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來人,哪怕是遠遠的,不用神識去辨別,只輕輕瞥一眼,就能篤定那就是連意。
火球雨沒了,畫地為牢破了。
連意回來了。
樸豐和青陽心中也驀然一松。
見女子如水墨畫一般,從遠方踽踽獨行而至,卻又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
見兩位星君看過來,那身影淡雅盡失,突然鮮活起來,她蹦起來朝他們揮揮手,然后就加快了步伐,三步并成兩步跑過來。
青陽終于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半開玩笑道:“還真是…師兄你瞧,他們連家人是不是都一個德行。”
便是藤仙連意,也不知道是她前世的風貌沾染了連家,還是連家人污染了她,反正她看起來就是連家的連意。
那種活躍的,在逆境中,看似纖弱,卻韌性十足,百折不撓又生機勃發的那股勁兒。
樸豐星君含糊的“哼哼”兩聲,腦中也是想到連家前后幾代人那一身的絕代風華。
他也不得不承認,連家,還真是個得天獨厚的家族啊。
搜讀小說.souso.c
這么多年了,連家雖然幾經波折,但依舊屹立不倒,總不會只靠著他們長的那張好臉的。
連意可不知這兩位前輩正在“腹誹”她呢。
她只是一則因為把仙人碎解決了,心里松了口氣。
二則,遠遠就看到樸豐、青陽還有成可以及四林思箬守在那兒,沒再少一個,她心里就定了。
然后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步伐。
她走到近前,心里想的還是連外的行蹤。
朝著兩位前輩拱了拱手,提議:“如今危險已經去了大半,還剩下三個方向的陣法未破,咱們分成三隊,去瞧瞧如何。”
“我剛才想了想,總覺得連外還有活著的可能,陣法之中,各有洞天,說不定藏在哪一處死路之中出不來呢。”
兩位星君聽罷,順著連意的思緒想想,覺得有些道理。
青陽星君沉吟片刻,迅速分隊:“我懂些陣法,雖然不算精通,但找點陣法破綻,端倪也盡夠了。”
青陽好歹也是陣法師,他說的不太精通只是和連意以及任遙飛比不精通罷了。
“四林也懂陣法之道,水平也不錯,就讓她跟著師兄,你就帶著成可如何?”
這是最合理的分法了。
三邊都有懂陣法之人,總不至于再在陣中迷了方向,或者遇到什么危險。
樸豐星君也點頭贊同:“我沒問題。”
如此這般就敲定了。
幾人迅速分隊,往三個方向去了。
他們心里還記掛著去劫殺揚魔宗掌門閆枉和護法的任遙飛和亦可劍君。
如今,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只是雙方約定,這一次為防止壞事,大家都不發傳信符了。
只完成了任務后,回閭環島的宅子便罷了。
高手過招,只要一個小小的失誤,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便是如此,牽掛又是肯定的。
只能各自盡量把事情做到最快最好。
他們趕著回去呢。
路上,成可不怎么說話,臉色也不算好,只默默的提劍跟著。
連意還回頭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眼見著畫地為牢陣一破,火球雨一停,原本還僅剩的那三五個魔修跑的就不見蹤影。
成可是因為這才臉色不大好看,魔修雖然手段更激進一些,但也更講義氣吧。
這會子陣破了,這些人就跑了?
他雖是魔修,也也覺得不恥。
聽到連意問,他吭哧吭哧的說了兩句。
連意壓根沒在意那些人,只道:“各取所需罷了。”
她不趕盡殺絕他們不過求個心安,另外,那群人她一早瞄過了,都不屬于揚魔宗的高層和心腹,這些人知道的肯定也不多,沒準她連意如今知道的比他們還多。
想到揚魔宗到處搶人的做派,這些人沒準還有什么心酸血淚般的往事。
鑒于以上幾點,她沒動手。
話又說回來了,她來半界主要目的是為了除邪魔找魔主的。
如今那幾個最厲害的他們都費盡心思的除掉了,若不然就是正在除去過程中。
這些小嘍啰出去了,那還不是半界自己的事兒,半界的魔修難道沒有除邪魔的責任和義務?
他們雖說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但也算幫了半界大忙了。
最難的事都是他們做了,總不能啥事都給他們盡善盡美吧,那她成什么了,不得累死?
半界之人若是自己不動,等著接受嗟來之食,邪魔必然是除不盡的。
這般長期下去,只會越來越蠶食的正統魔門沒有還手之力。
至于那些邪魔,他們能不逃么?
本來就道魔不兩立,連意一看還是來找茬的,他們又不傻。
道義什么的,邪魔會有嗎?
連意壓根沒放在心上。
但成可這人,前世劍修當慣了,性子一向板正,因此,也能理解。
成可聽了連意的話,心里平復了不少。
他一向對連意很是信服。
之前不爽更多的也是站在連意的角度上,替連意著想。
見連意看起來確實不縈于心,他也不在意了。
他們這會子去的這一處該是代表火位的朱雀位,卻被改造成了代表玄武的水位。
此時,陣法毀棄的已經差不多了,原本所謂的死路也沒有多難走。
一邊走,連意還一路仔細看。
她深怕錯漏了哪一處錯過了連外的蹤跡。
只可惜,一路過來,也未有什么新的發現。
樸豐星君和青陽星君那兒也未有好消息通知她。
連意心下雖然發沉,面上卻沒表現出什么。
她還是傾向于連外要么是受了重傷,被困在某地,不知道人在找他。
還有一種情況是他意識是清醒的,被困在某地,不是他不想出來,而是根本出不來。
都說雙胞胎之間有心電感應,面對生死尤甚。
除了剛開始心神失守,后來她理智慢慢回籠,便從未覺得連外真的死了。
修仙之人修煉的時間長了,加上壽元漫長,和凡俗之人追求的就不一樣了。
凡人喜歡長長久久的在一起方為滿足,如他們修道之人大多沒這想法,天各一方只要確定對方還活著就安心了。
她還回頭安慰臉色又難看起來的成可:“做什么這樣?連外活著呢,沒事兒,別自己嚇自己。”
想了想又道:“成可,此間事了,你怎么打算的?”
成可愣了愣,想到揚魔宗若是沒了,連意他們就要回去了。
他抿抿嘴,遲疑了一下,語氣卻很堅定:“我想留下來。”
他目光遙望蒼林深處,繼續道:“這一世,我已經走了魔修的路子,既然如此,我想好歹也修煉幾百年了,修煉也還算順手,總得堅持下去。”
“另外,還有我弟弟,他既然還活著,我在一天,就要找到他。”
他看了看連意,笑的爽朗又真誠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在這許多年了,之前在閭環島,連外幫忙和柳無言替我換過魔修劍譜,那劍譜甚好,足夠我修煉到化神的。”
“等我了結了我弟弟的事,修煉到元嬰之后,我就去找你們。”
“當然,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無論是九星連珠其余人的下落,還是其他什么,盡管來找我,只要我能做的,肯定不會推脫的。”
連意一笑,毫不見外的拍拍成可的肩膀:“那當然了,若是有事,我自然是要來麻煩你的。”
“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可是不見外的。”
成可這樣的選擇太正常了。
劍修一往無前慣了,帶到生活中,做事也特別的“一根筋”,認準了的事情,就會一直堅持下去。
成可在半界多年,哪怕過的辛苦,但他已經是一個魔修了,還有未竟的事,未了的心愿。
哪怕再難,對他來說,只要他之道心依舊,他就不會回頭。
一路走一路說,雖然還是未有連外的消息,卻是終于到了玄武水位的陣中處。
看著面前場景,連意也是嘆息,不知是無語還是欽佩:“這個古韻…”
面前有個八卦形狀的大池子。
其中分明暗含著一泰山壓頂陣。
而這個陣中,充斥的水不是別的,而是弱水!
弱水已經有天下第一重水之稱!
傳說除了幽冥界忘川上那些特質的水上船只,弱水中連根鴻毛都浮不起來。
任你風吹雨打,想把它弄走,別說連意一人,把這眉昆界的化神都集齊了,集體朝它吹風,它都能巋然不動。
水面入鏡般光滑,連道波紋都不起。
這弱水已經夠重了,居然還加持了泰山壓頂陣?
那就是重上加重。
簡直把這朱雀之位壓制的死死的。
連意突然覺得,她在這兒費心巴力,差點死去活來的,受那么多罪也不虧。
畢竟布陣之人也肯下血本。
而且,據傳說,這里可是弄死過化神修士,還不止一個。
這卻是無能為力了。
她在冥界渡那個弱水河,她都小心翼翼的,都說沾染上那玩意兒,冰冷刺骨的,絕對有罪可受。
總不能為這弱水,再去趟冥界把轉輪王找過來幫她的忙吧?
她可還記得,除了轉輪王,她冥界還有仇人,秦廣王可是死死的盯著呢。
說不定日日守著那鬼門關,就等著她自投羅網呢。
且不說這些個恩怨情仇,冥界她又不是沒去過。
弱水就在忘川里靜靜的淌著。
她也沒見有哪一任閻王能把它利用起來的。
便是轉輪王,除了走他閻王的專用通道,等閑情況,不著急的話,人家還不是老老實實的坐小船,渡忘川。
可見,這水邪性的很,便是十殿閻羅估計也沒什么法子。
她權衡一二,對這弱水也實在沒有辦法,也不知道古韻是什么本事,怎么能把忘川中的弱水弄到這兒來的。
她只能道:“還是算了吧,反正陣破的差不多了,這水暫時也沒辦法,若不然我們先出去,等到我師父和師祖回來再做打算。”
與其在這干耗著,不如找到早點回去的法子,連外有魂燈留在宗門,只要回到眉昆界,她就能知道連外是否活著。
她覺得這么干,還能快點。
成可也沉默半晌,皺著眉在那兒研究了半天,聽連意這么說,深以為然。
那水他只是靠近,就有種骨子里透出來的陰寒之感。
他好歹是個金丹修士,居然深深打了個寒顫。
見連意果斷放棄,便知道此處估計是無法可想了。
打定了主意,連意倒也不糾結了,她手一揚。
兩點綠光飛出,是兩道傳信符,和其他兩隊說明了情況,就準備帶著成可返回了。
趁著這會兒,她準備再去其他幾位不在宗門的長老和揚魔宗宗主的洞府走一遭,看看會不會有其他發現。
另一個副宗主已經被樸豐星君解決了,以樸豐前輩的謹慎若不是把元嬰直接抓了,就是搜過魂了。
至于其他那幾個,人不在宗里,本著謹慎的心理,連意也是怕錯漏了什么線索。
畢竟揚魔宗也算的上等級嚴明,這些高層魔修各自都有自己分管的宗務。
自家師父和師祖是去伏擊這幾人了。
但凡事無絕對,萬一有漏網之魚,自己這邊權當兜底了。
卻是在轉過身的一剎那,眼角余光恰似閃過一道淺淺的銀光。
連意眉目一凝,神識探過。
卻是一驚,她連忙轉過頭去上前幾步,一道靈光閃過,將那一處的泥土扒拉個干凈,露出里面的東西來。
只見周圍的泥土之中,半掩著的分明是魚的骸骨。
這魚她認識!
她們宗里多的是,她還吃過很多這種小魚做的小魚醬。
這分明是銀線魚啊,應該是只長在凌霄宗虹河之中的銀線魚啊!
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連意取出一塊手帕,將那魚的骸骨收在帕子中,看樣子,已經死去很久了,一點靈氣都沒有。
她站起身,繞著那弱水池走了一圈,不出所料,除了剛剛她找到的魚的骸骨,還有零星的一些骸骨。
但能夠肯定的是,都是銀線魚,沒有其他的了。
她將之一一收了起來。
她沉眸看著那平靜的水面。
究竟這深潭之中有什么秘密?
莫不是還有銀線魚生活在這弱水之中?
亦或者,這遠在半界的揚魔宗的抽釜陣中,和距離千萬里之遙的凌霄宗的虹河有什么關系?
連意嘆了口氣,這事她還真不知道,她也沒關心過。
她印象里,年紀小的時候,連外和她似乎還問過虹河之事,當年老祖宗還不愿意跟他們講。
直接打發了他們。
如今看來,這虹河有古怪。
虹河水是煉制化神時期增強神識的九品丹藥煉神丹的主料。
如今想來,連意便覺得古怪不已。
沒道理一池水,只是用來煉丹的吧。
它必有什么其他的功能。
只可惜,這事她只能回頭問師父或者亦可師祖。
若是連他們都不知道,她只能等回了眉昆界去問老祖宗了。
連意嘆了口氣,朝著成可招招手,準備先去忙別的事再說。
這事,問這里的誰都沒用。
樸豐星君和青陽星君也都不是凌霄宗的,肯定問不出什么。
再說事關虹河,連意也怕其中有什么事,她可不想到時候并未有什么事,傳到宗外一些流言,再引來旁人覬覦就不好了。
成可就是這點好,他很信任連意,連意什么也沒說,他便什么也沒問,只默默的跟在連意身邊。
他們先是到了之前分開的那一處,青陽星君已經來了,他那邊倒是輕松。
過了一會兒,樸豐星君那一隊也回來了,也沒遭遇什么困難。
只是,都未找到連外的蹤跡。
對此情況,連意也只有苦笑的份兒。
她那邊遭遇了弱水無計可施還把阿弟丟了,實在是連個笑容也扯不出來。
青陽星君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幾句:“罷了,吉人自有天相,那弱水那邊的情況,我再去看看,你們和樸豐師兄去其他幾個魔修的洞府搜一搜?”
連意點點頭,拱手:“謹聽前輩安排。”
她還是樂觀的。
畢竟她還有好多事沒做完呢。
她這邊加快速度,她們回眉昆界的速度也越快,越能快點確定連外和虹河的事。
樸豐星君也沒有二話,只是這一次,他倒是和連意說:“去那宗主的洞府處,咱們一起吧。”
這卻是老前輩對連意幾人的關心了。
那宗主閆枉是個化神修士,萬一任遙飛那邊沒有堵到他,出了岔子回來了,連意幾人不過元嬰,不一定招架的住。
閆枉和啟松不一樣,啟松那個化神來路不正,是吃了化神丹的結果。
奪人至寶,必遭天譴,本來內里就虛的很。
連意和連外對啟松又熟悉,兩人實力強,奇招不斷,加上啟松的輕敵,居然就這么勝了。
可是閆枉作為一個真正的化神修士,可不是元嬰修士能對付的。
樸豐自是不放心,要去壓陣的。
連意拱拱手,沒說什么。
大恩不言謝,這一次從眉昆界過來幫忙的化神前輩,姑且不算本宗自家的親長,樸豐星君和青陽星君也對她挺照顧的。
連意懂,這些大都是宗門和家族的余蔭到了她的身上,為了她的原因有,卻是也有部分看在宗門和家族的面子上。
毫無疑問,若是沒有宗門和家族,連意即便還是藤仙連意,路也不會如此之順。
這些,連意心中記得,也感恩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