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衛軍團啟程后,奇諾也從雷云城返回了薄暮城,被扣押的盧戈等人也一同放了回來。
至于“奇諾刺殺波頓”這種本來就子虛烏有的事,因為消息封鎖得好,民間根本沒人知道,也沒人討論。
至于在薄暮城官吏間的影響,波頓一紙親筆通告就解決了,不僅恢復了奇諾的名譽,還讓很多官吏覺得奇諾攀上了波頓這尊大人物,對他更加尊敬。
當天,奇諾在辦公室處理完一批擠壓已久的緊急政務,準備出門和相關官吏會面。
剛開門,他就發現一個嬌小的身影跪在門口。
不是別人,正是妮蔻,她此前被輪回者傷得很重,所幸羅曼每天無微不至照顧,用的也都是親衛軍團最好的醫療品,整個人恢復得很快,雖然仍有傷在身,但日常活動已經沒問題了。
奇諾對此非常不解,疑惑地看著她:“你跪在這里干嘛?”
妮蔻的膝蓋處可以看到一大片紅暈向外擴散,顯然是跪在這里很久了,她緊咬著下唇的牙齒緩緩松開,留著血印的嘴唇不停顫動,呢喃道出二字:“愧疚...”
奇諾覺得更莫名其妙了:“有什么好愧疚的?你做錯什么了嗎?”
“親衛軍團來抄家的那個晚上,我明明已經遇到了天外來客...但沒能打贏她...如果我能打敗她的話...如果我能更強大的話...”妮蔻說不下去了,眼瞳不停顫動,感覺隨時要流出眼淚。
奇諾很無奈:“打不過就打不過,你跪在這里有什么用?你就是從白天跪到晚上,再從晚上跪到白天,難不成還能把天外來客給跪死?”
“愧疚解決不了任何事,只會讓你自我懷疑,不斷陷入負面情緒。你有空跪在這里愧疚,還不如趕緊去練劍,爭取下一次遇到天外來客,不要被收拾得太慘。”
這種表面上是安慰、實際上是敷衍的話,讓妮蔻心里更難受了。
妮蔻對奇諾是很有感情的,不是男歡女愛的那種情愫,而是去年初識,奇諾在那么多優秀的預備役御前侍衛中選擇了她,把她帶離那個充滿壓迫的群體,安置到薄暮城,給了她一份體面的工作,還送她無比珍貴的寒蟬泣火。
這種知遇之恩的仰慕,比所謂的男女之情更加純凈且強烈。
妮蔻在七災事件中曾抓住過一次報恩契機,以信仰為力量的她天生免疫幻覺,有望破局,但因為實力太弱,被希林鎮三巨頭揍翻,沒能替奇諾完成絕地反擊。
這次天外來客入侵,她又抓住一次契機,有機會弄清那個女人的真面目,但還是因為實力太弱,負于對方手下,害得奇諾險些被當成刺殺波頓的真兇。
兩次契機,兩次失敗,都是因為太過弱小...
在仰慕之人面前,女孩本來就容易變得敏感,再加上妮蔻本來就只是16歲的小女孩,心性沒有大人那么成熟,愧疚的情緒讓她一時繃不住,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顫聲說:“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什么用場都派不上,辜負了你的期待,我...”
“抱歉,你好像誤會了什么。”奇諾直接打斷了妮蔻,他的語氣很淡漠,就像在討論家常便飯,后半句話卻讓她不自覺一顫,“我什么時候期待過你?”
我什么時候期待過你?
我什么時候期待過你?
妮蔻現在整個人都是蒙的,奇諾的聲音在腦海中不停回蕩,忽遠忽近,連視線都開始莫名模糊,眼前的人變成了層層疊疊的重影,仿佛眨一下眼就會消失。
奇諾隨手從懷中取出一顆糖,拆開包裝后放入口中用虎牙咬碎,平靜地說:“其實,我并不想跟你聊這個話題,但既然已經提及,不如我們就把它說開吧。
“首先跟你道個歉,我當時騙了你。在挑選預備役御前侍衛的時候,我跟你說——說在我看來,你不比他們任何一個差——這句話是騙你的。”
“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資質極差。臂展短,攻擊范圍極度受限。個子矮,步伐邁動幅度狹隘。武器不稱手,無法發揮劍應有的優勢。渾身上下,從頭到腳,挑不出任何優點,我甚至不知道你這么平庸的人,是怎么混進預備役里。”
妮蔻的眼神已然渙散,眼淚涌出卻不自知,她呆呆地看著奇諾,聲音迷茫又無助:“那你為什么還選我...”
奇諾:“我選你的原因很簡單,我不希望自己身邊有目的不純的人。像那些資質優異的預備役,必定受過王室厚恩,不可能再忠誠于我。”
“而你這種成績墊底、瀕臨開除邊緣的人,在王室眼中沒有任何價值,不會被任何一個大臣器重,有可塑空間,我就把你帶了回來。”
眼看妮蔻呆滯得像一尊雕像,奇諾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看似溫柔,實則是一種冰冷的、居高臨下的垂憐:“傻孩子,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優點吧?你難道沒有半點自我認知嗎?真覺得自己身上有值得我關注的地方?沒有,不存在的。”
“所以,你說你辜負了我的期待,這句話從根本邏輯上就有錯誤——我從來沒期待過你,我只是別無選擇,迫不得已選擇了你。”
奇諾的話就像刀子般戳在妮蔻心上,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無助地流著眼淚,現在明明是炎熱的紅蓮季,她卻莫名感覺渾身上下陣陣發冷,身軀止不住顫抖。
“還要說得更清楚一點嗎?”奇諾蹲下身和妮蔻平視,淡淡地說,“你只是一條無家可歸的小狗,之前的主人不要你了,我就順手把你撿了回來,你只要在我這里吃飽喝足,別亂咬人,能每天幫我看家護院就行了——真要說期待,我對你的期待就到這一步。”
“至于其它的事,那些責任更重、更加轟轟烈烈的事,我真的沒指望過你,所以你也真的不用愧疚。”
妮蔻已經滿臉淚水,低著頭哭泣嗚咽:“那你為什么還要對我好...你把我當小狗養著就好了...為什么要在會議上替我出頭,為什么要送我寒蟬泣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