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破獲丹雨城貪墨大案,絕對不是某一個人單獨的功勞。
從蛛絲馬跡中找到線索的索蘭黛爾,設下圈套成功引蛇出洞的奇諾,演技高超把人忽悠得暈頭轉向的洛娜...這三人都有各自的功勞。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人物功不可沒,那就是前任丹雨城糧官,麻斑。
麻斑看似在丹雨城事件中沒起到什么作用,既沒能提前阻止火燒糧倉的陰謀,后來開閘泄洪也沒能滅掉糧倉大火,費盡心思卻無力回天。
然而,他在搶險救援的過程中目睹了糧倉大火的異常狀況,后來有幸遇到私服暗訪的索蘭黛爾,并將那些異狀告訴了她。
如果不是麻斑告知糧倉的異狀,索蘭黛爾也不會意識到火源是大漠流火,更不會想到潛入糧倉尋找線索,最終得知戈麥等人“以木換糧”的真相。
甚至可以這么說,奇諾三人只能算以逸待勞,麻斑才是調查真相的發動機,如果不是他不離不棄堅守在那里,后面很多連鎖反應都不會發生。
大家都會以為糧倉被燒是真的意外失火,所有矛頭都將對準那個被推出來當替死鬼的凱瑞。
戈麥、林耕森、杜明威這些人,也可以很大程度擺脫責任,哪怕被問罪,也只是不痛不癢。
索蘭黛爾對麻斑的印象很深,回王城后也沒有忘了他,向珀修斯如實述說了這個人予以協助的事。
珀修斯一聽女兒不吝贊美之詞,也就決定把麻斑召進王宮見一面,當面封賞。
經過幾日奔波,麻斑已經乘坐馬車來到王城,在巨壁入口接受檢查后順利進入王宮。
麻斑出生在鄉野人家,生活一向簡潔樸素,王宮的一切奢華事物對他來說都非常陌生,還有著鄉野人家的習性,左右探頭打量著那些恢弘建筑,這里摸一下,那里碰一下,看得御前侍衛很是扎眼,不知道這種人怎么會成為國王陛下點名要見的貴客。
還真別說,女兒親自舉薦的人,珀修斯給足了牌面,他坐在國王寶座,旁邊專門設了索蘭黛爾的位置,「王之左手」斯汀,「王之右手」藍賢也全都在場,御前侍衛分列紅色地毯兩側,穹頂天窗灑下的暮光落在他們的鎧甲上,折射出恢弘的氣魄。
負責帶路的御前侍衛把麻斑送到這里,隨即后退離去。
麻斑從來沒經歷過這種場合,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知道上前拜見國王陛下,悶頭站在原地不說話。
珀修斯倒也是第一次見這種“不懂事”的人,干脆主動開口了:“麻斑,其他官吏見我的時候都有千言萬語,巴不得把自己所有心里話都說出來,你怎么一言不發?”
麻斑默默地說:“不知道說些什么。”
珀修斯短促一笑:“對王宮的感受、自己這幾天的近況、看得順眼或者不順眼的人、以前一直想向上匯報卻沒有機會的事...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麻斑白了珀修斯一眼,耿直地說:“那我直說了,我餓了,請我吃頓飯吧。”
周圍的大臣們一個個憋笑,忍不住搖起頭。
身為最早提拔麻斑的人,藍賢也感覺臉上無光,呵斥道:“麻斑,懂不懂禮數?在陛下面前討飯吃?”
麻斑脾氣還挺倔,徑直說道:“陛下讓我有什么就說什么,我確實是餓了,這難道不能說嗎?”
大臣們聽到這里,更憋不住笑了,藍賢也是扶額不停搖頭。
“笑什么?”這時,珀修斯突然出聲了,他瞥了一眼周圍的大臣們,非常不解地問,“麻斑說的事很好笑嗎?一路奔波顧不上吃飯,現在肚子餓了想要口飯吃,這種事很好笑?”
“上到國王,下到奴隸,不管是人是畜,只要是活的就要吃飯。我就奇怪了,你們這些笑的人里,有誰是神明附體,可以一直不吃飯的?”
剛才偷笑的大臣們趕忙閉上嘴,不敢說話了。
珀修斯收回目光,淡淡地說:“讓廚師給他做點吃的。”
廚房那邊效率很高,幾個大廚分工,十幾分鐘就做了九道菜,放在木桌上擺好,讓仆人連桌子一起抬到了麻斑面前。
既是國王陛下的命令,廚師們用的自然是最好的食材,不管是以精致刀功雕刻成蓮花狀的麻辣火牛蹄,還是珍珠蓮子燉成的巖耳羹,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珍饈佳肴,更別說還是國王陛下讓御用廚師做的,換其他官吏早就吃得熱淚盈眶了。
然而,麻斑看著這些極品御膳的時候,臉色卻是非常不好看,連刀叉都不碰一下,沉聲說:“給我兩塊面包和水就行,這些我吃不慣。”
氣氛兀地變得僵硬,珀修斯臉上也出現一絲冷意:“怎么?好不容易見一次國王,逮著這個機會給自己樹立清貧的形象?”
“呵。”麻斑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他指著面前的佳肴,用一種近乎質問的語氣說,“我想先請國王陛下回答一個問題,這一桌子菜要多少錢?”
還別說,這真把珀修斯問住了,他平時日理萬機,吃飯都由御用廚師伺候著,想吃什么就報菜名,哪管這些菜是什么價格。
好在廚師比較機靈,一看陛下沉默,他主動接上麻斑的話:“這些菜都是按王室的飲食標準所定制,用的都是各地專供王室的極品食材,加起來大概80枚銀月。”
麻斑聽后,臉上肌肉很明顯抽了一下,咬牙切齒說:“80枚銀月,換算成鐵月就80000枚,可以購買20000斤、也就是10噸小麥,可以供一個平民吃上整整50年!而這僅僅是王室的一頓日常菜!”
“國王陛下有沒有想過,你少貪圖這么一頓口腹之欲,就可以讓一個平民從出生到老死都不愁飽腹!如果多古蘭德的官吏人人都能如此,丹雨城還怎么會有那么多人餓死?!”
珀修斯面色陰森,冷冷地說:“你這是把丹雨城的事怪罪到我頭上了?”
麻斑毫不避諱地與珀修斯對視,眼神仿若在燃燒:“丹雨城饑荒起源于官吏貪墨,漠視法典。如果把多古蘭德王國比喻成一個家庭,官吏是小輩,國王就是一家之長。”
“現在家中小輩貪墨橫行,家風不正,家長卻遲遲沒能清理門戶。如果這都不是國王的錯,還能是誰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