姓犯了錯可以不用刑)’我早已過了古稀,你能罰我么?”
“老而不死是為賊!”
不少人看清老人的臉,便大聲的說道。
老人卻絲毫不在乎,反而揚起了頭。
那青衫文士朗聲笑道:“圣朝律法,自當遵守。”
隨即轉身朝著周圍人說道:“在下新來的縣守荀法,但絕不會徇私枉法!今日之事,諸位盡皆瞧見,本官便下令將此老嫗畫像張貼下轄各鎮,各村。以提醒諸位多加防范!另外,請諸位作證,本官并未上刑!”
然后轉身看向老嫗。
“我沒有罰你眩/p
話音剛落,周圍掌聲四起,夾雜著話音。
“荀令君好樣的!”
“令君”古代對縣守(縣太爺)的尊稱。三國蜀荀脖懷坪艄髁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