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看熱鬧的人群漸漸散去。
酒樓上。
鷹鉤鼻放下酒杯,低聲道:“吃飽喝足,晚上行動。”
背刀大漢夾菜的手滯在半空,略有遲疑,“我挺欣賞張司長行事作風。”
“呵呵…”鷹鉤鼻筷子敲了敲碗沿,提醒道:
“與我們何干,索命門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刺客!”
大漢默了默,想起二十萬貫的賞金,他那一丁點仁慈轉瞬即逝。
“你覺得懸賞令是誰下的?”
鷹鉤鼻冷哼一聲:“王公權貴一肚子算計,除了他們還有誰?”
頓了頓,補充道:“張司長真挺倒霉的,才多久,已經兩次懸賞令了。”
大漢聽到這,緊皺著眉頭道:“第五重樓上次為什么失敗?”
鷹鉤鼻搖了搖頭,胡亂推測:“張司長大概事先有預警。”
“不過,他活不過今晚!”
“來。”大漢端起酒杯,沉聲道:“我們合作將其斬殺,賞金對半分!”
夜色如幕。
街上偶爾傳來幾聲梆子聲,隱隱約約聽到小心火燭。
兩道身影著夜行衣,在巷道陰暗處穿行,無聲無息,迅捷至極。
鷹鉤鼻從頭到腳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他伸出手臂,壓低聲音道:
“再幾百步就到了張府,潛入進去,一擊斃命。”
倏然!
鞋子踩過瓦片的聲音響起,兩人如臨大敵,抬頭去看。
一道身影出現在屋頂,整個人打理得干干凈凈,白袍竟沒有絲毫褶皺。
他負手在后,神情看似無波無瀾,眼神卻充滿桀驁,真真一副徹徹底底的正版讀者模樣。
“你跟蹤我們?”鷹鉤鼻神色一寒。
“這不叫跟蹤。”來人冷冷開口,眼中帶著幾分漠然。
“第五重樓,你想怎樣?”大漢目光直視著他,神色有些謹慎。
索命門內部有個刺客排行榜單,第五重樓位居第二。
而且此人行事怪異,往往一言不合就拔劍殺人。
索命門成立百年,破天荒出現殺雇主的情況。
第五重樓面無表情,淡聲道:“樊劇,冒丑,給本尊退下。”
“第五重樓,你要阻止我們執行任務?”鷹鉤鼻樊劇臉上略顯難堪。
冒丑在一旁補充著說:“門內規矩,誰接下懸賞令,同門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擾!”
“張易之是本尊的獵物,你們不能搶,也沒資格搶。”
第五重樓語氣不急不緩。
“呵呵。”樊劇咧開嘴冷笑道:“搶?上次你失手,已然淪為門內笑柄,現在還有臉說話!”
“放肆!”
第五重樓重重一踢,腳下瓦片四分五裂。
他目光銳利陰寒,隨即又笑了起來,開口道:“多說無益,一起上吧。”
話罷卻掏出錦帕,低頭細細擦拭著鞋底的灰塵。
樊劇跟冒丑對視一眼,微不可察點頭。
二對一。
豈會怕你!
“殺!”
冒劇眼中露出了一抹狠色,手中的大刀揚起,刀勢霸道,風聲怒嘯!
他是野路子出身的刺客,只學過一些粗淺的外功打熬筋骨,甚至連正經的刀法都不懂。
但他天生神力,一刀劈下去,哪怕就是穿著鐵制的盔甲,也要被斬成兩截。
“敢對本尊動手!”
第五重樓手中短劍已然出鞘,朝天靴輕踏屋檐瓦片,整個人便騰空而起,一劍斜刺向冒劇。
鏘鏘鏘!
數聲脆響,火影四濺。
不過剎那之間,樊劇動了。
雖然無劍亦無刀,但他手上抖現兩個“卍”字形飛鏢,飚射出去,繼而直取第五重樓的咽喉和心口。
他是索命門為數不多使用暗器的刺客。
暗器一道,無形之中最為致命!
第五重樓持劍逼退冒出勢大力沉的一刀,眼神微冷:
“雕蟲小技,妄想傷害本尊!”
寬大的袍袖一揮,飛鏢被襲卷進去。
飛鏢掉落在地,袍袖被割碎。
第五重樓臉色陡然鐵青。
袍袖斷了!
本尊的袍袖斷了!
他的氣勢突漲,宛若暴怒的老虎,渾身殺氣凜然!
“給本尊滾啊!”
第五重樓一腳踹開持刀的冒丑,整個人鷹擊長空般躍起,眨眼間便來到樊劇面前。
“當心!”
冒丑大聲提醒。
可惜遲了。
第五重樓臉上露出猙笑,在樊劇驚駭的目光中,一劍刺出。
使用暗器者就是藏頭匿臉的懦夫。
跟本尊正面硬剛,就是死!
樊劇胸膛血液狂涌,綻放出出一朵鮮紅的花。
“呵呵,不堪一擊。”
第五重樓收劍,緩緩轉身,直視著冒丑。
和賺錢相比,他更迷戀殺戮本身。
地上躺下的尸體,昭示著他殘忍的手段。
這就是第五氏!
本該讓天下瑟瑟發抖的姓氏。
他在醞釀最強一擊,一年后斬殺張易之!
到時候,第五氏的威名將傳遍天下,甚至海外諸國。
“張易之是本尊的,你也想死嗎!”
第五重樓表情扭曲,直接咆哮出聲。
冒丑丟下刀,接著猛然掉轉頭,飛快的速度逃竄。
千萬不能回頭!
冒丑心跳如雷鳴,這瘋子實在太可怕了!
夜漸深。
一條陳舊的巷子,墻壁上鑲嵌著幾塊圓鏡。
第五重樓穿過巷子,走到一道小門前,他輕輕叩門。
半晌。
一個腰束紫帶的婦人打開門,望了他一眼。
第五重樓淡聲道:“面見門主。”
“請隨我來。”
婦人領著他進了門廊,穿過門廊,頂上每隔十幾步便掛著造型精美的八角宮燈,下邊的黃色絲穗隨風輕舞,顯得華貴堂皇。
院子里,一個女子立在樹下。
晚風進來,吹拂著她的長發,晃動著她的裙邊,飄飄欲仙般的美麗脫俗。
可她緩緩轉過身,卻打破了氣氛。
宮燈照耀下,她臉上的面具幽暗詭異,青色的獠牙嗜血恐怖。
光一個眼神,便令人心驚膽顫。
“請坐。”女子的聲音略偏輕柔。
第五重樓早已習慣她以面具示人,畢竟大家除了是刺客以外,還有其他的謀生職業。
刺客這行需要隱蔽性,刺殺再強也敵不過朝廷軍隊圍攻,沒有身份掩護遲早會暴露。
第五重樓坐下,開門見山道:“門主,張易之是我的獵物,同門不能接懸賞令!”
女子略默,輕飄飄的詢問:“憑什么?”
“憑我是第五重樓!”
“呵呵…”女子冷笑一聲,毫不留情譏諷道:
“憑我是索命門門主,怎么,你想翻天?”
第五重樓眼神閃了閃,沒有說話。
剛入門時,他挑戰眼前的女子——慘敗。
女子面具下的眸子陡然凌厲:“剛剛殺了樊劇?”
“一個廢物罷了。”第五重樓不屑。
女子盯了他幾息時間,便提起案幾上的茶壺斟茶,“索命門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不能讓本門白白損失二十萬貫!”
第五重樓接過冒著熱氣的茶杯,一飲而盡。
茶香繚繞,回味無窮。
“門內有多少懸賞令,我全接了。”
“確定?”女子略顯訝異。
“嗯。”
第五重樓目光重新冷傲。
一年后,本尊要親手殺死張易之!
女子輕輕頷首,溫聲道:“清姨,拿簿子。”
不久,那個紫帶婦人遞過來一本黑色書籍。
女子翻閱十幾頁,足足半刻鐘,才啟唇道:“殺九十七人,才勉強夠二十萬貫。”
第五重樓表情很罕見的錯愕。
瑪德!
張易之,你他娘的小命真的很值錢!
一個人的賞金抵得過九十七個!
本尊是不是傻!
“現在還要不要接,就算你殺完這些人,你也收不到一分酬金,為了心中的執念,究竟值不值?”
女子聲音帶著些許戲謔。
“九十七日后前來赴命。”
第五重樓平靜情緒,淡聲說道。
既然他答應下來,女子自無不可,點點頭:“好,期間關于張易之的懸賞令作廢。”
紫帶婦人將黑書十幾頁撕下,遞給第五重樓。
第五重樓心在滴血。
啊啊啊啊——
本尊堂堂頂級刺客,竟淪為免費勞力。
該死的張巨蟒!
他神色卻云淡風輕:“好久沒動手了,正好拿這些人練練劍技。”
說完告辭離去。
女子看了眼清姨,搖頭失笑:“真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