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嚇死鳥了!”
“唐小米,起床啦!”
“天氣好晴朗。”
翌日,天剛亮,碎嘴子鸚鵡就扯嗓子喊了起來。
它喊唐小米起床,只是一種條件反射。以前天剛亮的時候,唐小米的媽媽都會站在門口喊上一句,結果被它學會了。所以天一亮,它就喊,直到把唐小米喊醒為止。
至于“天氣好晴朗”這句話,純屬瞎掰,因為窗戶還是關著的,窗戶紙遮住視線,根本看不到天空。
鸚鵡可能是做了噩夢,顯得有些躁動,撲騰著翅膀到處瞎出溜。
小米昏昏沉沉爬起來,先去洗了把臉,用破陶碗打了些水回來,給鸚鵡喝水,還要處理這一晚上鸚鵡留下的糞便。
畢竟借宿,不能給人家屋里弄臟了——雖然這里原來也不算整潔。
這時已經聽到馬車聲,還聽到林家翰的呼喊聲,他招呼提前來的百姓排隊,一會人到齊了要點一下名。
唐小米趕緊從包裹里抽出一張大餅,撕掉一塊,與碎嘴子一起吃了起來。
“真摳門。”
“嚇死鳥了。”
鸚鵡一邊吃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吃飽了,唐小米背上包裹,拎著拐棍。
鸚鵡站在唐小米的肩膀上。
一人一鳥走到外面。
小米剛走出來,突然聽到大門口傳來喧鬧聲,小米好奇,跑過去看了看。
見到一名老者,趴在地上。
“呦,這不是饅頭大叔的父親?”
那老者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是昏死過去。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卻能看到他蒲扇般的大耳朵,讓唐小米一下子就想起那位愛開玩笑的獨牙老者。
眾人見唐小米認識老者,于是紛紛讓開路,小米跑過去,輕輕推了推老者:“老爺爺,你這是怎么了?”
獨牙老者困難地抬起頭,看了唐小米一眼,淚眼婆娑,悲苦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小米急切問道:“怎么了?”
“我家那逆子,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被人活活打死的。”
“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就是死了。”老者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哎呀,我的命好苦哇。九十歲沒了兒,天下還有誰比我更命苦哇!”
唐小米眉頭緊鎖,腦海中浮想聯翩。
饅頭大叔昨日見義勇為,打傷了一名賭場太保,莫非是因為那件事被人報復?
又或者,韃靼小王子的人出現了,饅頭大叔與那伙人打斗起來,結果壯烈犧牲?
唉,如果真是那樣,大叔雖死,倒也死得壯烈!
為民族而死,是一條好漢!
“唉唉唉,瞎嚷嚷什么呢!”這時林家翰走了過來:“老頭,你什么情況?”
獨牙老者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我兒子被人打死,我要報官。”
“他奶奶的,真是觸霉頭。”林家翰罵了一句:“我正要帶隊離開,不求個好彩頭,也不至于攤上你這倒霉事。你去找別人報官,別在我這里嚷嚷!”
獨牙老者一摔拐杖,怒道:“我就找你!”
“哎呀呵?老東西,你這是跟我倆蹬鼻子上臉?”林家翰手握腰刀,半抽出鞘。
唐小米連忙道:“林捕快別生氣,讓我來勸勸他吧。”
林家翰收刀:“別讓他嚷嚷。”
唐小米點了點頭。
唐小米問老者,還有沒有別的親人能幫忙料理后事。
老者說,沒有。
唐小米著急地說,時間緊迫,我也幫不到你,我兜里還剩下十幾個錢,都送給你,找鄰居幫忙把大叔埋葬。
老者不要錢,卻道:“姑娘好心,老夫心領了。其實逆子的尸體并不在家,而是別人跑到家里通知我的。是一個魁梧大漢,那大漢好有門框那么高。他說,他已經把我兒埋了。如今我沒有了依靠,我想來跟開荒隊一起去敦煌。到那里,我就有了土地,而種土豆又不是很累。哎,能干得動活,我就多活一天,干不動那天我就餓死算了。”
老者口中的魁梧大漢,一定就是那個外號“大鯊魚”的家伙。
既然他們一起行動,八成是跟韃靼小王子的人碰上了。
想起饅頭大叔,小米心中倍感欽佩。
至于大叔攪合她學藝的事,她已經拋在腦后,甚至還在想,大叔或許已經預感到危險,生怕我留在那里,免得遭遇此劫。
看獨牙老者九十歲失獨,唐小米心中悲憫,想替饅頭大叔照顧老者,卻又覺得別扭。
自己的生存問題還沒徹底解決,又多了個拖累。
小米轉念一想,突然來了主意:“老爺爺,您年歲太大了,林家翰是不會要你的。如果我幫你說說話,或許他能給個面子。不過我可不保證一定能行。還有,如果他同意了,到時候你分到土地,要分給我一半。”
唐小米沒有戶籍,就分不到土地。之前林家翰說,可以讓小米給他當捕快,每個月有1500錢工資。
唐小米是奔著工資去的。
可是自己與林家翰并不是很熟悉,更不了解他的人品。
成年人的承諾,可信度有多少?
林家翰會不會卸磨殺驢?
等他成功到達敦煌,林捕快晉升為林捕頭,成了正式工,到那時自己可就沒有多少利用價值了。
“行!”獨牙老者鄭重道:“如果你愿意給我養老送終,等我死了,我的房子和地都給你!”
唐小米咬了咬牙:“一言為定!”
這個結果唐小米還是比較能接受的。
唐小米認為,自己做人最大的弱點就是過于善良。
如果今天不答應老者的請求,她會感到自責。做夢會夢到老者餓死家中的場景,還會夢到饅頭大叔慘死韃靼人之手的場景。老者是民族英雄的父親,就這樣孤零零死在家里,會讓小米感到內疚,總感覺是自己犯了什么錯誤才導致這個結果。
唐小米自己也知道,過于善良容易被人利用。
可天性如此,小米也沒辦法。
因此小米沒少吃虧。
比如借出去那么多鉛筆、圓珠筆、橡皮、涂改液,還有一些錢,別人都不想著還,她也不好意思往回要。
偶爾往回要,都是因為那些人惹自己生氣了。
隨后唐小米去找林家翰說這件事,林家翰很是不情愿,可他擔心得罪唐小米,于是勉強答應了。
小米把老者扶上車,辰時許,車隊離開涼州城,向千里之外的敦煌駛去。
路過西城門的時候,還看到公示牌上掛著河西悍匪牛二的畫像。
那牛二看起來好是兇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