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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 即將溺水抓住的救命稻草

  楊府。

  楊再思縮在臥房床榻上,他的心始終懸著,無法安睡。

  最寵愛的小妾也被自己趕去別處睡覺,他實在沒心思跟這個女人糾纏。

  雖然她每每都能讓自己噬魂銷骨得到極大的滿足。

  但這幾日,他對那些事情毫無興趣。

  房間有炭盆取暖,但楊再思依舊蓋著錦被,將身體蜷縮在被褥里,只露出兩只耳朵來傾聽外邊的動靜。

  夜里的風聲,樹葉嘩啦啦的響聲,每一處不明的動靜都讓他極為緊張。

  前院的狗吠聲叫的急促,楊再思從迷糊之中驚醒過來,支起身子大喊:

  “蓮兒,蓮兒。”

  片刻后,貼身女婢阿蓮衣衫不整的跑了進來,連聲的答應。

  “前院的狗叫的這么厲害,出了什么事嗎?去瞧瞧。”

  “狗叫了?婢子沒聽見啊。”

  “賤婢,你聽。”楊再思大罵。

  阿蓮豎起耳朵傾聽,靜寂中,外邊只有呼嘯的夜風聲,狗吠聲卻絲毫也沒聽見。

  “老爺,真沒有狗吠之聲。”阿蓮怯聲道。

  楊再思抹了抹身上的冷汗,暗自思忖,難道自己聽錯了?

  還是精神太過緊張導致出現了幻覺?

  殺千刀的張巨蟒!

  該死的神皇司!

  老夫快要被折磨瘋了!

  確定外邊沒有狗吠之聲,他終于松了口氣道:“去溫壺熱酒給我。”

  “哎。”女婢恭敬退下。

  屋子里恢復了短暫的寂靜。

  楊再思神色憔悴,他不敢入睡,一閉眼就會做噩夢。

  夢見一把帶著冰冷血腥氣味的刀子抵在自己的喉嚨上。

  “悔之晚矣!”

  他每時每刻都在后悔。

  為什么要招惹張巨蟒啊!

  夜深。

  楊府外的圍墻下。

  地上映出四個鬼魅般的影子。

  “翻遍整座府邸。”一個鷹鉤鼻的高壯男子刻意壓低聲音。

  “歐陽百戶,這…這是宰相府邸,俺有點腿軟。”

  一個矮瘦如猴的少年貼著墻壁,說話聲音帶著微顫。

  余下兩人不吱聲,不過他倆望向歐陽百戶腰間的繡春刀,目光露出歆羨之色。

  歐陽鋒冷視著他:“臨陣脫逃,按神皇司規矩,某能當場斬你!”

  “百戶長,他年紀小,你別放在心上。”

  旁邊的濃眉大眼男子立刻勸道。

  話罷怒斥著瘦猴少年:“蠢貨!咱背靠的大樹是誰?”

  “張司長啊!”瘦猴少年脫口而出,臉上的擔憂之色也瞬間消失。

  這個名字仿佛有巨大的魔力。

  在神皇司內部,他就是一尊真神。

  歐陽鋒厲聲道:“趕緊行動,鮑僉事分派五隊人馬,某不希望咱們這隊丟人現眼。”

  “是!”

  翌日。

  蘇味道穿著一身紫色朝服,顯然是剛剛從早朝下來的。

  “蘇相,借一步說話。”

  身后楊再思疾步上前,低沉著嗓音說道。

  望著他蒼白的臉色,眼睛還帶著血絲,蘇味道心有疑惑,跟著他走到一處無人的殿廊。

  “蘇相,還請助我。”

  楊再思來不及寒暄,直切正題。

  “哦?”蘇味道聽完這話,更加迷茫:“我能助你什么?”

  “神皇司第一個獵殺的對象是我,張巨蟒他是為了泄恨!”

  楊再思發出悲鳴,說話間還下意識望了望附近。

  蘇味道眉頭微微皺起,心里的一根弦也悄然繃緊。

  是了,張巨蟒是一個眥睚必報的狠人。

  四個宰相密謀陷害他,雖然最終被他化解,但他不可能忍氣吞聲。

  如今執掌神皇司,可以光明正大的構陷群臣。

  沒想到倒霉蛋是楊再思。

  蘇味道表情異常嚴肅,鄭重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讓張巨蟒去查,我倒要看看神皇司有幾斤幾兩!”

  楊再思愕然。

  如果身正,我會這么慌?

  看來蘇模棱擺明要袖手旁觀!

  “呵呵…”楊再思冷笑一聲,臉色異常難看,盯著他道:

  “當初怎么說的?責任共擔!”

  擔責?

  你活在夢里吧?

  蘇味道斜睨道:“楊相杞人憂天了,把心放回肚子里,反正我不信張巨蟒敢抓宰相。”

  “有幾州發洪災,我奉陛下之命去工部一趟,先失陪了!”

  話罷甩袖離去。

  留下一臉怒容的楊再思。

  政事堂。

  “張相…”

  楊再思望著張柬之,欲言又止。

  張柬之將公文放下,偏頭問道:“何事?”

  “算了。”楊再思稍默,搖了搖頭。

  這倒勾起了張柬之的好奇,他笑了笑:“有什么事,但說無妨。”

  楊再思吞咽口水,神情凝重道:“最近注意一下,神皇司打算拿我們兩人立威。”

  張柬之身體一僵,剎那間又放松下來。

  他瞇著眼問:“這個消息來源可靠么?”

  “絕對可靠!”

  楊再思心下一喜,故作慌張道:

  “他們正在縝密而細致地開展調查,如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我們要及時做出應對。”

  “哼!”

  張柬之卻冷哼一聲,不屑道:

  “讓他查,當初來俊臣也調查老夫,還不是鎩羽而歸。”

  楊再思表情微變,急聲說道:

  “但張巨蟒會用誣陷之策啊!”

  “老夫行得正坐得端,就算抓進詔獄,張巨蟒也不敢動我一根汗毛。”

  張柬之很嚴肅的回應,說完擺了擺手,低頭瀏覽公文。

  想拉我下水?

  倒是異想天開!

  自己作為一個混跡朝堂的老臣,只需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能發現破綻。

  楊再思極度緊張,身體仿佛被恐懼充斥著,且有一種無力感。

  神皇司應該在調查他。

  利益這條紐帶最大的特點是既堅固也脆弱。

  當初為了阻止張巨蟒執掌神皇司,宰相們才團結起來。

  可事情還是以失敗告終,現在張巨蟒權柄煊赫,打算回過頭報復。

  只能暫避鋒芒!

  各走各路,互相不要耽誤。

  梁王府。

  “梁王…”

  楊再思打算繼續那一套說辭。

  誰料武三思直接截斷他的話,似笑非笑,“本王知道了。”

  “知道什么?”

  楊再思驚疑不定。

  武三思目光有些憐憫,溫聲道:

  “神皇司在查楊家,你兒子楊禎,弟弟楊溫玉都被查了,罪證一籮筐,接下來輪到你了。”

  剎那間楊再思驚得魂飛魄散。

  他神情漸涌向幾分扭曲,“梁王…你如何知曉?”

  武三思也沒隱瞞:

  “僉事是武家人。”

  雖然武延基是半個廢物,但好歹傳遞過來一些有用的訊息。

  神皇司辦公署堆砌著楊禎,楊溫玉的罪證。

  這樣很輕易就能聯想到宰相楊再思。

  神皇司第一把火燒向他,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武三思頓了頓,寬慰道:

  “恕本王愛莫能助,但你也不必太過擔憂,就算查到什么,也最多革職。”

  楊再思陷入了悲憤當中。

  革職。

  對于一個宰相意味著什么?

  更何況栽在張巨蟒手上,革職已是萬幸。

  張同休慘死!

  來俊臣身首異處!

  這兩個鮮明的例子讓楊再思不寒而栗。

  “梁王,救我,救我啊!”

  楊再思顧不上臉面,竟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武三思冷笑一聲,無情的拂袖大喝:

  “來人,送客!”

  相王府。

  金碧輝煌,雕欄畫棟。

  內侍前去通稟,楊再思佝僂著身形,心情極為緊張不安。

  曾經的李唐皇帝,現在的相王李旦。

  是楊再思最后的救命稻草。

  相王依舊是故唐王朝大臣效忠的第一旗幟,只要他楊再思打著擁護李唐的名義,也許會被接納?

  至于此舉形成的后果。

  楊再思顧不上了。

  度過眼前的難關最重要!

  不多時。

  “楊宰相請。”

  內侍前來領路。

  走進相王府的內府,穿過無數的回廊石徑,來到了一座敞殿。

  楊再思沿著白石階拾級而上,殿中李旦父子正在下棋。

  “參見相王,參見臨淄王。”

  楊再思畢恭畢敬的作揖施禮。

  “稀客啊,楊相有何要事?”李旦站起身來,開門見山道。

  他雖為皇嗣,實際上則被母皇拘禁深宮,形同囚徒。

  不說宰相上門,平常九品小官都不敢拜訪。

  楊再思清了清嗓子,大聲道:

  “相王以寬厚恭謹之名譽于朝野,在朝野已經擁有了仿如圣賢的隆高聲譽,下官深感佩服。”

  “千萬不能亂言語!”李旦戟指著他,驚慌失措。

  楊再思面不改色:“此乃下官肺腑之言。”

  “呵呵…”李隆基忽然插嘴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楊相既然燒冷灶,那一定是有棘手的事。”

  李旦皺了皺眉,自嘲一笑道:

  “是啊,楊相直言吧,好歹曾…”

  后面的話堵在嗓子里,不敢說出口。

  曾經君臣一場,且楊再思還是他的授課老師。

  楊再思分別看了他們一眼:

  “下官把柄被張巨蟒抓住了。”

  什么?

  李隆基一臉茫然。

  關我們屁事?

  李旦默不作聲,靜待下文。

  其實他已經想驅客了。

  涉及張巨蟒,他都不敢摻和其中。

  楊再思鎮定心神,謹慎措辭道:

  “一次酒宴上,下官曾當眾稱贊相王仁厚。”

  “誰知傳出去了,現在張巨蟒借此做文章,要把下官打成李唐奸佞。”

  李旦錯愕:“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神皇司正在抓捕老夫,還請旦王救命啊。”

  楊再思抹了抹眼角,老淚說來就來,幾息時間就涕泗橫流。

  李旦絲毫不為所動。

  “下官堂堂宰執,卻因言獲罪,張巨蟒打定心思迫害李唐舊臣,那以后他們無一能活命!”

  “栽贓、陷害、滅口,張巨蟒什么都能做出來!”

  楊再思添一把火,神情更顯悲切。

  果然,聽到無一能活命,李旦表情頓時僵住。

  那邊的李隆基勃然大怒:“張巨蟒太狂妄了!”

大熊貓文學    人在大唐本想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