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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開花結果

  鎮北城中心偏西一處地段,是鎮北城舊年模仿長安東西兩市的格局,所設立起來的集市。不過相比起長安城來,地處邊境的鎮北城畢竟沒有那么多的人口和資源,來架起兩座坊市,所以這座城市里曾經火爆的,也就只有這一處地方。

  但到了如今,曾經熱鬧的集市早已破敗,空落落的荒涼如鬼市,曾經的攤位也都磨滅在時光里,那些在數年前匯集于此的攤位如今零散地散布在了這座城池的各個地方。沒有了集中場地,商販們的生意普遍差了,那些過往的熱鬧,也徹徹底底的消失不見。

  寒風呼嘯,讓早已進入寒冷之中的北地城池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冬日的凜冽。舊日集市旁邊,那些樹上早已沒有了落葉,堅硬的枝丫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風吹得搖搖擺擺,發出沙沙的聲音。

  在鎮北城這種地方,樹枝的“沙沙”聲聽起來都有種徹骨的寒意。

  往日寥落的舊年集市,不知道怎么的,一大早就迎來了不同尋常的熱鬧。段延淳和葉二爺都領著家里的人候在了這里,申請和那隨風搖擺的樹枝一樣,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好端端的,讓咱們一大早來這里。老哥你說,這鎮武司的巡察使是不是腦子有病?”

  北源門的葉二爺抱怨說道。眼下沒有了外人,他倒不像面對別人時那樣沉默寡言。如果眼前還有其他人,這樣的抱怨他是絕對不會隨便說的。

  段延淳卻一副很體諒人的樣子,勸說葉二爺道:“年輕人不懂事,咱們多體諒著些。”

  “就怕咱們體諒他,他不知道體諒咱們。你看咱們這也不會縱火法術啊。這天可凍死人了,鎮北城冬天的半夜和清早都不是人呆的地方。”

  葉二爺緊了緊衣口,說道。

  修為高深,并不等于不怕冷。畢竟這世道法術萬千,不是誰都能像謫仙人一脈那樣,隨身帶著個空調,想冷想熱想吹風還是想握冰,那都是分分鐘的事兒。

  段延淳卻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他隨即也和葉二爺一樣,緊了緊衣領,鎮北城的冬天清早,確實冷得要人命。在這里每年一到冬天,被凍死的人都不少。

  活該點的喝多了身子發熱,就愛脫了衣服往冰上貼,往雪里鉆,若沒人管,到第二天妥妥就是一具凍僵的尸體。如今鎮北里偵緝司捕快沒有多少影響力,但在酒鬼中間口碑極好。因為他們若是醉酒了在大街上撒歡,很有可能就被四處巡邏的偵緝司捕快給救了。因此對于他們來說,偵緝司捕快就是他們生命的最后一絲保障。畢竟誰也不喜歡死不是?

  而除活該被凍死的人以外,還有貧苦人家,吃不得熱飯找不上被子甚至房子漏風一不小心下了大雪,房頂都能被壓塌。

  他們這一刻甚至有些希望梁晉能被凍死,不過想想這也是不可能的。就如剛才他們所想的那樣,這個世界,有幾個愿意被凍死呢?

  “老哥你說說,那所謂的鎮武司巡察使,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葉二爺問道。

  段延淳搖了搖頭,說:“這個我怎么知道,你不如去問問他?”

  葉二爺道:“老哥說正事!”

  段延淳這才停下了打趣葉二爺。

  不過他們確實猜想不到中州鎮武司那所謂的梁巡察把他們都請到這個荒涼破敗的地方來,到底有什么圖謀。

  “別考慮太多,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看一部了。

  所謂關于梁晉的正話,他一下子也想不起什么來,就只好這樣說道。

  結果沒一會兒,就有在外候著的段家嘉定過來,說道:“老爺,有事要稟報。”

  “說。”

  段老爺不愧是段老爺,說話言簡意賅,直達深意。

  那家丁當下就急急道:“是昨日去咱們府上吃飯的那個男子,他通知咱們做好準備,梁巡察要過來了。:

  段族長點了點頭,又問:“那那個男子有沒有說,梁巡察到咱們這個地方來,是要干什么的嗎?

  那家丁卻搖了搖頭,說:“這個就請恕小人沒本事,一下子探知不到了。”

  段族長沒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回去。那家丁沒有問出問題,他干脆打算自己直接問了。

  很快梁晉一行人借用城主大人的座駕,就來到了這里。

  段家幾人和北源門眾人都相視一眼,然后看向梁晉那一眾人,眼神里帶著些許審視,看來是看不起梁晉的。

  不過這看不起和審視、以及憤怒都來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梁晉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眾人的神情都已經受了回去,剩下的就只剩下友善與同好。

  只是梁晉對此倒不是很在意,虛偽的友善受著就好,接下來,他可是有可能要和眼前這些人翻臉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翻出個效果來。

  “梁巡察,早。”

  “梁巡察,怎么一大早就到工地上來了?不好好休息休息嗎?”

  段家和北源門的人都迎了上來,梁晉接收著吹捧,心里卻全心全意地做接下來的規劃。

  有人以為梁晉是在裝逼騙人,但事情絕不是這樣,他現在確實是在做規劃。

  一邊規劃,他一邊跟段府來人和北源門來人說:“諸位好,今天一大早大冷的天,把大家召集在這個地方挨凍,有些東西我得詳細說說,特地請諸位過來好好聽聽,然后也便于好好配合。“

  于是段延淳和葉二爺就都問是是什么事需要他們配合。

  當下梁晉就借著段延淳和葉二爺的花頭,往下說道:“那我可說了。”

  段府和北源門眾人都不耐煩地點了點頭,急不可耐地說道:“梁巡察請講。”

  梁晉便一指腳下,說道:“實不相瞞,我是看上了這個地方,想要將此當做我中州鎮武司的衙門所在。但聽說這地方和段府、北源門有關系,旁人也不敢講此地售賣于我,我因此不得不向二位問上一問了。”

  聽完梁晉的問題,葉二爺卻輕松下來,轉而看向段府段老爺。

  當初因此地與城主發生爭端的,是他段府,可不是北源門。如此一來,他北源門應該吸引不到火力。

  不過段延淳卻并不在意,只是點了點頭,說:“梁巡察好眼光,這里確實是個極好的去處、只是這地方可不屬于我段府,也不屬于北源門,梁巡察要說,自是應該找莫狄城主去談,而不是給我們價錢。梁巡察你想要這地方,還是跟莫城主說說為好。”

  梁晉卻笑著搖了搖頭,說:“實不相瞞,這事我其實已經跟莫城主說過了。不過莫城主卻說這地方邪乎,克城主。他可不敢隨意來這種地方,而且當年的事,他也不知道,朝廷地契里,也沒有這一處地方。所以我要真心實意地買,還是要找你們來談。段族長,還是你們來給我通個氣吧,隨了我心愿。”

  段族長仿佛很無奈似的苦笑:“梁巡察,這地兒真的跟我們沒什么關系。要是我們的,我們一準給了梁巡察,絕對不帶半點含糊。梁巡察切莫再這樣說話了。”

  梁晉卻嘆了口氣,道:“也罷,段族長既然執意如此說,我也就不和段族長還有葉掌門說這件事了。不過另外有件事,我還需要求到段族長和葉掌門幫忙。還請段族長和葉掌門別再像之前一樣推脫,把該上繳的鎮武司衙門建設經費錢款,利利索索地拿給我。”

  段府和北源門眾人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段延淳道:“梁巡察,你這話說得,有點兒強硬啊。”

  梁晉搖首道:“段族長聽錯了,我從來不會強硬,只是告知二位,二位應該負的錢是個什么比例,要多少。這是你兩家應盡的義務,不能推脫,最好還是利利索索地辦了。不然的話,怕是不太好看。”

  “你要怎么個不好看?”

  已經有人沉不住氣了,段玉跳出來叫道。

  梁晉道:“到那個時候,咱們就只能見一見真章了。諸位,莫不是想看看我法術神通,以及牧神軍留下的鎮武令?”

  段延淳臉色陰沉下來。

  梁晉好整以暇地接收了在場所有人敵意,沒有半點不適。不過幸好,除了那些敵意以外,他心里并沒有覺得難受,甚至覺得好得很。身為中州鎮武司巡察使,他豈能連這點白眼都受不了?

  二人果真真刀真槍地干了起來,不過卻用得是唇槍舌劍。連拳帶罵帶恐嚇,讓雙方都有些意外。他們口吐臟字,竟然能說成這個地步。

  而梁晉更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樣的實力!

  這場罵戰,剛開始還是梁晉和段延淳兩個人在吵,后來梁晉逐漸站入上風,其他人也都紛紛加入了戰場,葉二爺、段家兄弟三人、北源門兩個內門弟子。

  梁晉一下子直面這么多兇殘對手,還能夠不落下風,真可謂是戰神了!

  ——他自己對自己如是感嘆!

  梁晉看得出來,如果不是考慮到自己身后的三大圣地門人,以及手上的鎮武令,這些人絕對不會簡單地罵戰,說不定自己已經慘死街頭了。

  而現在,自己有了這么多后盾,又豈會不繼續進行下去?

  段府和北源門死咬著朝廷對鎮武司向修行宗門籌措款項一事,只是建議,并沒有形成有效文書,而梁晉卻只說這就是朝廷命令,圣上口諭,什么文書不文書的,段府和北源門不拿錢,那就是抗旨。

  這幾個觀點翻過來覆過去被兩方吵了半天,雙方越吵越是激烈,越吵越是臉紅脖子粗,讓人害怕隨時都會打起來。

  吵到后來,梁晉這邊也不算是勢單力薄,唐小狗也幫著下場,霍定神等三個三大圣地門人在中間幫著勸架,不過勸說之時,到底還是幫著給鎮武司拉偏架。

  讓別人出錢給自己蓋房子,還是朝廷有命天經地義的事,誰不愿意啊?他們三家都出錢了——雖然不夠——,如果能讓眼下這兩家也都出了錢,那他們的心情豈不是能平衡一些?

  因此這場爭吵越吵越亂,真有快打起來的風險。

  在場唯一安靜不說話的,也就只有韓小鈺這個沉默分子了。不過他躲在一邊,像個小透明,如今看來看熱鬧看得還挺投入的。

  不過可惜的是,這場熱鬧,卻沒有什么人敢在附近駐足觀看。畢竟修行者的事,還是鎮武司這樣的衙門和段府這樣的家族以及北源門這樣的門派之間的爭執,一般人誰敢參與啊?

  吵著吵著,梁晉看火候差不多了,就直接拉起了三大圣地的大旗:“我中州鎮武司衙門建立款項之事,這錢,稷山書院、劍宮、藏法閣都已經交了,你段府和北源門也都是中州門派,自當以三大修行圣地為表率。”

  段族長道:“梁巡察這樣,已經可以算是強買強賣…或者說強行跟我們搶錢了吧?你就不怕我到道宗面前告你一狀么?”

  “那你去告啊!”

  道宗大人平退思至今還在長安城中閉門不出,因上回養山村之事想不通,你能告成個什么鬼?

  而且就已平道宗那屁股,他會坐你這邊才活見鬼了!

  “反正該說的,我如今都已經與你們說了。錢款你們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不然的話,我必叫你們好看!”

  梁晉說到這里,站起身來,道:“我給你們些時間,好好考慮。一天以后,你們給我個答案,絕對我怎樣對付你們。勿謂言之不預也。”

  說完了話,就邁步而去。

  唐小狗隨后跟著,還學著梁晉的樣子掃了一眼西方諸國。學著梁晉的樣子,頗為冷酷地說道:“勿謂言之不預也!”

  這話說完以后,他跟著梁晉出來,還忍不住舒暢至極地長出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這話說的,真他奶奶的爽!主公這臺詞也不知道怎么想出來的,可真牛啊!”

  很快,梁晉就回到了自己的處所,把麾下眾人遣散,讓他們各自去忙各的。

  這下好了,種子已經種下,接下來就等開花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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