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墻內花雨紛飛,瘦紅翠綠的院落之中,兩道身影站在亭內竊竊私語。
“公主,臣之所以不告訴那人你的身份,是怕公主的身份過于尊崇,任誰都會未戰先怯,吶,公主你也知道的,敢同你行私奔之事的人,這膽子大不大,很關鍵的啦。”
轅靖公主聽到這話點了點頭向一旁走了兩步,深以為然的答復道:“你說的有些道理,若沒這膽子,反而會暴露本公主的想法...”
她回頭問道:“宋大人你方才想說什么。”
宋植也走了過來,看著滿園花香姹紫嫣紅,掩袖道:
“臣諫言,屆時安排公主與那危家少主相見時,公主當珍惜這層偽裝,讓那人真的掛念住你,由此,慢慢增進感情。”
轅靖公主臉頰一紅,低頭問道:“大人請細說。”
“就是....”宋植晃了晃肩,對著轅靖公主眨了個媚眼,可看到轅靖公主美眸微睜,緋紅的模樣,頓時眉頭一皺。
完了,這妮子完全沒入門嘛。
那么多小言情都白看了?
“來,公主,我教你如何勾,哦不,如何讓一個男人迅速愛上你。”
宋植說話間將禮帽摘掉,接著扎了一個高馬尾,輕咳一聲道:“從現在開始,公主你將我想成那人便好。”
上前一步,宋植隨手撩起了公主的秀發,學著危霆云的口氣說道:“喲,你很漂亮嘛。”
“放肆!”轅靖公主漲紅了臉,羞怯之下大喊道,把宋植都嚇了一跳。
所幸附近并沒有人,公主的侍衛守在了遠處。
“啊,宋大人見諒,本公主還未習慣...”公主一手捂著嘴巴一手向前探,示意宋植不要介意。
宋植擺擺手示意沒事,心里卻在腹誹,公主未經人事,還是太過于生澀了啊...不過危霆云那家伙也算純良,相信不是個壞男人。
“無妨,公主不如這樣做。”
宋植娓娓道來:“作為千金小姐呢,公主不可再像平日一般大大咧咧,揮著袖帶抽草葉這種事肯定是不能做的,咱要端起來,起碼要學會裝矜,讓他看到我大淵女子的魅力所在。”
“裝矜?”公主不解。
“對,就是裝作矜持,欲拒還羞這樣...公主你明白嗎?”宋植眨著眼問道。
“我好像...明白了。”公主頷首道。
“來,那就矜持一點。”宋植說話間后退一步,沒再伸手撩起公主的發絲,而是壓低聲音道:
“大淵國的姑娘,初次見面,在下危霆云,百聞不如一見,姑娘你果然生的不可方物....”
轅靖公主這回倒是沒有出聲訓斥,只是整個人木訥住了,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宋植見狀,只好兩只手往臉上一搖說道:“笑呀,公主你得嘴角含笑。”
轅靖公主聞言嘴角一咧,露出了一個極其不自然的笑,把宋植都看尬住了。
“恩......”握手成拳放在嘴邊猶豫了會,宋植覺得形式有些不太妙。
自己在危霆云面前把公主都吹成花了,如果到時候二人碰面公主像個木頭人,得知身份后別說私奔了,就怕危霆云連夜背著族人先逃了。
既然如此,只能這樣了么...
宋植輕嘆一聲,接著將頭上的發簪摘掉,用力的甩了甩長發,如一道黑色的瀑布旋動,帶起香風。
將頭發往后捧了捧,宋植站到了公主的身側,說道:“公主跟著臣做吧。”
“哦,好。”轅靖公主乖乖的站好,等著發號施令。
“那第一步呢,自然是笑容,所謂愛笑的女孩運氣都不會差,這點是沒錯的。”宋植說話間低下頭,再抬起頭時轉眄,丹唇外朗,含辭未吐卻芳澤無加,那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令人心頭蕩漾。
宋植斂起笑容,抬手道:“公主,您試一試這么笑。”
轅靖公主頓時感到壓力山大,她也生的美艷可人,但與眼前這位云髻峨峨,修眉聯娟的宋大人相比,那可真是頗有差距。
宋植見轅靖公主始終笑的做作,這樣反倒會起反效果的,所謂裝矜,要的就是一個自然,讓男人根本看不出來,可謂是凡人都能用的魅術。
“怎么會這樣...是不是要加點動作?”宋植想著,于是再次走到了公主身邊:“公主隨我加些動作,可能會好些。”
接著宋植頭側向一面,將兩只手掌給疊在一起下沉,眼神向下...
“膝蓋微微內扣,對”
宋植擺出了一個欲拒還迎的姿勢,柔情綽態,媚于語言,隨意一個抬頭都讓人心生念想,不過當他看向公主的時候,卻發現公主像個沒有感情的傀儡。
“宋大人,這個姿勢是不是多少有些....”轅靖公主也發現了不妥,她現在這個樣子就像個大鵪鶉。
這可把宋植難倒了,自語道:“不對呀,前世都是這么演的啊...”
宋植接著嘗試,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茶道都盡皆傳給了轅靖公主,這一傳就到了晚上,轅靖公主雖然生澀,但好在長得不錯,終于還是入了門。
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小茶杯,宋植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才能留住那危霆云的心,自己的任務才能完成。
時間已經不早了,轅靖公主也得回府歇息了,宋植便告退欠身折返而去。
臨別之際轅靖公主的語氣都變了,從大大咧咧變得軟糯清緩,讓宋植分外欣慰。
離開了皇宮,宋植走在皇城前的大道上,這條道一直沒有什么行人,只有一直向南走到坊市才會熱鬧起來,所以顯得有些昏暗。
“恩?”
宋植腳步慢慢放緩,最后停了下來,眉頭微微皺起,問道:“是何人在跟蹤我?”
啪、啪、啪...
一陣鼓掌聲響起,接著一道身披紅衣,棕發披肩的身影從身旁的空院中走出,宋植看到他這陰柔的面容,頓時更為不解。
這不是那位東神族世子,江成顏么,他為何要攔下自己。
江成顏嘴角帶笑,暗紅的眼睛卻如蛇般陰冷,他放下雙手負在身后,問道:“閣下是何人,為何與我家臻兒在一起?”
“你家臻兒?”宋植若有所思,接著面色也冷了下來,呵道:“在下禮部員外郎宋植,本官與誰同行,莫非還需要向東神族匯報么?”
宋植記起江雅臻說過,她為家族所累,一生都難自由順遂,今天的比斗宋植也看了,江雅臻雖然下手狠了些,但能側目看出她對家族的怨氣。
至于為什么會怨,宋植尚未可知,但必然是事出有因。
“哈哈哈...”江成顏大笑了起來,自語道:“禮部員外郎?”
“一個小小的禮部員外郎,為何會有如此強大的靈力,不用在我面前掩飾,以你之靈壓擊敗今日那些臭魚爛蝦手到擒來,為何卻不參戰,白白浪費了這么個機會?”
宋植心中一凜,這家伙的修羅瞳竟然能看穿自己的實力?
宋植自然不會說自己是去追公主了,本來這次參展與否他就很猶豫,因為監正是不希望自己參加的,因故錯過,倒也算給自己了一個理由。
不過對江成顏自然不能實話實說,宋植笑道:“江少主心真寬,在下參不參戰與你何干?”
“與我何干?”江成顏向前走來,說道:“一個不心系大淵,不知來歷的二品高手,潛伏在我胞妹的身邊,你讓我這個做兄長的怎么放心...”
宋植見他走的愈來愈近,淡淡的問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想....”江成顏停下了腳步,神色突然認真起來,說道:“我們東神族的血脈一直難以延續,若要延續修羅瞳,要求更是嚴苛無比,所以一直都在尋找血脈破解之法。”
“或許其他女輩修士與我修羅瞳結合,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不知這位宋大人...可有意向來我東神族一看?”
宋植瞇起了眼,這是什么意思,這姓江的腦袋被驢踢了,大半夜的當街相親來了?
宋植冷哼一聲,面無表情的說道:
“生不出孩子?有病那就去治病,搞得像我生得出孩子一樣,東神族是不是閑的沒事,一天天凈愛瞎想。”
江成顏倒不生氣,一個有實力的修士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拿下,當下伸出手就想撩撥起宋植的頭發,結果下一秒江成顏便瞳孔微縮,一個閃身后退了三丈遠。
而他的脖頸處已經滲出了一縷鮮血,若非他反應快....
宋植平端著承影劍,側頭望向江成顏,這家伙真的是色膽包天,我的頭發也是你能撩的?能不能先撒泡尿看看自己,一點陽剛氣息都沒有還學著別人把妹?
“江公子,夜深了,你小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聽到宋植輕描淡寫的威脅,江成顏的眼睛也冷冽下來,搖頭道:“唉,今天收了阿臻一天的氣,也該找個地方發泄發泄了...那就比試比試吧,不過...”
江成顏抬頭,笑道:“宋大人,可千萬別死了啊。”
宋植挑了挑眉,沒想到自己沒和北境人打起來,卻先和自己人打起來了,不過這江成顏不論從相貌,說話到動作都讓自己反感,今天江雅臻想教訓他未成,那便讓我來吧。
江成顏沒有托大,宋植的劍法太快,甚至于她手里的劍隱于黑暗之中,自己的修羅瞳都看之不清,無形之中更添一分神秘。
“修羅:血擊陣。”江成顏腳下紅光閃爍,構陷出一處六角陣法,而他則是處于陣法中心,渾身縈繞著充沛的血氣。
他腳下亂石飛碎,接著整個人平移而出,幾乎是瞬間來到了宋植的身前,一記勾拳向宋植的小腹錘去,角度交鉆出其不意。
宋植沒有驚慌立刻舉劍橫檔,斥力迸發下整個人安然無恙,借力如飛燕掠上了高空,在空中腳尖踩火停滯片刻,承影劍剎那間揮出蜿蜒的連綿劍氣,如影隨行,無聲無息的向江成顏斬落而去。
修羅血擊陣有強大的功防能力,修羅瞳的修士位于其中可以無需顧慮其他,但此刻江成顏卻沒有追擊,而是眼眸微凝,立刻喚出了金鐘咒,一盞大鐘立刻蓋住了自己的身軀。
呲呲!
伴隨著割裂之聲,如鐵線劃穿金箔,江成顏猛地一側身,只見他的金鐘咒竟被斬成了兩半,而血擊陣也被破開了一個缺口。
“上九狩刃!?”江成顏有些驚了,你一個禮部員外郎,為什么會有這種神兵法器。
承影劍與姜探雪無堅不摧的銀戈不同,是如影迅疾,專破術式的法器,這些防御性術式在宋植的劍刃面前,如同虛設一般。
“瞳術:定!”
江成顏眸光大放,宋植頓時感覺自己仿佛被無形的壓力給積壓在一起,居然沒有向下墜落,僵在了半空。
而江成顏抓住了這個機會,任何不了解修羅瞳的人都會有這么一個破綻,他手執一桿赤血凝槍躍上高空,朝著宋植刺去。
“哼!”
宋植嘴角一勾,他就是要探修羅瞳到底有些什么術式。
只見宋植雙臂微展,剎那間洶涌火光從他的身后綻放,如瀑的鳳羽赤翎急射而出,鳳凰羽如一場天降的焱火,照亮了整條街道。
江成顏預感到危機,這鎏金火焰不僅熾熱難耐,而且是由劍氣所化,不可莽撞,當下立刻喚出了四臂修羅護住己身,瞳孔中同樣噴射出修羅火光抵擋,兩者相沖下齊齊下墜。
落地后的宋植手中承影劍拖拽,失去了打探江成顏實力的耐心,決定拿出真本事,定要讓這家伙知道什么叫不要裝杯。
而江成顏則更加震驚,這個女子強他的修羅瞳是能看到的,但沒想到不僅有上九狩刃,且神賦居然是太上神焱?
什么情況,這家伙是姓宋還是姓朱?莫非是那朱吾世的親戚不成?
他有些猶豫了,自己當然有底牌,修羅瞳的奧義一出他有信心一定拿下此女,可要這么做么?
宋植則沒有這些顧慮,他還有很多手段都沒有用,況且只是教訓此人,并不需要用太多招式,一柄劍足以。
“賦劍氣:霞風。”
“焱霧...”宋植衣袖揮動,整片街道頓時刮起了大風,江成顏腳下六芒星閃爍,四臂修羅立于他的身后,目光警惕的看向四周。
空氣瞬間灼熱起來,無處不是金色的粉末隨風飄蕩,整片街道朦朧起來,虛空仿佛被點燃,而宋植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在這無處不在的太上神焱濃霧中,甚至連神識都失去了效用,江成顏冷笑一聲,羅剎眼能看破鬼魅虛妄,而修羅瞳卻能看穿真實,他能看到宋植正在移動...
只是那速度實在快的驚人,讓他瞬間擊中了精神,不斷的調整著面向。
就在二人比斗時,就在他們頭上的一處屋檐上,兩道身影正并肩而立,卻沒引起他們的注意。
“國師,這孩子的實力已然不可用常理度之,此番大戰...”裂狩余池心側頭問道。
監正深邃的眼眸看向場中,沉默了片刻后微微頷首,道:“得劍仙魂魄,銜龍之體,如此機緣早已不是我們給的造化,未來如何,或許看的人會是...”
“那便讓他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