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助六頂多也就算是據理力爭罷了。畢竟助六說得全都是事實,沒有什么歪曲,或者強詞奪理。
可是在代表著全世界第一的日不落帝國,大英帝國的阿禮國看來,助六不肯低頭,實際上就是在挑釁帶英,就是在抵制帶英,是不給他阿禮國面子,更是不給帶英帝國面子。
懂吧,盛氣凌人慣了,騎在別人頭上久了,就會覺得別人只要不是討好,不是迎合,那就是違逆!那就是赤果果的和我對著干!
想必大伙兒應該理解得了…
“我希望你能清楚,你這是在同大英帝國說話!”阿禮國軍醫出身,本身就不是個脾氣非常好的人。
只不過他運氣好嘛,一開始擔任的外交職務就是福州領事。清國的官員對于同洋人交涉,完全是一竅不通。而且絕大多數都是奴顏婢膝,根本提不起一點精氣神來。
搞得阿禮國真的以為是自己非常棒,震懾到了清國的那些官員。加上他在上海,頗有幾分所謂的外交成果,大大的擴充了上海租界的范圍。
在他想來,這些東亞封建國家的官員,基本上都是廢物點心,只需要亮明帶英帝國的身份。然后配合帶英那此時世界無敵的皇家海軍艦隊,外交就無往而不利了。
偏偏他的前任阿爾考克一門心思都在去新加坡發財上,也沒有和他好好交代什么,阿禮國不問,阿爾考克就不說。反正自恃不凡的阿禮國,覺得自己已經對東亞的封建官員了解的十分透徹,可以自如應對了。
“我也希望貴使清楚,幕府并非是英國的臣屬,也非是英國的附庸,貴我兩國是友好通商的兩個國家!”助六也不是頭一次見洋人這么囂張了,只是正聲回答。
以前美國的詹姆士,還有佩里,比阿禮國囂張多了。直接對著江戶開炮的那種囂張,助六也是親眼見過的。再囂張又怎么樣,還不是得坐到談判桌上和幕府好好談。
江戶灣的炮臺防御群不說固若金湯吧,起碼到現在也沒有被人直接突破過!
就算是當年英美聯軍聯手進攻,也不過是打破了外圍的富津炮臺,至于遮蔽江戶城的品川第一至第七炮臺,從未失手。
荷蘭工程師設計建造的炮臺,花了幕府何止百萬,要得就是這個防御效果。而且現在幕府還有二十多條淺水重炮艇,已經完全有實力堵住江戶灣在浦賀和富津之間的缺口。
英國人就算是再來幾十條戰艦,也未必能夠攻破!
況且你小子囂張什么?聽說上個月你們在大沽口,被僧格林沁吊起來打。
不光是船被打沉了好幾條,人還死了一千多。你都被人揍成這個鳥樣了,難道是欺負我不知道,所以來嚇嚇我,覺得我更好欺負?
“總之責任全在貴方,大英帝國這不是在同貴方商議,是在通知!”阿禮國覺得是這次自己沒有一開始就提高調門。
只需要威言恫嚇助六,助六最后一定會服軟的。他在福州這么做,獲得了成功。在上海這么做,也獲得了成功。外表再是威嚴的清國官員,被他一恐嚇,最后還不是嚇得屁滾尿流,乖乖的簽訂賣國條約。
“那今日就不必再談了。”助六巴不得拖延呢,你說得這么厲害,我回去報告上級好了吧。
“還請貴方考慮清楚。”阿禮國見助六要走,還真以為是自己調門提高了,把助六給恐嚇住了,助六心中膽怯,要回去打報告了。
是以他也不攔著助六,讓助六趕緊回去上報。封建國家嘛,大臣說了未必算,還得君王點頭,才是真的算。在他想來,助六把他這番“非常正義”的言辭帶回去之后,幕府就應該被嚇得手足無措,然后乖乖求饒。
“不必送!”見阿禮國也起身,助六正言拒絕,轉身就離開了鹿鳴館。
其實助六打的主意就是打太極,不管你說什么東西,我反正就和你周旋著。你說我就聽,橫豎我也不給你一個明確的答復。你要是逼我,我就說回去報告給上級。報告三天兩天的,再回來繼續談。
不好意思,我上級還要再商議兩三天。
拖唄,反正能拖一天都是萬歲。忠右衛門給助六的要求就是拖,阿禮國要是覺得煩了,那就去找忠右衛門唄。去了忠右衛門那邊也是拖,一個意思。
實在拖不下去了,再用士兵疲憊,以及要借兵就先給三百萬的借口來對付。總之一層一層,一環一環的來,不信阿禮國還能打人。
有一點幕府上下還是有共識的,英國正在打清國,不可能在兩國尚未完全分出勝負之前,再啟戰端。就算要來弄幕府,起碼也得等清國的戰事結束。
按照上一次戰事的經驗,怎么著也得打兩年吧。
兩年之后?
兩年之后的事情,兩年之后再說。幕府能把今天的鐘給撞好就不錯了,這一天天過得,各種爛事層出不窮,哪兒還能提前去撞兩年后的鐘。
助六回到一橋邸,包括忠右衛門在內的幕府要人,齊刷刷的都在等著他同阿禮國談判的結果。畢竟英國勢大,幕府確實惹不起。同阿禮國的交涉,不關心都不行。
聽完助六的回報,大伙兒都感覺這個阿禮國有點不懂事。前面的額爾金和阿爾考克,雖然也都帶著帶英帝國的優越感,但起碼正常的交往還是會的,而且也能夠好好談。怎么這個阿禮國這么囂張,誰給他慣的?
一瞬間忠右衛門甚至產生了錯覺,這個阿禮國是不是英國人啊?
前兩任公使在同幕府交往的時候,都知道一個非常關鍵的點。那就是德川幕府,在必要時是帶英在遠東抵御沙俄的急先鋒。
所以對幕府要既拉又打,幕府有其本身的利用價值,不能夠只有打壓沒有拉攏。
要是把幕府逼急了,撂挑子不干了,遠東反俄急先鋒誰來干?指望帶清來干嗎?帶清什么批樣?他能干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