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修得非常漂亮,跟風景區似的。順著水泥路進去后,看到的是亭臺樓榭,蒼松翠柏。如果不是進來的時候,看到門楣上有“公墓”兩個大字,許正道他們肯定以為自己走錯了,走進了某個公園。
順著水泥路往里走了一段,就看到路兩邊一塊塊黑漆漆的墓碑整齊地排列著。
朱亞聞感覺渾身發冷,牙齒不停地打架,咯咯直響。他總感覺墓地中隱藏著什么可怕的東西,隨時會從墓碑下面躥出來,將自己拖進去。
午夜公墓本來就有些滲人,再加上朱亞聞牙齒咯咯作響,聽起來格外詭異,就好像鬼魂在磨牙似的,搞得許正道心里都毛毛的。為了減輕恐懼,他不住安慰自己,這個世界沒有鬼!就算有鬼也不會找我!到后來,他干脆在心里默默唱起了國際歌。
許正道帶著朱亞聞,在公墓里轉了一圈,然后向蔣天星他們所在的區域走去。快到的時候時,他摸出手機,偷偷給蔣天星發了條短信,告訴他們,自己和朱亞聞很快就到。
驚魂未定的朱亞聞走著走著,突然聽到旁邊的墓碑中傳來嗚嗚的哭聲。他渾身寒毛瞬間豎了起來,現在是午夜,公墓不可能有人,怎么會突然冒出哭聲來?
朱亞聞就像一只受了驚的兔子,驚恐地看向墓碑群,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時,墓碑群中突然躥出一個裹著白毯子的人影,尖叫著向許正道他們沖過來。朱亞聞嚇得魂飛魄散,“啊”的大叫一聲,也顧不上別的,就像遇到了餓狼的兔子,撒腿往出口方向跑。
許正道也被嚇了一跳,在心里大罵,老夜你們兩個混蛋,想嚇死人啊!他見朱亞聞大叫著往出口方向狂奔,趕忙追了上去。只是被嚇壞的朱亞聞將身體潛能發揮了出來,速度堪比劉翔。許正道根本追不上,距離越拉越遠。
要是讓田徑隊教練看到朱亞聞的速度,恐怕會哭著喊著求他加入田徑隊。
許正道從公墓里跑出來,見朱亞聞臉色煞白,坐在路邊不住喘氣,腳抖個不停。他擔心朱亞聞嚇出問題,跑到他的身邊,問道:“朱亞聞,你沒事吧?”
朱亞聞喘著氣道:“我沒事。你怎么樣,沒事吧?”
許正道頓時放心了:“我也沒事。”
朱亞聞心有余悸地道:“剛才怎么回事,那是什么鬼東西?”
許正道安慰道:“是個掃墓女人,穿了一身白。有只貓頭鷹飛到墓旁邊,把她嚇到了,就大叫著往外跑。這地方太嚇人了。我們體驗得差不多了,打車回去吧!”
朱亞聞簡直求之不得:“好好!我們打車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朱亞聞帶著濃重的黑眼圈來到劇組,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沒睡好。
蔣天星他們都竊笑不止,朱亞聞被嚇得夠嗆,估計做了一晚上惡夢!
佟瑤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關心地道:“朱亞聞,你怎么了,昨晚上沒睡好嗎?”
朱亞聞自然不會告訴佟瑤昨天晚上自己在公墓被嚇得屁滾尿流,含混地道:“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惡夢,沒有睡好。不過我沒事,不會影響拍攝的。”
閑聊了幾句,眾人開始為拍攝作準備。
就在這時,隔壁突然傳來咚咚的響聲。朱亞聞因為昨天晚上在公墓的遭遇,心里毛毛的,突然聽到隔壁的咚咚聲,心里更是發緊。他轉頭看了看其他人,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好像什么也沒聽見似的。他不由心想,難道我聽錯了?
朱亞聞正要開口問許正道,有沒有聽到隔壁的聲音,突然樓下傳來張如玉凄厲的尖叫聲:“啊啊啊!!!!!”
眾人都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嚇到了,快步向樓下跑去。他們來到樓下的房間,只見張如玉站在房間中,緊緊捂住嘴巴,眼中閃著驚恐的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李杰一個健步沖到張如玉身邊,拉著她的手,關切地道:“如玉,出什么事了?”
張如玉抬起右手指向墻角的穿衣柜:“血!鏡子流血了!”
穿衣柜的中央有一塊一人高的大鏡子,方便穿衣服的時候照鏡子;但此時一道殷紅的鮮血從鏡子的中部流出,緩緩地流到到了鏡子的底部。
佟瑤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朱亞聞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心臟像被老虎鉗子鉗住,在不住擰緊。他頭皮一陣陣發麻,腦袋嗡嗡作響,這是怎么了,鏡子怎么流血了?
李杰快步走到穿衣柜前,將柜子打開,里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他露出疑惑之色:“什么都沒有啊,怎么會有血?”他轉頭看向眾人:“是你們哪個搞的惡作劇吧?”
眾人齊齊搖頭:“大家都在忙著拍戲,誰會干這種事啊?”
李杰皺眉道:“這就奇怪了,不是惡作劇,鏡子上怎么會冒出血來?”
朱亞聞用微微發顫地聲音道:“有鬼!有鬼!”
許正道翻了翻白眼:“就算鬧鬼,也應該是老房子,這房子這么新,哪里來的鬼啊!再說了,就算真的有鬼,也不敢找我們麻煩。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
朱亞聞被問楞了:“什么人啊?”
許正道咧嘴一笑:“共產主義接班人!共產主義光輝能鎮壓一切牛鬼蛇神!”
朱亞聞無語地看著許正道,心想都這種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
許正道拍拍手:“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我們準備繼續拍攝!如玉,你去找張毛巾來,把鏡子擦干凈,看起來血絲糊拉的,真惡心!”
他悄悄沖張如玉豎起了個大拇指,如玉,你演得太棒了!簡直跟真的似的!
張如玉露出得意的笑容,沖許正道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眾人回到二樓的房間,開始為拍攝作準備。
昨天晚上的恐怖經歷,再加上剛才發生的一切,讓朱亞聞懷疑公寓真的有鬼,整個人都處在惶恐的狀態中。等到拍攝的時候,他根本沒花什么力氣,就演出了許正道想要的效果。
有人說,演員不演才是最好的表演,這話真的一點都沒錯。只是這話說起來很簡單,但真正要做到卻極難。
很多時候導演為了達到這個效果,會常用非常規的手段。比如庫布里克拍閃靈時,為了讓女主角謝莉-杜瓦爾演出孤獨、無助、絕望的情緒,從開拍第一天起他就不許劇組里所有人和女主演接觸說話,拍攝時只要一點不對就開罵,女主演每天都要被他罵哭好幾次,在影片里女主角的眼睛是腫的,這不是化妝效果,就是女主演每天被罵哭,哭腫的。
許正道并不喜歡這種會對演員造成傷害的手段,謝莉-杜瓦爾演完閃靈,內心就遭受了嚴重創傷,并因此病了好幾個月。不過B區32號是許正道第一部電影,要是拍不好不但前途沒了,還無法完成任務。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拍出理想效果,許正道只能采用這種手段了。
在朱亞聞進入狀態后,拍攝就像一輛高速火車,呼嘯著沖向殺青的終點。
兩天后的下午,許正道他開始最后一鏡頭的拍攝,這也是電影最后一個鏡頭。高雨桐在鏡頭外面將麥克殺死,將他扔到了鏡頭前面,然后她用一種非常怪異的姿態走進攝影機鏡頭,木然的對著攝影機鏡頭。片刻后,她緩緩抬起頭,盯著攝影機鏡頭,露出詭異的笑容。
在電影最后,高雨桐被鬼附身了。為了拍出鬼附身的恐怖效果,劇組專門找來了瞳孔全黑的美瞳。戴上去后整個瞳孔完全是黑的,沒有白眼仁,看上去非常嚇人。這種美瞳是萬圣節時候,年輕人扮鬼戴的,用來拍恐怖片算是物盡其用。
拍攝準備工作很快完畢,拍攝正式開始。
朱文亞站在一個小蹦床上,用力一蹦,橫著飛進鏡頭,重重地落在地上,發出沉悶地響聲。幾秒鐘后,佟瑤以一種非常扭曲的姿態走進攝影機鏡頭。她來到鏡頭前面,微低著頭,像是在思考著什么,嘴里發出嗤嗤的聲音,像是蛇在吐信子。她的眼睛漆黑入墨,沒有一絲白色,看上去非常恐怖。大概過了五秒鐘,她緩緩起頭,正臉對著攝影機鏡頭,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緊接著,她突然向前走了一步。
許正道對佟瑤和朱亞聞的表現非常滿意,很快喊了“停”。
這個鏡頭是電影最后一個鏡頭,也是最重要的鏡頭,關系著整部電影的成敗。許正道足足看了五遍,終于確認這個鏡頭沒有任何問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一股暖流從心底漫出來,順著血管流遍全身。
B區32號所有鏡頭全部拍完!
在失敗兩次后,老子第一部長片終于拍完了!
許正道抬起頭,見大家都望著自己,意識到大家還在等自己的結論。他從地上站起來,帶著滿滿的幸福感喊道:“我宣布,最后一個鏡頭過了!B區32號正式殺青!”
蔣天星他們都大笑起來,開始鼓掌:“殺青了!終于殺青了!”
許正道走到佟瑤身邊,給了她一個擁抱:“佟瑤,這些天辛苦了。你演得很好,你會成為好演員的,希望以后還能合作。”
佟瑤抿著嘴,用力點了點頭:“謝謝導演。我會繼續努力的。以后你只要找我,不管多小的角色,哪怕路人甲,我都會來的。”
許正道來到朱亞聞身邊,給了他一個熊抱,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滿是歉意地道:“亞聞,我必須跟你說聲對不起。那天晚上,公墓里那個批白毯子的,是蔣天星。是我叫他們提前躲在那里的。房間里的怪聲,以及鏡子上的血是如玉弄的。就是為了讓你擔驚受怕,讓你懷疑是不是真的在鬧鬼。這樣,你才能演出想要的效果。雖然是為了拍戲,但確實欺騙了你,真的很抱歉!我向你道歉!要是你不爽的話,可以打我一頓出氣!”
朱亞聞愣住了,這幾天他一直懷疑劇組是不是真的鬧鬼了,始終處在惶恐不安中,晚上惡夢不斷,原來都是許正道搞出來的,這混蛋簡直太損了!他有些想發飆,可一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演不出理想效果,許正道也不會出這種損招,心頭的火苗就漸漸熄滅了。
朱亞聞在許正道背上捶了一拳:“我草你大爺!這幾天把我嚇得夠嗆!晚上必須找個好點的餐廳請我們搓一頓!還有,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