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六的元服典禮算是轟動了,不僅僅是與金丸家相善以及有親緣關系的十余家旗本前來參與,連老中水野忠邦都早早趕到。
現在水野忠邦還沒有被任命為首席老中,也就是勝手掛老中,所以幕府的中央事務,是幾位老中一人一個月輪著當值處置的。上個月他處置完德川家齊的喪禮,可以預見,如果他沒有再進一步的話,往下兩個月會相當閑適(劇情安排,歷史上他已經干上了嗷,這里晚幾天)。
當那面寫著濱松侍從的長方形官銜木牌從町門進入時,整個町都轟動了。多少年了,沒有過這么大的諸侯大名蒞臨。按照幕府的規定,水野忠邦應該有四百人的諸侯行列,也就是所謂的儀仗隊,但是這畢竟是在江戶,他不需要那么大的陣仗。
但整整四十八人的長隊,也綿延出去二三十米。若是有町人不開眼,沖撞了他的行列,理論上甚至可以直接以藐視武士的罪名,不加審理即行處死。不過這也就是說說,實際上沒有一個諸侯敢于在江戶亂殺人。
上頭有個幕府隨時等著削藩呢!
坐著轎子前來的水野忠邦面色一如平常,他是個有極強政治欲望的人,除了執掌幕府大權這一項之外,平素是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他情緒波動的。
要知道這位老兄為了能當官,不僅是賄賂德川家齊身邊的側用人和小姓,甚至放棄二十五萬三千石的家業,自愿減封到濱松十五萬三千石,整整少了十萬石!理由竟然是處于九州的唐津藩承擔著長崎警備的任務,影響了他當官的大事。
實話實說,水野忠邦也是個狠人!
對自己都能這么狠的人,到底是怎么在政治斗爭中失敗的,忠右衛門也百思不得其解。可惜了歷史記憶模糊,只知道他敗了,卻不知道他為啥敗的。
在一眾旗本的迎接下,水野忠邦踱步進屋。女眷什么的一律回避開來,因為元服之禮時,一眾男子還要換上大禮服。元服乃是大事,光穿個水干是不成的,眾人都帶著換用的衣裳,至于助六要用的烏帽子,自然是需要水野忠邦賜下的。
場內只有水野忠邦一人所用的乃是折烏帽子,因為他表奏有從四位下侍從越前守官職在身,而一眾沒有官職在身的旗本是只許用烏帽子。簡單的一頂冠,便是區分大夫(五位以上)與否的重要形式。
助六現在頭發已經基本長了出來,正好適合給水野忠邦剃上一刀。不過大概是很少幫人剃頭,外加衣袍寬大行動不便,水野忠邦這個頭剃的不爽利。原本只要形式上把額前的雜亂劉海給削掉即可,一刀的事情,水野忠邦居然前后用了五刀才結束。
剃完了還稍微停下瞧了瞧,似乎在欣賞自己的作品是否完美。想來他這樣的幕府老中,十五萬石諸侯大大名是沒什么機會幫人元服的,如此難得的機會,即使是滿腦子功名利祿的水野忠邦,也會心生好奇吧。
忠右衛門則半跪在一旁,幫助助六快速的把發辮綁好。最近這幾天,金丸家可是專門請了一個剃頭師傅來教忠右衛門綁發辮的。畢竟要是在水野忠邦面前出洋相,那糗就大了。
這邊發辮綁好,水野忠邦的侍從捧來一頂烏帽子,鄭重的幫助六帶上系好。隨后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不出意外的,水野忠邦將自己的邦字賜給了助六。如果未來不出現什么波折的話,助六一輩子的名字就是金丸邦義了。
而他的哥哥金丸義景在他元服之后,收養他為嗣子,升格為父親。兩人原本的父親金丸義莊,則變成了助六的祖父,不光是家譜上會這么寫,以后稱呼上也要變化。
叫自己的哥哥為爸爸,叫自己的爸爸為爺爺,這事情,咋說呢…
元服禮成,就要開宴席,因為有水野忠邦在,自然不可能什么一汁三菜。加上觀禮的十幾位旗本大人,一溜的小桌排開出去,得虧助六家足夠大。
為了準備宴席,附近幾家旗本的女眷都趕來幫忙,材料更是從半個月前就開始準備。那二十幾尾鯛魚,還是今早從江戶灣撈上來的,忠右衛門凌晨四點跑出去取的訂貨。
除開大人們的筵席之外,他們帶來的上百名侍從也需要招呼。每人三十枚寬永通寶的賞錢不算,還要提供酒和菜食。
不用想,一場元服之禮辦下來,助六那三十兩的存款全部開銷,他哥,不對,現在是他爹金丸義景還貼補進去小十兩。
這錢還是過年前從花和尚們身上訛來的,現在算是全部開銷盡了。不過也好,起碼不像別的旗本家一樣,為了辦個元服或者家門承替,能欠下一屁股的高利貸。
金丸家到現在也不過只欠了區區百十兩的外債,而且利息很低,一年只有百分之十二而已。舊社會的高利貸居然比新社會的還良心,讓人不由得感嘆一聲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眼下金丸家有兩份俸祿,那點欠債干上兩年基本就能還上。倒也不必太為他們家擔心什么,有個世襲罔替的知行在,家業總不會敗的。
倒是聽說有些家業敗了的落魄武士,因為所有家產典賣一空之后,還是不能還清欠款,就從愿意幫他們還債的富商家里迎回一位婿養子。
富商家里得到了或高或低的名門苗字,武士家里則把一概的欠債還清,還能弄上一個能填補家中財用的錢包。
兩全其美!
總之這元服禮辦的很成功,水野忠邦臨走之前還抽空又和助六簡單的說了幾句。忠右衛門側立在一旁,聽到的都是些沒營養的話。像是什么忠勇奉公,御恩不忘之類的,早都聽出繭子來了,倦了。
“你既任江戶同心眾,此時還未有詳細差事吧。”
“是,町奉行大人尚未安排。”這個月是南町奉行遠山景元輪值,人家還沒來得及安排。
“那你便就近在所中執事,多學些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