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隨著張易之一首潤物細無聲的馬屁青詞,全場的氣氛陷入高潮。
贊賀聲足足持續了半刻鐘,群臣百姓才陸續安靜下來。
禮贊官當眾宣讀大赦詔書,然后現場釋放囚徒。
緊接著,朝廷會把赦書寫在絹上,頒行至各地方實施。
大赦典禮圓滿結束。
也就是說,從此時此刻開始,張易之正式恢復自由身。
真不容易吶!
這次他能大難不死,最主要感謝兩個人,一個是宗弟,另一個就是上官婉兒。
如果沒有她的提點,誰能想到去刻意制造祥瑞呢?
以后若有機會,一定要還掉這個人情。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是皇帝的貼身女官,連宰相也須賣她幾分薄面,哪有事輪得著自己幫忙呢?
那就好!
張易之已經打定主意低調,不摻和神都的政治風云,回老家安心種田讀書。
平淡才是生命的精髓與真諦。
人潮散去,御道上。
“宗弟,這是為兄兩位好友,城北綢緞商吳家長子吳富貴,三里鎮大地主史家史爭鐸。”
張易之給張昌宗介紹身旁兩位共患難的獄友。
商人?農民?
張昌宗點點頭,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兩位,以后在神都碰上麻煩,直接報我張六郎的名頭。”
“真的嗎?俺…”吳富貴臉露喜色,還沒來得及巴結諂媚。
張昌宗打斷道:“兄長,早點回家吃飯。”
話罷拂袖走人。
“這…”史爭鐸看著他欠揍的背影,皺眉不悅:“易之,你弟弟該不會看不起我倆吧?”
“是的。”
張易之想了想,很老實的點頭。
吳富貴:“…”
史爭鐸:“…”
就在這時。
迎面一輛馬車緩緩停下,一個女子款款落下車來,一襲淡色宮裝廣袖飄飄,優雅端莊。
張易之一愣,隨即彎腰執禮道:“上官舍人。”
吳富貴正看得臉紅心跳,嘴干舌躁,聽到是陛下的女官,趕緊收起豬哥樣的表情。
“易之,我們先回了,改日再聯絡。”
史爭鐸強行拉走吳富貴,很有自覺的離開。
上官婉兒上前,微然一笑開門見山道:“我奉陛下之命,特意來給張公子送賞賜之物。”
又是老阿姨武則天…張易之心里疲憊不堪,嘴上道:“勞煩上官舍人了。”
“這邊說話。”
上官婉兒指了指精致的馬車,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去。
張易之略微有些遲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不妥吧?
不過人家是救命恩人,若真需要他以身相許,也只能順從。
唉,命運的饋贈早就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念及于此,張易之急速登上馬車。
馬車里芬香撲鼻,布置卻很干凈,一張休憩的小榻和一個錦墩、茶桌,幾本書卷典籍。
張易之目不斜視,心里還在猜測武則天的賞賜。
他當然不會以為上官婉兒對自己有企圖,剛剛那樣想不過是緩解心情罷了。
“上官舍人,陛下的賞賜呢?不會就幾本書吧?”
張易之玩笑說道,緩和了男女獨處略顯曖昧的氣氛。
“張公子要是喜歡,婉兒送你。”上官婉兒梨渦微淺,旋即又正色起來。
她用官方的口吻道:“陛下口諭,張易之擢升控鶴監監正。”
什么?
這就是賞賜?可笑可笑!
張易之猝不及防,他有些小慌。
不是小慌,心里非常慌亂。
女皇舔我之心不死啊!
控鶴監,武則天專門招納男寵設立的機構,里面有幾百個美男以及輕薄文人。
武則天的面首當然不止老弟張昌宗一個,只是其余的面首不受寵罷了,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女皇一面。
控鶴監監正,顧名思義就是面首老大,簡稱“后宮之主”。
武則天用這種委婉的方式再次提議——易之,朕對你念念不忘,從了朕吧。
看著他如坐針氈的模樣,上官婉兒突然忍不住笑了笑,云開霧散,燦若星辰。
車廂內清婉的笑聲穿過,張易之的思緒卻理清楚了。
如果此任命是強制性的,那武則天就會在典禮上當眾宣布,或者召見他。
這樣,張易之如果拒絕,那依舊屬于忤逆皇權的范疇。
那后果就是二進宮,跟牢獄的墻壁作伴。
可武則天吩咐上官婉兒傳達,而上官婉兒又故意選這么私密的環境。
此事恐怕只有上官婉兒一個人知道,甚至還不是官方性的,就是探探口風。
如果拒絕,武則天可能真不會治罪于他。
更何況剛剛才在典禮上大拍馬屁,女皇怎會翻臉不認人呢。
張易之不由想起前世讀大學,被女孩們追求的場面。
某個可愛女孩拿著大喇叭,對著男生寢室深情喊道:“張易之歐巴,你可以做我男朋友么?”
張易之勃然大怒,這不是讓哥下不了臺么?純粹的道德綁架。
拒絕!
另一個36d妹子卻聰明多了,請張易之一起去看電影,在安靜和諧的氣氛下,妹子嬌羞道:“哥哥,天黑路滑,你能送我回家么。”
瞧瞧,這就是情商,如果張易之拒絕,兩個人也不尷尬,還有發展的可能。
張易之雖然沒有接受她做女朋友,但還是跟她有負距離的接觸,溫暖了妹子的青春歲月。
想了那么多,其實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張易之抬起頭,故作遺憾道:“感謝陛下厚愛,可我為人愚鈍,不適合做官。”
上官婉兒“哦”了一聲,淡淡道:“那可惜了,我會轉達給陛下的。”
張易之點點頭。
于是車廂陷入無言。
“上官舍人,多謝…”張易之正欲開口答謝救命之恩。
“此事與我無關,當謹記。”
上官婉兒用很嚴肅的口吻,聲音卻壓得很低。
“好,不過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張易之在所不辭。”
張易之言罷施了一禮,彎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