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臉色陰沉,一拳狠狠的砸向了墻壁,上面的灰簌簌而下,如同一場紛紛揚揚的秋雨。
他現在還不知道消息走漏出去會引起多大的震動,他只知道,那個叫做田子農的陣法師拼死跑了出去之后,他好像對這將冢束手無策了。
即便他讓十八位匯溪境巔峰,每一位都不弱于蜀山夜千樹和圣山水恨生的強者聯手一擊,居然對這扇看似平平無奇的石門沒有絲毫的辦法。
他甚至讓十八人按照之前的站位,再次出手想撼動大山。可惜的是,力量猶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蹤,別說撼山了,就連山頂的大石頭都沒晃動一下。
他臉色陰沉,本來就打算著此間事了,這人不歸附自己,那便送他上路。沒想到的是,事情還沒結束,這人看了下壁畫,不要命的就跑了。
陣法師這種他向來看不起,認為是騙子的行業沒想到臨到事情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沒想到他身為圣皇之子,到了這通州苦寒之地卻事事受限。
徐長安他們一路上跌跌撞撞,終于來到了一個丹房。
說是丹房,其實他們也知道,這就是一個山洞,不過被改成了丹房而已。
地面上有些爪印,銅褐色的丹爐看起來少說也有了數百年的歷史,這個東西別說功效,就算沒用,拿出去也會被那些商賈大亨,達官貴人所追捧。更別說,這下面的還有微微的火光,不少他們在路上見到的紅色石頭正在燃燒著自己。
地面上的爪印,應該是阿鱗或者說是那條惡蛟的殘魂來留下的,或許他一直想取回自己的東西,可能是實力不允許或者時候未到。
丹爐的頂部不斷的有熱氣冒出,爐蓋有規律的上下敲擊,不時的冒出一陣陣的熱氣,一股腥臭之味隨之傳來,并伴隨著清脆的響聲。
蘇青微微頜首,這里幾人中就他年齡最大,閱歷也最為豐富,所以三雙渴望的眼睛都盯著他的臉。他看了小童一眼,這才說道。
“這位趙天豪前輩應該在死之前就準備好了一切,以這些紅色石頭為燃料,想煉化里面的毒性物質,讓這顆蛟龍內丹完全變得無害。看這些爪印,應該是讓阿鱗前來照看。即便阿鱗被惡蛟的殘魂主導它也不會破壞,因為這個東西原本屬于它,可阿鱗的身體和它原來的身體有天壤之別,所以無論是阿鱗還是惡蛟都要好好的照看這顆正在煉化的內丹。”
徐長安看著這個丹爐,心中百感交集。
這幾位叔叔為了他真的費盡心力,甚至于在自己死后都放心不下。
他怔怔的看著丹爐,汪紫涵輕輕的拉了拉他的手,他回過神來,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不知道自己這身體里還藏著什么東西。
徐長安不笨,蜀山之上下來之后,雖說三十六個大關竅打開了,可他曾聽瘸子說過,自己這身體本就是先天劍體,全身經脈大開,修行的奇才,可他現在表現,卻是和普通人無異。
有時候,他真的挺憎恨身體里的這些破東西的,甚至會想如果這些東西當初直接把自己弄死,那是不是就不會犧牲這么多人,更不會弄得親人離散。
他長嘆了一聲,默然不語。
小童杵著和他身材不協調的狼戟走到了蘇青的面前。
“你能不能看出來還需要煉化多久。”
蘇青搖了搖頭道:“雖然我不知道確切的時間,但也知道快了。”他看著那不時被氣浪掀起的丹爐道。
這個丹房顯然是用心打造過的。
他們一路走來,地面越來越潮濕,甚至不少的地方還會有地下水滲出,可偏偏這里,卻是十分的干燥。
蘇青看向了小童。
小童也攤開了雙手表示不知道。
“師父只是告訴我這里有惡蛟的內丹,其余什么都沒有說。”
說完之后,看著徐長安。
看著都一臉懵的三人,蘇青也沒了那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心思了,靠著墻,抱著刀,找了了角落坐了下來,靜靜的等著。
徐長安,汪紫涵和小童也緊挨他坐了下來。
“能把海獸圖志借我看看么?”蘇青突然開口。
汪紫涵低了低頭,拿出了海獸圖志遞了過去。
汪紫涵不敢看蘇青疑惑的目光,因為她也很是不解,明明是海獸圖志,為什么到了她的手里就變成了一張尋常的皮毛,干凈得沒一絲雜色,更別說有什么地圖了。
蘇青注意到了汪紫涵的表情,百無生趣,看來她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只能陪著他們了。
此番前來,到此為止,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沒有,他嘆了一口氣,看著已經入定修行的徐長安和小童,把海獸圖志還了回去,也閉上雙眼,入定起來。
趙慶之站在德春樓的四樓窗口長嘆了一聲。
樓下的街道上不少人相互攙扶著朝著城外走去,他自然也知道了那個消息。
不過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趙叔你早就知道那將冢是屬于趙天豪將軍?”趙慶之轉過身來,正遇上樊九仙的雙眸,緊緊的盯著自己。
趙慶之沒有否認,那便是承認了。
“為什么?”樊九仙淡淡的問道,她身旁的柴新桐也盯著趙慶之。
這位鬢角花白的老將嘆了一聲。
“你們不知道當年的一字并肩王在這通州的號召力有多大,現在僅僅是趙天豪的埋骨地被發現就引起了這么大的震動,你看看下面。”
樓下的情況,甚至于整個通州的情況他們都知道。
那些民眾都冒著大雪趕赴赤巖山,甚至于其它幾府的人都紛至而來,尤其是鎮蠻府。
即便二皇子勢再大,他也不敢對百姓出手,若是這江山沒了百姓,那這江山還有什么意義,所以圣皇也時常說道,要順應民意。
樊九仙和柴新桐則更加的不解,若是如此,那此事被知曉不是更加的有利于徐長安等人么?
趙慶之長嘆一聲道:“雖然當年一字并肩王和圣皇情同手足,可無情最是帝王家,若是徐長安此時亮出身份受到了百姓的擁戴,那這就是自尋死路,逼著圣皇出手了。”
“圣皇絕對不會允許他的土地上有人的號召力高于圣朝。”
樊九仙和柴新桐頓時沉默了起來。
趙慶之微微一嘆,露出了一絲笑容:“要保住那小子的命,不僅要看他自己能不能藏住身份,還要看你夫子廟怎么斡旋了。”
說完之后,看向了柴新桐。
傅太師有些急躁。
不停的在房間里踱步,他的本意就是讓徐長安去通州拿回屬于他的東西,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老部下,沒想到一件事情沒做成,就弄出了那么大陣仗。
現在圣皇不動他,不僅僅是因為圣皇要維持仁慈的外表,怕寒了朝臣的心,還有一個原因是徐長安真的太弱小了,弱小到不屑于對付他。
可如今卻是不同,若是徐長安默默無聞修煉到小宗師,甚至于宗師,圣皇都不會關注,畢竟江湖上多大能耐,也抵不過一國。可現在卻是不同,若是徐長安的身份得到承認并且暴露了出來,只怕圣皇不得不動殺心。
畢竟圣皇也知道,皇族如舟,民眾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傅太師想了想,只能去請那位老人出山,估計才能穩住圣皇吧,于是他披上了披風,帶上了厚重的帽子,邁進了漫天大雪之中。
長安雖然繁華,但繁華背后必然有貧困。
城東的一角,幾乎是所有貧民的聚集地,他們只能看著繁華的長安,看著鍍著金光的皇城,卻沒有自己能夠吃飽喝暖的地方。
木屋,草棚是城東一角最常見的建筑,每到冬天,那里的人只能窩在被窩里瑟瑟發抖。
一個不大的巷子,在夜色的掩護下顯得更加的深邃。
傅太師叫停了左右,接過了燈籠,一個人邁步走進了巷子的最深處。
簡易的木屋,作為墻壁的木頭也是東拼西湊而來,屋子里的火光隨風搖曳,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吹滅。
整個巷子冷冷清清,傅太師實在是想不通,憑借那位的身份,為什么會喜歡住到這地方。
他放下了燈籠,拱手而立,微微鞠躬,聲音中帶著一絲恭敬。
“晚輩傅子凌前來拜見前輩。”
他的聲音很快被風雪給吞沒了,屋子里也沒傳來任何的聲響,除了簌簌落下的雪花,便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他不敢強行進去,屋子里沒有動靜,他便靜靜的呆在風雪之中,肩頭上的雪已經有半指節厚。
“你走吧,我說過不會再入朝堂。”老邁的聲音傳來,如同被人捏著嗓子說話一般,說的極慢,每說上兩個字便喘口氣。
傅子凌咬了咬牙。
“若關于一字并肩王的事呢?”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傅子凌依然立在風雪中。
夜已深,大雪鋪天蓋地而來,這位年逾花甲的當朝太師幾乎成為了一個雪人。
突然間,他精神一震,木門咯吱作響,一聲嘆息傳來。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