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值初夏,一向是女人的季節,自古皆然。
皇城貴婦、宮娥歌妓皆是酥胸半露,姿態柔美輕盈。
一身細綾錦長裙的太平剛踏上漢白殿階,便見殿廊處走來一個少女。
精致的臉龐云淡風輕,但太平能看出對方眉梢眼角隱隱透出的歡喜。
她當然知道這侄女因何興奮。
顯皇兄沒參與兵諫,母皇對他的態度好轉了不少,繼而對廬陵王府的恩寵愈深。
關鍵是據她安插在宮里的宮娥所言,母皇特別熱衷撮合張郎跟侄女,已經數次召見臧太夫人。
“拜見姑姑。”
嬌柔的聲調響起。
太平回過神,端詳著眼前的少女。
一身藍色薄紗衣裙襯得身姿婀娜,鬢間斜插著一支蝴蝶銀步搖,膚白勝雪氣若幽蘭。
她臻首微點,笑著稱贊道:“裹兒愈發明艷動人了。”
說完心里倒泛起了幾分酸味。
果如張郎所言: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太平暗暗咬唇,莫名覺得自己站在李裹兒身旁,好像就被她襯托的一無是處。
李裹兒聞言垂眸淺笑,眨巴著眼睛看著太平道:
“論容貌,我怎能與姑姑相提并論。”
太平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薄怒,聽著好膈應!
你夸本宮美就美,為什么還要跟你對比?
這是不是變相的諷刺?
思緒過后,她有些驕傲的挺了挺胸脯,輕笑道:
“裹兒,誰能娶到你這樣的美人,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本宮會為你精挑細選的,斷不能委屈你。”
“多謝姑姑。”
李裹兒彎唇乖巧應下,頓了頓,帶著羨慕的口吻道:
“我也希望跟未來夫君舉案齊眉,就像姑姑跟姑父一樣。”
話音落下,太平臉上徹底沒了表情,眸中也閃過慍怒。
她跟武攸暨什么關系,整個神都人盡皆知。
李裹兒此言已經是不加掩飾的譏諷挪揄!
“怎么了?是裹兒說錯話了么?”
見姑姑神色冷冽,李裹兒嚇得手足無措,緊緊蹙著柳眉。
太平不說話,直勾勾盯著她。
“裹兒失言,請姑姑責罰。”李裹兒眼眶泛紅,望去楚楚可憐。
太平瞇了瞇杏眸,笑著道:“無礙,母皇還有事找本宮。”
說完拂袖轉身,邁著端莊舒雅的步伐闊步而去。
她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眉眼布滿怒意。
丫頭片子,心機婊,敢跟本宮公然搶男人!
李裹兒望著遠去的背影,紅潤的薄唇扯出一抹冷笑。
你除了有豐滿碩大的胸脯,還有什么能勝過我?
看著自己美麗的面龐正被條條早衰的皺紋嘶咬,這種感覺應該很難受吧?
張易之是我的!
我才是中山王妃!
李裹兒深吸一口氣,轉頭凝視著遠方。
她對那個男人熾熱的愛慕好像從來不會寡淡。
亦像飛蛾撲火一般無所畏懼。
太平氣鼓鼓的走進甘露殿,卻見到御座上的武則天表情難看。
她忙收拾情緒,上前福禮:“母皇躬安。”
“嗯。”武則天點點頭,沉聲道:“就剛剛,朕收到子唯的來信。”
太平神色略疑,便忍不住低聲詢問:“難道是蜀中戰局有變?”
武則天搖搖頭,看她一眼,“待會再說。”
太平頷首,找了個錦墩坐下。
等了半刻鐘,李顯跟一個老態龍鐘的綢緞男子趨行入殿。
見禮過后,武則天掃視三人,神色嚴肅道:
“據蜀中傳來的消息,李建成還有子嗣在世。”
猶如平地起驚雷。
武則天一開場就拋出震撼性的消息。
太平跟李顯對視一眼,皆是能夠看到對方眼里的震驚。
而一旁掌管李唐宗室事務的宗正卿,腦海里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李建成還有后人?
這也太荒謬絕倫了吧!
太平率先回過神,啞著嗓子:“母皇,這消息當真?”
武則天神情一滯,倒是啞口無言。
朕也不知道,全是子唯一張嘴啊!
“證據確鑿,是李建成兒子李承道在民間留下的私生種。”
武則天加重聲調道。
子唯絕不可能拿這種事情當玩笑。
他認為是,那就一定是,根本不需要去查證。
李顯瞳孔微微收縮,怎么突然冒出個野種來了?
祖父還是粗心大意了啊,這都沒斬盡殺絕?
殿內氣氛有些沉寂。
幾個人陷入沉思,皆在反復咀嚼這個消息。
就算李建成的后裔存活于世,又能翻出怎樣的大浪?
李顯清了清嗓子,鄭重道:
“母皇,兒臣建議立刻派兵抓捕,將其千刀萬剮。”
武則天凝視著他,沉默幾秒,輕描淡寫的說:
“其人何錯之有,憑什么誅殺?萬事講究師出有名,朕殺了他何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太平剛想說上次神都城的死士也許跟此人有關系。
可話卻堵在嗓子眼里。
看母皇的態度,很明顯不想置此人于死地。
宗正卿李齊宣聞言,一顆心墜入谷底。
是啊,大周皇帝為什么要殺李建成后裔?
根本就是兩個朝代!
“母皇,那您覺得該如何處置?”李顯壯著膽子問。
武則天表情突然有些玩味,淡淡開口:
“此人畢竟流著李氏的血脈,不能這樣遺落在民間,應該公開他的身份,且給予他官職俸祿。”
“當然,這只是朕的建議,你們三個才有決定權。”
話音落下,大殿鴉雀無聲。
李齊宣臉頰皺紋抽了抽,低著頭掩飾臉上的憤怒。
陛下究竟在玩什么把戲?
讓此人活著,就為了惡心李唐?
一個皇帝不至于有如此低級的惡趣味吧?
“朕覺得你們應該采納這個建議。”
武則天鳳顏含笑,聲音卻透著寒意。
李顯身軀緊繃,他知道,依照母皇霸道的性格。
她的建議,誰敢不從?
叫他們過來商議,完全是走個過場。
李齊宣竭力壓制緊張,顫聲道:“陛下,臣覺得此舉不妥。”
若公開李建成后裔的身份,就會讓世人記起。
太宗得位不正的事實!
既然太宗的皇位都是靠搶來的,天下誰敢再誹謗女皇的大周帝國?
那些打著復辟李唐旗號的人,該如何自處?
“哦?”武則天面無表情,望向太平:“令月,你也覺得朕的建議不好么?”
太平眸色輕顫,微微抿唇柔聲道:“回母皇,兒臣覺得甚好。”
武則天頓時展顏笑了,目光轉向李顯,“顯兒,你呢?”
“兒臣…兒臣…”李顯吭吭哧哧,急得額頭都冒出冷汗。
他當然強烈反對!
祖父殺了李建成全家,他作為孫子,自然要解決漏網之魚。
可他的反對無效啊…
“顯兒,朕支持你的決定。”
武則天盯著他,用冰冷的表情說出一番鼓勵的口吻。
似是感受到懾人的氣勢,李顯骨子里的懦弱爆發了,他沒有絲毫勇氣去違抗母皇的話。
“兒臣贊成母皇的建議。”
他蠕動著嘴唇,艱難說出口。
“善!”
武則天緩緩起身,在大殿來回踱步,平靜道:
“李卿,朕的兩個孩子都贊同,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李齊宣看向廬陵王,便見其眼神逃避,他嘆了嘆氣:
“全依陛下。”
“呵…”短促的笑聲,武則天審視著他:
“不是依朕,朕是在征求你的意見,說到底還是李家的家事。”
李齊宣低著頭,就像在街上踩著一坨新鮮的狗屎,渾身泛著惡心。
他無力道:“陛下的建議很好。”
武則天聞言,微瞇鳳眸:“你們都贊同,那朕就放心了。”
頓了頓,直截了當道:
“來人,擬旨。”
殿前的內侍恭敬拿筆紙侍立。
武則天略默,琢磨片刻,不疾不徐道:
“傳朕旨意,冊封李建成之孫為劍南道黜置副使,協助張易之平叛,若為朝廷立下大功,可封息王。”
此言一出,李顯目光震駭萬分,心中旋即升出濃濃的憤懣。
又是這個名字!
該死的張巨蟒!
怪不得母皇一反往常的作風,原來一切都是此獠在興風作浪!
此獠究竟在醞釀著什么陰謀?
武則天看向內侍,威聲道:“去找婉兒和政事堂,旨意擬成,通告天下。”
“遵命。”內侍告退。
“你們也退下吧。”武則天揮揮手,走回御座。
李顯和李齊宣面無表情的離開。
太平猶豫片刻,等他們走之后,很疑惑的問:
“母皇,張易之在搞什么名堂?”
武則天斜睨著她,沒好氣的說:“朕怎么知道,朕又不是他心里的蛔蟲。”
說著鳳眉染上薄怒。
自作主張,無法無天!
張巨蟒愈發放肆了!
竟然把朕當手下使喚!
沒有經過嚴絲緊密的調查,更沒有絲毫預兆,就讓朕冊封李建成的孫子?
氣煞朕也!
“那母皇覺得他想做什么?”太平蹙眉。
武則天以手支著下頜,沉默了半晌,平靜道:
“朕懶得管他做什么,朕只看結果,倘若養虎為患尾大不掉,朕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其實她心里隱隱有猜測,子唯應該在挖坑,可為什么就篤定對方會跳呢?
李建成還有后代的消息一經傳開,便席卷天下,世人皆驚,掀起了軒然大波!
而遙遠的蜀中劍州。
深夜,一家客棧。
房間里,氣氛近乎于凝結,昏暗的環境猶如陰森的墓窖。
“有內鬼!”
宇文元望聲音陰柔,眸子殺機四起,緩緩掃視房間的十幾個人。
每個人都表情凝重,心中驚疑不定。
“呵呵,我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
李無涯神色憔悴,說話的語氣散著頹然。
身份暴露來的太過突然,竟讓他沒有絲毫準備。
朝廷一道圣旨,天下輿論陷入沸騰。
崔應物眸子幽深了一下,冷聲道:
“無涯,必須揪出內鬼,先從在場諸位開始,包括老夫。”
話音落下,氣氛更加沉寂。
從何查起?
何況已經暴露,內鬼是誰重要么?
顧華章神情鎮定自若,袖中的手緊緊攥住,控制情緒波動。
“算了吧,查清楚又能如何,已經暴露了。”
李無涯聲音嘶啞,憤怒中帶著幾分無奈。
“那無涯準備如何應對?”崔應物盯著他。
其余人都把目光投向李無涯。
一百年前,他們家族依附于李建成,玄武門之變后,家族遭到李世民的血腥打擊。
所幸族里還有殘余力量逃脫,于是便護著李承道的私生子東躲西藏。
李無涯沉默不語,眾人也沒催促他,靜靜等待。
“你們覺得這是誰的陰謀?”他沉聲問。
眾人互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張巨蟒!”
如今混亂的蜀中,誰是焦點人物?
毫無疑問是那個惡獠!
劍南道黜置使,這個職位可以不上報朝廷,直接處置一些違法犯忌的官員。
當真權柄煊赫,相當于攜天子劍的欽差大臣!
可黜置副使呢?二把手就完全不一樣了。
朝廷任何衙門,二把手能不能拿到權力要看一把手的心情。
而皇帝會讓誰做一把手?
這個問題,拉來路邊的垂髻孩童,可能都知道答案。
除了張巨蟒,女皇還會給誰這樣至高無上的權力?
也就是說李無涯接受朝廷任命的話,就將成為張巨蟒的直系下屬。
那這個陰謀是誰布置的?
“可惡,張巨蟒,簡直欺人太甚!”
崔應物完全不復儒雅的模樣,整個臉龐都猙獰起來。
他殺氣沸騰,恨欲裂天,如果張巨蟒就站在面前,一定要將此獠千刀萬剮!
李無涯低著頭,手指用力搓摩桌沿,直到手指傳來滾熱疼痛,依舊無法克制心頭的憋屈。
他既恨張巨蟒,又恨自己!
這天下本是他的,被李世民后代霸占大權,皇權又旁落在女子手上。
而他堂堂高祖后裔連容身之地都沒有,更別談實現心中的野心。
他不甘心繼續躲躲藏藏,他要站上舞臺,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想到這里,李無涯手心拍在桌面上,騰的起身:
“我要接受朝廷任命,討伐李義珣!”
轟轟——
此言不啻于晴天霹靂,仿佛一道驚雷炸響在房間里。
崔應物驟然震驚,猛地抬頭看向李無涯那眼神如此恐怖。
“你瘋了么?這是張巨蟒布下的套子啊!”他嘶聲力竭。
李無涯表情陰沉晦暗得仿佛一件被銹跡啃噬的前朝鐵器,他抬頭直視著崔應物:
“這個世上鮮有人被扇了一耳光,還笑著說沒事我不計較的。”
“在神都城,我被張巨蟒狠狠羞辱,如喪家之犬一般,你以為我不恨他?”
“我恨不得生食其肉,啃斷此獠的骨頭!可我沒辦法啊!”
“我不想茍延殘喘,不想面對虛無縹緲的前途,還口口聲聲說未來可期。”
“只要我協助張巨蟒鏟除李義珣,朝廷就賜我息王爵位,我就不必再躲藏,便可公然傲立在世間。”
“這是通告天下的圣旨,皇帝金口玉言,涉及皇權威嚴,她不可能反悔。”
幾句話,近乎于從胸腔嘶吼出來,李無涯說完情緒還處于激昂之中。
宇文元望等人神情微變,思緒復雜。
崔應物深吸一口氣,雙眼圓睜,怒斥道:
“簡直是愚蠢,這擺明了是張巨蟒的陰謀,你還替此獠沖鋒陷陣?”
“就算老妖婆不會反悔,你拿個息王爵位又能如何?從此將成為天下的靶子!”
李無涯冷視著他,針鋒相對:
“我想要名分,想要朝廷承認的正統性,我想要讓天下知道隱太子的孫子還活得好好的!”
頓了頓,冷聲道:“我意已決,崔老若反對,大可離去!”
“你…”崔應物額頭青筋暴起。
此刻李無涯的模樣,像極了得到主人賞賜骨頭的一條狗。
明知是圈套還要跳,簡直愚蠢到腳底板!
“自取滅亡吧!”崔應物丟下這句話,拂袖離去。
顧華章和柳立延交換了個眼神,相繼離去。
剩下的人一動不動。
這三人是中途投靠,說到底都是押注,投機取巧。
而其余人,一百年前他們的家族就跟李建成綁定在一起,要想重新崛起,只能將希望寄托給李無涯。
李無涯掃了眾人一眼,啞著嗓音道:
“我知道,在你們眼里我很懦弱,但我的懦弱來自我有限的才能和我對自己正確的認知。”
“我的懦弱使我明智,我的明智賦予我常人想不到的勇氣。”
“我知道這是張巨蟒的陽謀,但我不得不上鉤,因為危險中同樣伴隨著機遇。”
聽聞此話,謝晉文凝視著他:“無涯,你不擔心朝廷卸磨殺驢么?”
李無涯略默,面無表情道:“拿到正統名分,朝廷以什么借口殺我?更何況我不需要進神都。”
宇文元望等人望著他,心中皆在想。
其實李無涯潛意識,還是希望得到承認。
得到天下人的認可——李建成一脈無罪!
至于以后的事,只能等以后再說。
一個饑餓到快昏厥的人,突然碰上香噴噴的餡餅,就算上面淬毒,有幾個人能忍住不吃?
張巨蟒的心機簡直可怕!
“沒有了崔應物三人,咱們滿打滿算,傾盡全族之力,也只能湊齊兩萬武卒。”謝晉文緊鎖眉頭。
李無涯表情繃了繃,沉聲道:“崔老會答應的。”
客棧廊下。
崔應物陰晴不定,幾番變化。
他牙齒幾乎咬碎,還從未如此憤怒過。
心中的恨意和憋屈,又何止能用滔天來形容。
愚蠢到難以復加!
竟然拿好不容易積累的力量,去給張巨蟒沖鋒陷陣,就為了一個名分?
顧華章站在幾步外,目光落在崔應物身上。
他隱隱有個猜測,李義珣的援助隊伍應該有博陵崔氏。
如果崔應物答應下來,豈不是博陵崔氏自相殘殺?
這應該是他之所以暴怒的緣由。
對于崔應物押注李無涯,顧華章非常能理解。
常言說一個蘿卜一個坑,對于龐大的門閥世族而言,各謀生路才是利益最大化。
就像漢末諸葛亮一家三兄弟,分別效忠于魏蜀吳三國。
當時他們的想法應該是,在鼎立局面被打破后,按道理至少是有能力保住瑯琊諸葛氏,甚至讓諸葛氏一躍進入權力中心。
可惜千算萬算,最后勝利果實被司馬懿摘取,于是瑯琊諸葛氏漸漸沒落。
“你們怎么想?”
耳畔傳來崔應物的聲音。
身材矮小的柳立延來回徘徊,猶豫不決道:
“在李無涯身上傾注了心血,現在離去就是徹底撕破臉,那些心血打水漂了。”
崔應物聞言肝膽欲碎,眸中的陰郁猶如實質化。
他投資李無涯,可是投資了十幾年啊!
不知耗費了多少錢財精力,難道現在抽手離去?
甘心么?
豈能甘心!!
想到這里,崔應物一拳砸在墻壁上,闊步走回房間。
柳東庭快步跟上,顧華章遲疑片刻,苦笑搖頭。
咱可是內鬼啊!
該不該從家族調來部曲呢?
一切聽中山王吩咐吧。
房間里,崔應物推開門,深吸一口氣,眼神無波無瀾道:
“無涯,我出五千武卒,但有兩個條件。”
“崔老請說。”李無涯站起身,拱手以示恭敬。
崔應物與他對視:“其一,聽調不聽宣,絕不能任憑張巨蟒驅使。”
“其二,拿到王爵以后,封地必須遠離神都,而且老夫要做王府長史。”
話音落下,房內眾人皆有些膈應。
還沒開始呢,就急于攫取權力,不愧是你,絲毫不掩飾心思。
除了這點,他說得倒很正確。
名義上出兵協助張巨蟒,但一定要虛與委蛇,最好能不費一兵一卒,坐山觀虎斗。
不過這很難,但至少要保持獨立性。
李無涯輕輕頷首:“就依崔老所言。”
崔應物深深看著他,又嘆了一口氣,背著手離開。
被張巨蟒牽著鼻子走,這種感覺真是憋屈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