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宮天闕之間,月桂寶輦自長空掠過。
無數仙官駐足望去,眼中略帶驚訝。
那車輦的樣式獨特,更是有濃郁月華相伴,極容易辨別寶輦主人的身份。
但這并非他們駐足的理由。
太陰星君乃是九曜之一,位高權重,但她手下的廣寒仙宮卻并非如此。
實際上,整個廣寒仙宮內的宮娥,都只是仙庭的舞姬罷了,嫦娥仙子只是其中最尊貴的一位。
雖貴為太乙上仙,但手上并無實權,能使喚的只有手下的宮娥。
因此,其他神仙對嫦娥的態度尊敬歸尊敬,卻也不必太過忌憚對方。
真正讓這群仙官驚訝的,卻是寶輦上的另一道身影。
那青年慵懶的靠坐其上,嫦娥仙子則是滿臉甜蜜的挽著他的胳膊,絲毫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煌煌仙宮,成何體統!
終于,有個太乙仙官看不下去了,駕云攔在了寶輦前方。
“冒昧叨擾仙子。”
他蹙眉伸手,指向寶輦之上:“敢問這是何人?”
姮娥緩緩立起身子,盈盈笑道:“這是我的兄長,仙官有什么事情嗎?”
“這!”
仙官話音一滯,卻見寶輦已經從身前掠過。
他揮揮袖袍,嘆息道:“哪怕是兄長,也該注意點影響才是。”
天庭只有在發生大事的時候,大天尊才會調來廣寒宮主起舞,可以說是百年難得一見。
所有神仙都只能等到那時候,才能一窺嫦娥仙子的芳容舞姿,哪怕是他也惦記得緊。
如今看見仙子倚靠在一個男人身上,心中總有股幻想破滅的失落感。
一路上,這樣的情形至少也發生了數十次。
沈緣瞥了眼身旁的小妮子:“你覺得很有意思嗎?”
姮娥抱緊他的手臂,忍俊不禁的哼道:“當然有意思。”
說完,她靜靜盯著沈緣的雙眸,突然有些失神。
像哥哥這樣的人,別說是自己這個假嫦娥,就算是真嫦娥相伴左右,那也是應該的。
念及此處,她垂眸輕笑一聲。
姮娥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哥哥才不是什么小天兵。
對方性子懶散,不愿展露太多實力,更喜歡安安靜靜的生活,那就讓她來做點什么。
至少不能再讓方天海這種人,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時間緩緩流逝。
終于,月桂寶輦在那皎白的仙宮前停下。
姮娥牽著沈緣朝車下走去,攥緊那只溫暖的手掌,她滿足的閉上眼。
過了許久后,姮娥深吸一口氣:“好啦,結束了。”
她輕輕松開沈緣的手掌,退后兩步,認真的算著距離,大概在半丈遠的地方站定。
“大概就是這樣吧。”
姮娥抬起頭朝青年看去,輕聲問道:“能陪我去看看桂樹嗎?”
沈緣翻翻白眼,邁步朝她走去。
姮娥繃著小臉,又朝后面蹦了兩步,忍笑道:“義兄歸義兄,別靠那么近啊,小心我哥哥揍你。”
沈緣并沒有忘記她曾經說過的話。
姮娥想要帶她的義兄去看桂樹,去看太乙天,去看遍這天庭的繁華。
但他還是走了過去,在姮娥驚訝的眼神中,將其扯到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今天就不去了。”
此話一出,姮娥眼中的光彩頓時黯淡下去,她強顏歡笑道:
“哥哥…是有什么急事嗎,那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見狀,沈緣淡笑著搖搖頭:“我還沒有那么小氣。”
他輕聲道:“只是今天不合適。”
“什么不合適?”姮娥疑惑看去。
沈緣饒有深意的朝她臉上看去:“既然是祭拜義兄,今天的你心事太重,不合適。”
聞言,姮娥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慌張的背過身去,吞吞吐吐道:“我…我能有什么心事。”
沈緣收回視線,將一枚傳訊玉簡拋過去,淡淡道:“等你沒那么累的那天,我會陪你去的。”
姮娥看著掌心里的玉簡,眼眶突然紅潤起來。
她強忍著哭腔:“如果沒有那天呢。”
沈緣垂手而立,沉默良久,唇角忽然勾勒出一個弧度,平靜道:“我說有,那就一定有。”
沒等對方回應,他揮揮手,一縷清風將小妮子送入了廣寒仙宮深處。
收回手掌,他踱步朝仙宮內而去。
廣寒玉闕。
數百個宮娥分站兩側。
四大仙娥立于首端。
最前方的寶座上,一個身著普通宮娥俯視的女人端莊正坐。
而下方,則是跪著一位華貴的仙子。
金珠面露驚慌,卻又不敢說話。
另一個大仙娥走到那女人身旁,俯身耳語一番。
隨著她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細細道來。
女人雍容華貴的臉上逐漸覆蓋了一層寒霜。
她俯瞰著下方的仙子,嘴角泛起冷笑:“你似乎玩的很愉快嘛?”
聞言,仙子立直身軀,平靜且固執的抬起頭:“你說過,只要我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女人笑意更甚:“所以你就讓一個男人登上了本宮的月桂寶輦。”
“當著眾仙的面,和那男人膩膩歪歪,毀壞本宮的清譽。”
她拿起玉盞在手中把玩:“你還想做什么,不如全都說出來,讓我解解悶。”
姮娥重新埋下腦袋,沉默不語。
見狀,女人眼底掠過狠厲,她驟然將玉盞砸出去:“說啊,你還想做什么?!”
咔嚓!
碎玉片和滾燙的茶水濺了姮娥一身,小妮子咬緊牙關,抬眸笑道:“那不然,嫦娥仙子就去讓太陰星君罷免姮娥,或者直接殺了姮娥?”
“你說什么?!”女人驟然起身,伸手捉住一道月華凝成的長鞭子。
“來,往這里打。”姮娥指了指白皙的臉龐,漠然盯著對方。
“你…你…”女人狠狠攥緊靈鞭,卻始終不敢把鞭子揮出去。
見狀,姮娥施施然起身,眼底多了一抹嘲弄:“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姮娥就先回去了。”
說罷,她高傲的轉身朝大殿外走去。
數百位宮娥默默看著她,卻沒有任何人敢出手阻止。
“你去盯著她!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再踏出廣寒宮半步!”女人氣急敗壞的撤掉靈鞭。
“奴婢明白。”金珠強忍著笑意,點頭應付下來。
她追出宮殿,陪著那小妮子走進一處破敗的屋子,將大門關上,這才轉身無奈道:“也就只有你才能治住嫦娥仙子。”
姮娥輕哼一聲,做了個鬼臉:“嘻嘻,我可不怕她。”
就在兩人嬉戲打鬧之時,門外卻是隱約多出一道高大的身軀。
那人并沒有推門進來的意思,只是沉聲道:“不要惹她生氣,我不會再提醒你第二次。”
扔下這句話,那人轉身離開。
僅僅只是瞬息間,金珠卻已經顫抖的像個鵪鶉似的。
姮娥沉默取下頭頂的月桂寶釵。
許久后,她嘆息一聲,慵懶的伏在桌子上:“真玩兒不起,輸了就只知道叫男人過來放狠話。”
金珠趕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低聲驚呼道:“你瘋啦!那可是天蓬元帥!”
這時她才注意到,姮娥在那里偷偷發笑,戲謔的看著自己,并沒放在心上的意思:“放心啦,我又不是傻子。”
見狀,金珠突然嘴唇動了動:“其實…你也可以叫的…”
姮娥怔了怔,噗嗤笑道:“我看仙姨你才是瘋了,我一個小宮娥,上哪再去找個大羅仙過來。”
金珠猶豫片刻,臉色復雜道:“算了,就當我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