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舉目四顧,周圍的貴胄小姐,人人貂裘狐皮,穿著華貴,想起被屠戮的司馬村村民,司馬若華高聲吟道“中堂舞神仙,煙霧散玉質,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勸客駝蹄羹,霜橙壓香橘,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少年聽見妹妹吟出的,不是在平昌坊突擊的詩文,而是才到大興城的時候,妹妹和尉遲恭他們一起去給饑民發糧,回來自己告訴她的杜甫長詩一段,此詩其實很是應景,現在殿中香盤,狐裘滿目都是,剛才伙房的羊肉算是駝蹄羹,沒想到妹妹當眾吟出了這樣的詩句。
對于李建成來說,若華的詩句,不算厚道,不過司馬九知道,若華自小就有俠義心腸,殘髓被治愈后,妹妹更是對自己的一生,有種莫名的使命感。
眼前英氣逼人,俊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一進門,就引來了貴胄眾女子天生的敵意,若華的詩句,這里其實一半女子都聽不太懂,剩下聽懂的一半,很多都低頭沉思此詩。
堂中的獨孤綺羅和竇夫人聽女子念完,都是眼睛一亮,看著司馬若華的眼神,隱隱帶著贊嘆,李閥的這兩代內當家格局何等宏大,并不為司馬若華的無禮而生氣,眾女中還是有幾人不知所謂的罵了起來,其中領頭的就是宇文清揚。
“好詩,此詩的格局,實在是宏大,司馬姑娘算得才女,今日姑娘來此,實在是我李家的福分,眾人都退下吧,我看這大興城李家最想要的男女,都已經在我的天羅殿中了。”
獨孤綺羅忽然站起,高聲笑道,老太太年紀將近七十了,還是中氣十足,殿中眾女聽到老祖宗這么說,都有點莫名其妙,司馬九心中一震,看見門外閃出數十個甲士,手中都持著短斧金錘,看著自己不語,隱約成包圍的姿態。
殿中其余貴胄女子看見眼前情景,都發一聲喊,在父兄的保護下離開此殿,司馬九抓住妹妹的手,看見若華眼神明亮,毫不畏懼,稍微放下心來。
眾才女不到半刻便跑個精光,司馬九看見眼前情景,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李閥對自己的殺意,建成想來也被算在了局中,李閥在此要是殺了司馬九兄妹,憑著工部司員外郎對李大的了解,基本也算是毀了李建成的道心,李家這是犧牲嫡子,也要自己出不去唐國公府啊。
少年心中暗嘆,一旁的妹妹卻說話了,”建成知道不知道此事?你們是利用他來欺騙哥哥的嗎?“
少女聲音顫抖,看著獨孤綺羅的眼神軟弱,司馬九第一次在妹妹眼中,看到這樣的不堅定,老祖想了一下,點頭道:
“建成不知道此事,他以為我是要讓你們兄妹進入李家的圈子,每天高興都來不及。“
獨孤綺羅很是爽快,沒有借機打擊司馬若華道心的意思,少女聽了,眼神逐漸堅定,她向老祖行禮,慢慢抽出腰間的軟劍。
獨孤綺羅看她如此,傲然一笑,蠻兒和碧荷兩個婢女,推著一架輪椅從殿后出來,李玄英坐在輪椅上,看著司馬九,滿臉都是猜忌。
“耳尖貌美,婦人之姿,梟狼之性,亂世則行魔道,盛世必是孽臣,食不露齒,行必狐道,司馬九,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工部司員外郎心中一想,眼前男子算得很準,很久以前,納蘭靈云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就發現少年吞咽東西極快,幾乎不用咀嚼,而他走路,確實也永遠不是直道,看著歪歪斜斜,就和狡狐一般。
“你自當是李玄英大師了,張口就是命格,聽建成說大師算出了今后千年的神州之運,看來大師此舉是犯了天律,才被反噬成這樣啊。”
司馬若華看著眼前陰陽家一半黑色,一半白色的雙眼,心中有些害怕,離哥哥近了一些。
李玄英自然聽出司馬九的譏嘲,他卻并不在意,只是喋喋怪笑。
“天下萬物有其運道,天數萬年前就已不可改變,枉自挑戰天道者,都是亂世的魔頭,司馬九,我觀你面相,命格不在這九州大道之河中,你就是今后百年,天下最大的變數,你不在了,神州才是萬民安樂。”
陰陽家大拿神色瘋狂,司馬九不屑的嘴角翹起,“我只知道人定勝天,你等裝神弄鬼,有什么資格決定天下萬民的生死運數?”
此殿甲士眾多,雖然看上去沒有什么好手,少年還是決定先下手為強,對面把自己和妹妹捆在一起,就是忌憚少年的控鶴功,吃準了他不會丟棄妹妹,讓他不會遁逃。
司馬若華實際上成為了人質,司馬九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無傷劍抽出,滿天劍光飛舞,刺向殿外甲士,他遲滯甲士的動作,聲形一晃,就來到了李玄英的身前,想要跨過輪椅,擒拿住獨孤綺羅,讓眾人投鼠忌器。
唐國公府一片混亂,離此地西邊三個坊區的一處民房屋頂上,宇文愷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的怪僧,他的頭發已經不是黑色和淺灰色,而是詭異的淡綠色,身邊的兩個人鳶,一個頭顱碎裂,一個四肢炸開,都靜靜的躺到在上柱國的腳下。
達摩芨多看著眼前的男子,背后七色光暈浮現,他忽然身子微微顫抖,一個怪物以天下第一人看來都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側面沖撞了禪宗佛陀一下。
達摩芨多厭惡的看著眼前的宇文精衛,小姑娘張開秀口,吐出一片僧袍,已經近乎金剛不壞的佛陀,被精衛撞擊的地方,鮮血慢慢從被咬碎的僧袍下涌出。
“此等孽障,耗費多少生靈天和才能制成,此物幾乎已經能陷入六道輪回了,不能算成傀儡,人魔宇文愷,真是好手段,我看你發色已經頭顱兩轉,兩轉沒用的,快點三轉吧。”
禪宗佛陀高呼佛號,金色的一拳向著宇文愷打出,機關家老祖的右臂,猛地膨脹起來,臂膀表面皮膚,滲出黑色的液體,好像什么管道炸裂了一樣,他的胳膊黑煙彌漫,黑氣猛的和金氣碰撞在一起。
大興城的西門,兩個美女道士和一個邋遢老道剛剛進城,金發的女道士很是奇怪,守衛此門的衛兵居然被人沖的七零八落,連來檢查門引的軍士都沒有。
她問了圍觀的百姓,才知道一柱香前,一隊女軍從此門沖進,幾個軍士多問了幾句,就被一個蒙面女子用皮鞭猛抽,這支軍士好像事情緊急,沖散崗哨就向北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