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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他來自深淵

  接下來的一天里,梁晉這個中州鎮武司巡察使,卻沒有外出巡察一天,而是當起了宅男。他覺得自己有些失誤,不應該只給北源門和段家留一天時間。

  給他們留一天時間,也就意味著梁晉只給自己留了一天的時間。

  如果這一天里,那個躲藏在暗處的復仇者沒有出現,而自己又沒有對北源門和段家有什么措施的話,那復仇者指定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和段家、北源門合起伙來忽悠于他,引誘他現身?

  難不成自己要提前向北源門和段府發難,把戲做足,給那復仇者看看?

  可是這樣的話,自己圖了個啥?

  ——還有另一種可能,梁晉也剛剛才想到了。

  一天期限太短,北源門和段家如果顧慮太多,提前被自己嚇到了,真的乖乖來交錢,自己也還是無法以和北源門、段家交惡這個事來吸引復仇者。

  這樣的話,自己搞這些動作,都還是白干了。

  而且不僅如此,這樣一來,自己還算是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我烤我自己。

  想到這些的時候,梁晉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自己到底還是太年輕啊,考慮問題不周,事到臨頭才發現細節問題一堆,無法彌補。

  為之奈何?

  現在梁晉也只有期盼那躲在暗處的復仇者性格比較沖動,腦子不會想這么多問題,有那么多顧忌了。

  造孽啊!

  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上的滋味兒,真不好受!

  不過幸好的是,在他焦慮等待的時候,唐小狗回來報信,段家和北源門都還挺配合他的表演的。那段府段延淳段族長和北源門葉二爺葉掌門,一回去就立刻增派人手巡邏家族和宗門、看守門口、大大加強防衛力量了。如此一來倒顯得梁晉這個中州鎮武司巡察使馬上就會帶人打過去似的。

  而當時在舊年集市上,光天化日四面開闊,來往行人雖然都躲得遠遠的不敢駐留,但都還是能聽到看到集市上的情況,也知道那里三方會談,到底發生了什么。

  所以梁晉倒是不需要發愁消息能不能傳播出去。他只需要給這消息傳播的速度再添一把火,讓著消息在茶館酒肆里傳播得更快一些就行了。這件事他是交代個唐小狗去做的,這廝挺適合做這種事的,安排得隱秘恰當,比梁晉自己強多了。

  反正下午的時候,梁晉就聽到唐小狗匯報,以及莫城主過來報信,如今鎮北城內外,都已經在傳今早的事情了,而且梁晉那一句“勿謂言之不預也”,也隨之出了名。

  莫城主還贊嘆道:“哎呀,梁巡察這句話說得可真好,莫某聽得痛快啊!若有機會,我也想學著用用這句話。不過可惜莫某一介普通人,又身在長安之外,沒有實力打底,是不敢隨便說這種硬話的。”

  說著還感慨似的嘆了口氣。

  而梁晉卻已無心聽他贊嘆。因為到了這傍晚時分,那個神秘的復仇者還沒有現身,反倒是段府和北源門越發緊張起來,在外勢力全部拉了回去,所有人都被安置在家族和宗門的各個要地上,隨時準備應對中州鎮武司來襲。

  這倆修行者勢力算是神經過敏了。梁晉心里有些暗爽。

  但是該來的你快來啊!

  仿佛是回應梁晉心里的話似的,在梁晉心中如此吶喊過的時候,“叮”的一聲,外事府的門口處,突然響起這樣一聲悶響。

  梁晉心里微微一驚,尋聲出門去看,在外事府的門柱上,赫然插了一柄平平無奇的小刀,刀尖刺入門柱,其間還釘著一封信箋。

  那小刀像是路邊鐵匠鋪子用鐵具的邊角廢料隨隨便便打造的,一枚錢能賣十把的那種,丟起來不心疼。而那信箋也挺普通,鎮北城、長安城里哪都有這樣的紙賣,同樣便宜得很。

  而信箋上的文字,是和之前梁晉在段府看到的信箋筆跡一樣的,上面寫道:“中州鎮武司巡察使收”。

  “來了!”

  梁晉心道一聲,驚喜萬分。當即拔下了尖刀,拿上信箋,回了屋去,打開來看。

  果然那上面的字跡也和自己在段府所見一樣。

  信上內容是:“鎮北城游魂野鬼,為奸人所害。今攜滿腔冤屈而來,狀告鎮北城段族上下。不知巡察使敢接與否?如若敢接此狀,請巡察使于今夜子時,孤身一人出北門,于葬妖河口一見。”

  葬妖河口…

  又是葬妖河口。

  莫非這地方還有什么秘密?

  梁晉皺了皺眉。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這其中密辛,多想也是無益。這復仇者終于現身。既然已經現身,自己會一會他就是。

  至于孤身一人…

  “韓小鈺。”

  梁晉喚了一聲。

  “我在。”

  韓小鈺就守在門外,聽見梁晉的話,就走了進來。

  梁晉當下拔出攝心神劍,抖出一朵劍花,用攝心神劍的幻術將他自己和韓小鈺包裹,以此來保證自己和韓小鈺說話不會被其他人聽了去。

  在這種時候,攝心神劍比四時咒令好用多了。

  “我今晚子時要出城一趟。你偷偷跟著我,但不能被人發現。聽明白了嗎?”

  梁晉吩咐說道。這種事情,對于依托于帝江神靈的韓小鈺來說,應該是長項。

  而且除了隱蔽以外,梁晉還需要借助韓小鈺的另一些本事。

  “明白。”

  韓小鈺點了點頭,說,沒有半個字的廢話,也沒有多問梁晉一句話,仿佛她對梁晉要去干什么根本不感興趣。

  梁晉便頷首道:“你偷偷跟著我出去,我會偷偷給你發號施令,如果情況有什么不對,或者我對你下達了命令,你就立刻跑回來搖人,聽明白了嗎?”

  “搖人?”

  韓小鈺疑問道。她沒有聽懂這兩個字的意思。

  梁晉解釋了一下:“就是呼叫增員。”

  這下韓小鈺明白了,點點頭,說:“好。”

  當下做好了計劃,梁晉便吃過晚飯,躺下來休息。養足精神,才好半夜起床,精精神神地去辦他的差事。

  這短短的一會兒時間,他躺下來做了個好夢。夢里還是在山海繪卷的世界之中,黃帝和刑天繼續戰了個天翻地覆。但是掌握了新版攝心神劍的梁晉感覺自己已經漸漸能夠看懂這兩個恐怖神靈的戰斗——雖然只有一點點。

  但就只是這一點點,已經足夠梁晉好好體悟,增強自己的法術施展技巧了。

  睡醒的時候梁晉顧不得把這些印刻自己靈魂里的技巧消化完畢,就啟程離開了城主府。

  他一路向北,到了城門口處,也不需要請守備開門,只需以攝心神劍幻化透明,讓守備看不見自己,然后再用四時咒令的秋天小劍,化風將自己吹飛出去,憑虛御風,就到了城北門外。

  通天河依舊水浪濤濤。夜晚的通天河岸不像白天那樣熱鬧,一路都冷冷清清的,也只有捕魚攤子還零落地散在四處,偶爾有看守攤子的人縮在攤子里面,勉強睡覺。

  這樣的睡法必定睡不安穩,他們要看攤子又舀挨凍,如此也只能是勉強休息而已。梁晉有神靈帝江在身,走過路過的時候,才沒有驚醒他們。

  到了之前白日里幫梁晉和韓小鈺引路的熱心老頭父子那里,卻看到今夜看守的人正是那老頭。那老頭倒是心寬得很,窩在這種地方呼呼大睡,還能睡得極香,一邊睡覺一邊打呼嚕。

  梁晉也沒有吵醒他,徑直過去,按照記憶里的方向,沒一會兒就趕到了葬妖河口處,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坐在那里,身邊在沙地里插著一柄大刀,身后有神靈影影綽綽,卻看不清樣子。

  他從其他地方砍了來柴禾,在這里點了個火堆,正在火堆旁邊烤火。

  天上的月光和火堆冒出的火光交織在一起打在他臉上,使他的臉明明滅滅,顯得陰晴不定。

  還好,沒放自己鴿子…

  梁晉輕輕吐出口氣,走上前去。

  “中州鎮武司巡察使梁晉,我等你好久了。”

  那人開口說道,聲音低沉,讓人聽著極不舒服,像是用鼻腔在說話似的。

  “別裝逼,是你讓我這個點來的。你若是等我好久了,那就是那你自找的。”

  梁晉說話兵不客氣,大刺刺地在那人旁邊坐下,烤起了火。

  “裝逼?”

  那人笑了笑,沒有聽懂這兩個字,但卻只是如此反問了一句,并沒有多在意,也沒有要梁晉解釋的意思。

  而且他就算要問,梁晉也懶得解釋。梁晉問道:“你找我來這里,到底有什么藥說的?有什么話不能在衙門里說,還得要我來這里?還有,你是什么人?說明一下吧。”

  “梁巡察可真是夠心急的,一下子就拋給我這么多問題。”

  那人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鄙人萬斬妖,神源境的實力。不知道梁巡察聽過我的名字沒有。”

  “萬斬妖?還湊巧,真的聽過。”

  梁晉點了點頭,回想起了他所看的資料中,那些散修的信息,然后說道,“你到底是什么境界的實力?”

  “神源境。”

  萬斬妖毫不含糊地回答道,仿佛跟他背后的神靈對應到了,那神靈也是模模糊糊,看起來像是神源境巔峰的實力,或許只差一個契機,就能突破神源境,尋仙駐神,覓得神靈了。

  “只是你若是神源境的話,我卻有一個問題,死活想不通。”

  梁晉說道。他記得在那城主府的資料上說,萬斬妖北上斬妖以前,是和段家家主段延淳斗過一場的。

  可是他看過段延淳的神靈,那實力已是神通境的高手了,萬斬妖區區一個神源境的修行者,有怎么能和段延淳打得不分勝負?

  萬斬妖道:“我有神源武道,可與修行者高手一戰。”

  梁晉還是想不通:“不可能吧?我可是知道段延淳實力的,那廝怎么也有神通境的本事,神源境和神通境差了足足兩個境界,你神源武道有多厲害,能對付得了神通境的高手?”

  神源武道,他自己也是有的,而且其中一項,還是神朝四大神源武道之一。他自己可做不到這樣的越級戰斗。

  如果神源武道有這樣的效果的話,那誰還修行啊?大家都學神源武道,不就行了?

  但是萬斬妖看起來并不想過多地解釋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現在又不算主要,梁晉如此一問,就略過了,問起了下一個問題:“來吧,你說說吧。叫我來這里有什么事?你和段家上下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復什么仇?”

  萬斬妖道:“有圖謀同道之仇,謀財害命之仇,殺我全家之仇。我叫巡察使來,自然是想要巡察使幫我伸張正義,完成復仇的。”

  好家伙,這仇聽起來不小。

  “你詳細說說?”

  梁晉說道。

  萬斬妖的手不知不覺就按在了那柄大劍上面,凜冽兇殘的氣息霎時間蔓延開來,像是受到了仇恨情緒的感染。

  這樣子似乎只是抒發情緒,但梁晉又豈敢怠慢,自己的手已然按在了攝心神劍上,準備一有不對,就和這萬斬妖過過招。

  這個之前還隱藏在暗處的復仇者,似乎并不怎么簡單。梁晉從這一刻的感覺中,只覺他絕對不僅僅是神源境的實力。

  可是那模糊不堪的神靈虛影,又該怎么解釋呢?

  “巡察使,你應當聽說過楊瓊芷和歸俊杰吧?”

  萬斬妖問道。

  梁晉點點頭,回答道:“聽說過。鎮北城里就數你們幾個修行者在散修里最出名,我怎么能沒有聽說過?”

  萬斬妖也點了點頭,說:“楊瓊芷是我姐姐,歸俊杰倒是和我沒什么關系,只是一個修行者同道。但有一樣事,我們是相同的——”

  “就是都是段家的敵人?”

  梁晉想到了這一點,搶答道。

  萬斬妖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算是這樣吧。但更準確的說,是我們都被段府上下迫害了。”

  “怎么個迫害法?”

  梁晉身體微微前傾,像是在聽八卦。

  萬斬妖道:“我們,其實都是被段家趕到北邊的。姐姐過河以后,已經死了。歸俊杰我不知道,畢竟我也沒往更北邊去。而我,是來找我姐的,在這個地方,我被段延淳糊弄,還差點送上了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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