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一天,桃葉城附近的梁家村里梁員外家突然來了官差,原來冰琉國要挑選宮女進宮的消息傳開了。
此人與梁員外交情莫逆,就特地來告訴一聲。
晚上,梁員外對妻子盛氏道:“娘子啊,我與你商量件事:五兒也大了,不如進宮謀個好出身。”
盛氏長得孔武有力,平時經常找庶女們的碴,非打即罵,因此庶女見她,似老鼠見了貓,大氣也不敢喘的。
她聞言突然暴起,一把扭住丈夫的耳朵道:“五兒是我心頭寶貝疙瘩,你這老東西不想活了,要去也只能送別的女兒。”
梁員外嚅嚅道:“可是五兒最標致,別人也不合適,好幾個臉都破相了。”
盛氏冷笑道:“不是還有七兒嗎?她娘就是狐媚子,留著將來也是禍害,不如先打發了。”
梁員外道:“可她還小啊,再說在宮里謀生不容易啊,活下來也成問題。”
盛氏暴怒道:“老東西,別打歪主意。難道你就一點不擔心五兒嗎?我的后半生幸福全在她身上,將來她若嫁個貴人,何愁吃穿,老幺娶媳婦的彩禮也掙回來了。”
梁員外為了繼承香火,共娶了三房小妾,才生下一個兒子,其余七個全是女兒,人稱七千金。
梁惠茹是庶出,自然不受待見,整日里蓬頭垢面,干著粗活,學也不得上。
可是小姑娘長大了,自然出落得水靈起來,盛氏對她早起了提防之心。
看著丈夫愁眉不展,盛氏又蠱惑道:“老爺不必擔心只要把私生奴佳輝一同送入宮中,答應做對食,也好有照應。”
梁員外愕然道:“他家斷了香火,他爹會答應嗎?”
盛氏冷笑道:“一個私生奴,你心痛什么?大不了再打發他家二十兩銀子。”
于是當夜商定妥當了,把這事定下了,梁佳輝就被送去凈身了,養好傷就與梁惠茹靜候消息。
梁惠茹的娘出身青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是落在盛氏手里,也只能認命,每天有干不完的活。
每天夜里干完活,就教女兒識文斷句。
因此梁惠茹雖識字不多,好歹是會寫名字的,并精通音律。
這也是李慧音看中她的原因,好多女孩兒,連名字也不會寫。
鄉下的文盲是不論貧富的,有的土財主家就有好多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子孫,他們照樣活得比別人滋潤。
這年頭有錢就能買官做,因此文盲也有出路,沒錢才是死路一條呢。
梁佳輝雖窮,但他爹是看家護院的,因此自小也煉了一身武藝,如今已是朝元境了,因此他才如此桀傲。
但是這小子骨子里很陰狠,為人也極機靈,因此進宮后便有人暗中關注到他了。
旋即一個老太醫匆匆背著藥箱趕來了,那是陳太醫,一個古板的老頭子。
若是剛進宮的新人是萬萬請不動他老人家的,可是他也早聽說了某個少年的英勇事跡,因此想來親自看看其是何方神圣。
隨著他針炙下去,陸辰的目光有了焦距,神志終于清醒過來。
看到陸辰醒過來,梁惠茹心中莫名一輕松,幽幽嘆了口氣。
可是老頭卻似見了鬼似的,背起藥箱就走了。
陸辰醒來,正要向陳太醫致謝,可是老兒魂不守舍,去得遠了。
陸辰心念一動:陳太醫應該不認識我的,為何那么反常,難道自己身上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對于陳太醫的反常,劉姑姑卻不以為意,命令陸辰起身,單獨一列,開始了今天的禮儀教學。
兩千余人分成四個方陣,五百人一陣,陸辰正好與梁佳輝一陣。
當陸辰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梁佳輝,才發現原來寒芒的源頭,竟然是那小子的目光。
陸辰簡直莫名其妙,他自忖:那瘦竹竿根本沒有得罪過,昨天才看見他,他為何這么恨我?
同時他發覺梁惠茹對自己很關注,仿佛自己對她有極大吸引力,看來她已情竇初開。
宮廷禮儀真要全教會,就是三個月也學不完。
而且太監與宮女所學的也有區別的,太監是止步于五品,可是宮女不一樣。
若是被貴人看中,她就會成為王妃,就會飛黃橫達了。
宮中的親王不是雍親王一個,上一代的老親王還有好幾個。
他們分別是冰涵秀的駙馬爺,或是她的弟弟。
青龍大陸關于承襲的規定,記錄于《宮廷禮儀制》中,永為定制:
親王們的兒女即郡主與世子,實際品階相當于正一品。
孫女與孫子自然是縣主與公子了,實際品階相當于正二品,也屬于貴人集團。
曾孫女與曾孫子稱君子與淑女,世襲五品,比七品縣令高貴得多。
玄孫女與玄孫子即平民,俗稱小人,統稱黎民百姓。
按照余蔭不過三代的定制,平民必須自力更生。
就如《三國演義》中劉備,先祖為中山靖王劉勝,到他那一代卻淪為貧民了,只能織草履為生了。
因此宮女接受的禮儀要復雜得多了,她們承擔的職責也比太監重要得多。
而且宮女的命運更多舛難測,萬一卷入宮闈之爭中,往往沒有一個好的結局的。
就如昨天被處決的那個宮女,其實她是上一任的教習姑姑。
她竟然與恭親王有染了,恭王妃自然怒不可遏,于是親手處決了她。
而恭王妃還是雍親王秦暢的姑姑,聽說了此事后,雍親王心情不好,才會去看女兒消愁遣懷。
打了一頓秋風,把東宮佩秋宮鬧窮了,連買菜錢也折騰光了。
可是雍親王簽署了拔款印文,寶蠟自然到天亮就能去領錢。
皇宮里凌晨就要履職,比如六尚,干得就是非人的活。
如果劉尚寶也睡到日上三更才履職,不知要餓壞多少人呢,好多人等著她拔款救難呢。
每個月,她要做預算,將宮中用度算好,然后一并請奏朝庭,由戶部尚書批準。
將拔款預先存入她的小金庫,然后分批對十二監八大局四司拔款,也就是說在宮中她等于財務總管。
劉姑姑就是她侄女,因此也算借了她的勢,從四個候選教習姑姑中脫穎而出,正式擔任了教習姑姑。
而她手下司香、司瓶四人就是候選教習姑姑,原來僅是她徒弟,她一上任自然沾了她的光。
密告而上位,是宮中生存的不二法則。
劉姑姑第一天上任自然格外賣力,足足講了兩個時辰。
眼見東方微曉,好多宮女與太監匆匆從廣場邊經過,進行輪值換崗了。
待到朝陽初升時,每個人頭上都被濃霜打濕了,可是誰也不敢有怨言。
陸辰呢算是被開了小灶,因此每當梁佳輝等進行枯燥的隊列走步時,她會和他講述各種規矩與宮禁。
她簡直是眼觀六路,不時喊著口號,還回頭與陸辰講話。
有犯規的,都會被她發現,然后命令他們出列,輕了抽一鞭,重的罰站半天,不準動。
兩千余人被劉姑姑的淫威震懾住了,全都戰戰兢兢,包括陸辰在內,絲毫不敢違拗她的任何命令。
此時小青衣早出了冰月城,坐上了一匹名叫“踏燕”的千里馬,向著聞名天下的紫竹庵飛馳而去。
而就在她坐上寶馬不久,一個披著大氅的神秘男子也尾隨著她。
千里馬一瞬千里,風聲呼呼在她耳邊回蕩,可是有韻律的腳步聲也隱隱傳入她耳中。
是誰竟然敢跟蹤她?她眼光越來越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