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渠水水樣依次放入水槽,重復操作,耗時將近兩個時辰。
定水閣外,太陽慢慢西下。
不知不覺間,已經近黃昏。
司馬九津津有味的觀看著宇文愷的高科技。
諸葛靈巧已經來過幾次定水閣,比司馬九熟悉定水閣,他向司馬九講解了不少司馬九不太明白的地方。
只不過,宇文愷從來不與何稠的弟子交流,很多事情,都是諸葛靈巧自己猜的,當然,這并不耽誤她給司馬九講解。
司馬九將宇文愷的水質測試與和穿越前自己了解的知識聯系起來,越想越佩服宇文愷的格局、智慧。
鄧煙兒平時話語最多,今天,卻不知在想什么,從頭到尾,都沉默不語。
諸葛靈巧見師姐不來招惹自己,心中暗喜,哪里還敢去接近鄧煙兒。
“一年之中,只有冬至后第七日的日光最合適,時辰快到了,我們去三層吧。”宇文愷時刻留意屋外的太陽,他見斜陽慢慢落下,緩緩提醒道。
司馬九隨著宇文愷等人來到了三層。
看上去,此層甚是一覽無余。
在此層正中,放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容器,司馬九的目光頓時被容器所吸引,看起來,容器價值不菲。
“日光即將照進來,速速將渠水倒入七彩皿中。”宇文愷吩咐眾人。
司馬九這才發現,此層窗戶多得不可思議,采光極佳。
此時,夕陽漸漸照入房間中,映射在房屋中間的七彩皿上。
何稠弟子將龍首渠的水樣倒入七彩皿中,不到半刻鐘,夕陽就完全籠罩了七彩皿。
這時,宇文愷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倒出一些粉末在手心,然后再異常小心的將粉末倒入七彩皿中。
在冬至后第七日日光的照耀下,粉末溶入水中,迅速沉淀成數層,每層都發出不同的光澤。
原本平常無奇的渠水,居然發出淡淡的彩色光暈。
宇文愷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他掐算著手指,似有所思。
何稠自進入三層,似乎就變成了宇文愷的學生,他見宇文愷掐算,對著自己最喜歡的兩個女弟子問道:“靈巧、煙兒,你們每年來此,師父一直沒與你們提起宇文愷大人在算什么,你們可有猜想?”
諸葛靈巧注視著七彩皿,眉頭微皺,一時間沒有說話,顯然,她在努力思索。
鄧煙兒搶先回應道:“宇文愷大人一定在看水中雜質,觀測水中有何異樣。”
何稠聽了鄧煙兒的話,不置可否,眼光看向諸葛靈巧。
“弟子以為:這水中,一定有我們肉眼看不見的微小東西,這些東西必須借助光色,才能看出端倪,七色正是水中七種微末存在。弟子想,或許,這些微末存在,會比水質是否清澈更加重要。”
“一派胡言,這渠水一眼就能看出是否清澈,哪有什么微末存在。師妹,你這腦袋整天在胡思亂想些什么?”何稠還沒說話,鄧煙兒就忍不住譏嘲諸葛靈巧。
何稠見鄧煙兒如此浮躁,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何稠對機關術的理解,與眾不同,其中,制造機關的手法,乃是南派機關學的精髓,在這方面,他甚至不虛于宇文愷。
原本,他想將這些精髓傳授給鄧煙兒,畢竟,諸葛靈巧太過稚嫩。
但是,這幾天看來,鄧煙兒失去了以前的機巧和圓滑,事事不遂他的意,而且,她似乎與司馬九有難以解開的矛盾,偏偏,這個司馬九又與靈巧交好,而宇文愷又與司馬九關系不同尋常。
南北機關術,終究還是機關家,唯有在宇文愷的照拂下,才能更加順暢的發展。
何稠思緒萬千,有些失神,甚至忘了回應諸葛靈巧。
“師父,師父,您以為弟子所說的對不對?”鄧煙兒向何稠撒嬌。
何稠猛然從思緒中醒來,正要回答她,宇文愷冷冷接口道:“水質好壞,一層二層早已經反復鑒別。帝國斥資億萬,修建的定水閣三層,在你眼中,就如此可笑嗎?”
“水中微末,說得不錯。當今天下,又有幾人知道這水中微末,關系帝國社稷?”宇文愷對諸葛靈巧露出贊賞的笑意。
宇文愷一向待人冷淡,當然,除了當今皇帝和司馬九,他現在對諸葛靈巧的表情,已是極為和善了。
司馬九嘴角微翹,他已經知道了七彩皿的作用。
此物功效,應與后世的顯微鏡相同,堪稱隋代的微量元素分析儀。
“昔日,曹魏滅亡,連續數個皇帝夭壽,史書記載為近侍毒殺。不過,以老夫所見,應是水出了問題。”
“如今,帝國即將在洛陽營建東都,水質又怎能不查。去年,老夫在洛陽漢代舊都地底取了水樣,你們可看看其是否與大興城一樣。”說話間,宇文愷從大廳一角的木柜中,取出一個筒狀容器,將里面的水倒入七彩皿中。
夕陽下,在宇文愷向七彩皿加入染料后,眾人頓時發現七彩皿的不同。
七彩皿中,原本赤色的水層,居然發出一層淡淡的黑光,甚是詭異,明顯與龍首渠的水不同。
宇文愷見眾人驚奇,傲然一笑。“老夫斷定,曹魏洛陽用水,定被不知名的微末污染。水渾濁,食用之人最多腹瀉難受,倘若有不明微末,或至人身死。”
“老夫采水之處,正是原皇室供水之所,這黑色微末是有人故意加入?還是天然所成?就難說了。”
司馬九聞言,自然心中雪亮。
鉛污染嘛。
羅馬不也流傳著鉛污染毀滅皇族的傳說么,甚至,在后世考古界,還報道出曹魏皇室陵園石墓中含有放射性元素。
何稠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見鄧煙兒被駁斥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心中暗嘆,本來難以決斷的事情,瞬間有了決斷。
鄧煙兒出局了。
司馬九在定水閣中,旁觀七世紀科學家宇文愷做著精妙的科學研究,直到太陽落山,才完成所有水質勘測工作,離開定水閣。
大興城的水質沒有問題,何稠懸久的心也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