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凡聲音低沉,但此話一出,頓時驚起波瀾無數。
連意也是徹底愣住了,她實在沒料到,此人是來找她的?
那他說的故人就是她了?
她心中一緊,見面前的書生眼神沉靜,卻深幽的仿佛穿越了重重的簾幔,精準的對上了她的雙眼。
連意心里一顫,那心中呼之欲出的翻涌情緒似乎已經壓不住了。
她索性放下斗篷的帽子,力持鎮定,語調自然:“是我。尊駕是?”
她何時認得這樣一位神秘大佬的,想必應該不是在這一世。
白凡瞇瞇眼,望著這張熟悉的臉,他臉色跟著一松,語氣中帶上了笑意:“你不記得了?”
連意:“…”我該記得什么?
這種語氣?這種場景?
一住.soduo.cc
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連意想到他之前的話,猛然抓住了一個點,篤定道:“你認識的不是我,是藤仙連意是嗎?”
他剛剛問她,是不是妖?
正常情況下,怎么會有人問這種問題?
那只能說明,他熟悉她是妖的過去。
白凡此時徹底輕松下來,復又眉一揚,似乎有些意外:“藤仙連意嗎?如今廣眉界已經知道藤仙連意的過往了?”
其實他都是叫她藤妖的。
連意眉一聳,不知怎么,不由自主就兇了起來:“你問問題之前,不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嗎?”
白凡隨意的就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此時旁邊的幾位化神都變成了布景板,找了她這許多年,終于讓他找到了,他能不高興嗎?
他一點都不在意連意的態度,甚至覺得這樣的連意才正常,才是他認識的那一個。
他溫雅的笑了,是個人都能感覺到他是真愉悅:“不記得我也沒關系,重新認識一下,我和你是故人,同死于九星連珠。”
他又聳聳肩,很爽快的道謝:“還沒謝謝你呢,若不是你鼎力相助,這世上該是沒有我了。”
原本早就做好了魂飛魄散的準備,卻驀然被給予的生的希望,如今能活著回來,真好啊。
連意的那點子戒備心早就在看到他的笑臉時,莫名就抹平了。
她看到他,聽他說話,便有種從骨子里彌漫出來的熟悉感。
她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白凡越發開心,雖是轉世之身,可藤仙連意就是藤仙連意,前世幾乎所有的特征都留了下來。
他站在她面前,就恍然間有種錯覺,仿佛面前就站著藤仙連意本尊。
人還是那個人吖。
他宛若東道主一般,招呼眾人一起坐下:“坐坐坐,我前世是雙巳界的見坤,如今叫白凡,還是來自雙巳界。”
眾人:“…”
他如何能做到在別家的界域和別人家的院子里像個主人一般,把主人擠兌的無話可說的。
連意低頭揉眉,罷了,修為太高,他們沒這個膽氣和大佬為敵。
不過聽白凡這么一說,倒是完全符合。
見坤星君一千五百歲成就化神圓滿,確實當的起雙巳界當年的界域之子。
連意思索了一下,也沒回避,光明正大的摸出轉輪王給她的玉簡。
她實在太忙太忙了,還沒有時間細看,打開一看,果然有白凡的名字。
如此兩相印證,她徹底相信面前的人了。
見任遙飛他們都看著自己,連意點點頭,松懈下來,拿出茶壺茶葉,坐在白凡對面,待客。
白凡見連意當著他的面打開個玉簡,看了一遍,便坐下來,拿出茶葉給他煮茶。
白凡眉一挑,藤仙連意前世也這樣。
她要是不待見誰,那是一滴水都不給別人喝的,既然給他倒茶了,說明她心里認可他了。
飄蕩在半空的心,終于完全安定下來。
果然就聽連意問他:“你怎么會來這里。”
她連番動作之下,大家都是了解她的人,知道面前這人身份定了。
也都紛紛落座。
既然是連意曾經的故人,九星連珠的參與者之一,大家都很好奇。
頭一次遇見九星連珠的參與者自己找來。
這個事連意也挺迷的。
她將茶水倒好,推給白凡:“你莫不是還記得前世?”
否則怎么會知道她的存在。
白凡朝連意手邊的玉簡努努嘴:“你剛剛那個樣式的玉簡,我也有,是從冥界得的?”
白凡今日找上門,原本就是打著找連意的主意。
只是,他也沒想到如此順利,他原本以為這里的人只是和連意有關,沒想到就是連意本人。
他低頭啜了口靈茶,詳細敘述自己的生平:
“今生,我還是出生在雙巳界的修仙家族,資質上佳,是雙巳界數一數二的天才修士。”
“我自小卻有個不為人知的毛病,就是夢魘。”
“自我記事開始,腦中就是九星連珠的場景,一遍一遍又一遍,還有你最后在我們即將灰飛煙滅之際,做的最后一個指訣。”
“我記得那個場景,指訣過后,緊接著就是一陣金光忽然附上我們。”
然后他能你感覺到原本火辣辣的神魂似乎被什么軟軟的東西包圍了。
“那個指訣我印象尤為深刻,在很小的時候,我就靠著一次次的夢境,將你最后那個指決記了下來。”
“后來,我長大了才知道,那個指決似乎和轉世輪回有關,我便上了心。”
白凡忽然笑笑:“和廣眉界比起來,我所屬的雙巳界是個小界域,在廣眉星域一點都不顯眼。”
許是這個原因,藤仙連意留下的痕跡才能保存的相對完整。
當年許是古韻、許是魔主,許是在兩人聯手之下,廣眉界中藤仙連意的一切是消失的最徹底的。
其次是乙火界,連意和佛寺有不知名的緣分,尤其連意肯參與九星連珠,那是了圓大師當年做的說客。
乙火界的千元寺又號稱離天最近之處。
基于這些,乙火界中藤仙連意的痕跡也被銷毀的差不多了。
“從我能自己修煉后,我就查到了九星連珠的事,以及當年一起失蹤的幾位化神前輩。”
白凡嘴角邊噙著一抹得意的笑,他在很早以前,就大概猜到自己跟見坤星君有關。
不止是那個夢,還因為那見坤星君就是他家族中的大能修士之一。
白凡所在的家族是雙巳界最最古來的家族之一,白家有太多的天才修士,見坤星君是其中最耀眼的一個。
從他做了那個夢,又找到九星連珠的參與的各人的名字,資料,他就以見坤星君為起點,查起了九星連珠。
自家的修士,資料自然是最全的。
恰好他們家有個可以連通陰陽的寶貝,再求著家中長輩去冥界走了一遭,他就將事情徹底了解清楚了。
許是,比連意還要知道的多。
“后來,雙巳界爆發魔禍,地心魔在雙巳界投放魔種,將人修變成飼養他們的器皿,整個雙巳界就亂了。”
“那時候我已經化神了,整個雙巳界只有我們白家有兩名化神修士。”
白凡說著話,連意這么聽著,總感覺白凡每次說起他們白家,那眼角眉梢的得意實在過于明顯了。
不過,家族大成那樣,幾乎可以稱為主管雙巳界的霸主,確實值得驕傲。
也多虧的白家在雙巳界的地位,否則,許是白凡還不知道這些。
“當時雙巳界的情況危急,和我們連通的乙火界不放我們過去,白家在組織修士參與了除魔戰以后,基本屬于兩敗俱傷的狀態。”
也幸虧地心魔對雙巳界不重視,也并不知道他作為九星連珠參與者的身份。
若不然,雙巳界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
“我在乙火界關閉了相通的通道后,憑借化神修為,走界廊來了眉昆界。”
其實他自化神后,就來過此地游歷。
那時候,地心魔一事還沒有徹底爆發。
白凡是抱著好奇態度來了這里。
豈料,他當真運氣不好,來了后,就發現廣眉星域被硬生生劈成了兩半,而且兩邊還不連通?
他當時也不太明白兩邊究竟是什么情況。
只聽說這里叫什么廣眉半界,而據他查出,連意的出生地可是眉昆界,壓根不是廣眉半界。
他當時也不覺得如何,找不到連意便也罷了,只覺得半界這邊比起雙巳界都要大,也甚是繁榮。
于是便在閭環島買了一塊地,搭了個洞府。將此處當成他常年游歷的一個落腳點之一。
所以,也難怪柳無言之前來拜碼頭找不到他,那會子許是他真的不在。
界廊自從飛升通道斷了以后,并不穩定,到處是無休止的界域卷風和罡風。
便是化神,也不是沒有危險。
所以他來的機會不多。
后來,地心魔之事在雙巳界徹底爆發,乙火界拿掉了界標,關閉連通的界域通道后,白凡才起了一定要找到連意的心思的。
為了快速的找到連意,他打聽了連意很多年。
知道便是到了這一世,地心魔都沒有打算放過他們,而且也不知道是冥冥中注定如此還是刻意為之。
反正連意她又和地心魔攪合在了一處。
白凡無奈中,又發現揚魔宗實則也是個地心魔駐點一事。
他有種感覺,這一世,無論是他自己還是連意,許是還有其他七人,依然逃不掉與地心魔抗爭的命運。
既如此,他們九人唯有團聚在一處,勝算可能還大一些。
廣眉界魔禍甚重,白凡看來,兩邊相通許是遲早的事。
他也沒有旁的法子,唯有等著。
這一次,也是湊巧。
他前幾日,偶然發現閭環島有高階道修的氣息。
而且有地心魔的氣息。
雖然那道修做了偽裝,他還是一眼看穿,且道修正在追擊揚魔宗的那些共生邪魔。
他當時心里就覺得不對。
道修在此,若不是眉昆界那邊過來的,就是其他界域來此游歷的。
然后他就打聽了一下,便打聽到了這一家的住址。
原本還想打聽幾日,卻是在同一天,他有一朋友在綠翠島,見到了超凡脫俗的陣術。
那朋友是個陣師,雖然是魔修,可那股子癡迷陣道的勁兒,總讓白凡想起連意,兩人倒是經常約起來喝酒。
連意在那兒伏擊了啟松,結果被這陣師看在眼里。
他當場就被那特異的陣術癡迷了雙眼。
竟然忍不住激動,當日就給白凡發了傳信府約他喝酒。
一邊喝,一邊就是在描述連意的陣法何其的讓他開眼界。
白凡原本不耐煩聽這些,越聽卻越覺得熟悉,越聽越覺得和連意像。
于是有了今日之行。
沒想到,還真讓他們遇到了。
話說到這兒,茶也喝盡了。
連意給白凡續茶,心中也是高興的多。
“你回來了,丹雛回來了,明境大師回來了,謹朱星君也回來了,還有四人,咱們就全乎了。”
唯有成可有些自慚形愧,同屬于當年九星連珠的參與者,他怎么就混的如此的慘捏?
白凡點點頭,理所當然:“不急,等半界這兒的事了,我陪你去找。”
說開了話,氣氛越發的融洽起來。
白凡在半界這許多年不是白呆的。
當下,就把他知道的事,跟大家說了。
“無挾確定和揚魔宗走的近。”
這話一說,眾人面面相覷,這下子當真是把他們心底隱隱的希望都打破了。
看來,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了。
“無挾也是共生魔嗎?”
揚魔宗這些邪魔,連魔種算在內,都有兩個神魂,所以有時候,他們也叫半界這兒的魔是共生魔。
白凡搖搖頭:“不知,我見過無挾,也知道他的事,他壽元將近,好不容易修煉到化神圓滿,卻正是那個時候,飛升塔突然隱遁不見。”
“許是那時候,他就開始痛恨廣眉星域了。”
魔修極端,這種事也能理解,換了道修,許是會郁悶不堪,甚至產生心魔,蹉跎一生。
但魔修不會如此,他們大多是“我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的信奉者。
說無挾因為飛升出了岔子,進而恨上整個界域,連意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她有些發愁:“化神圓滿啊?他當時就壽元將近,這會子又過了幾百年了,他居然還活著,吃了魔藥的可能是有的。”
甚至極高。
畢竟吃了魔藥,不費吹灰之力,地心魔就能幫他實現飛升之夢,何樂而不為啊。
白凡掂量了一下,卻是搖搖頭:“不像。”
他想了一下,道:“無挾在百年前,都還和揚魔宗打的火熱,對了,他們時常約在這個島上聚會。”
“可是,這百年來,越發少了。”
原本,白丹并不長住在此,但是他時常來此小住,每次回來他都能碰見魔哧和無挾在閭環島相聚。
足可見無挾和揚魔宗有多熱絡。
可是這百年,他在此定居下來,冷眼旁觀,無挾遠遠不如之前對魔哧熱絡。
“最近一次便是幾個月前,你們那會兒還沒來,無挾來過后,魔哧都沒來,后來無挾就走了。”
“那一天,他走后經過一個島嶼,和人發生紛爭,滅了那個島。”
“聽說只是一件小事,無挾和那個島上的人之前并未有恩怨。”
眾人無奈,但也知道,這事對魔修來說,是可能的。
而且也不算出格。
這半界到處是星羅棋布的島嶼,許多島也就巴掌大。
與化神修士來說,對一個島下手,并不難。
但,魔修只要不變態,一般也不會隨隨便便滅島,可見那一日,無挾心情不好。
那么,無挾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為沒見到魔哧?
連意幾人此時已經沉下心來。
若是無挾真的和揚魔宗關系惡化了,可以對揚魔宗做到見死不救,那他們實在沒必要招惹這樣一個大麻煩。
再說,魔修也是廣眉界的人,化神修士尤其珍貴,他們這兒自己斗起來,魔主可還躲著呢,為了個揚魔宗,要殺廣眉半界的化神修士,那太得不償失了。
若是能策反最好,不策反只要不添倒忙也好。
連意抿抿唇,腦子飛快的轉。
她略一深思,倒是傾向于,無挾并沒有植入魔種。
她道:“這無挾可能并未成為共生魔。”
眾人均是一愣,倒是連外,似乎也這么認為。
“那魔種我們都知道,起初其實很脆弱,若是能進入人的體內,以負面情緒、不良心性甚至修士的神魂為食發展壯大。”
“無挾化神圓滿,神魂何其強大,便是他想成為共生魔,魔種也侵蝕不了他的神魂。”
眾人一聽,覺得是這個理。
連外閉閉眼:“若我是無挾,和揚魔宗之所以如此好,可能只有一個原因。”
“無挾要飛升,可是飛升塔沒了,他壽元也不容許他這么等下去,于是揚魔宗就給了他增長壽元的藥。”
眾人眼睛一亮,這倒是很有道理。
連意也輕笑一聲,接著連外的話:“只是,揚魔宗有什么好藥,估摸著那藥都不是好來處,用了那藥能延長的壽元并不長。”
連意思維越發清晰:“而如今,魔哧自身難保,也可能揚魔宗那些來路不正的增長壽元的藥已經對無挾無用了。”
“無挾此時許是也發現揚魔宗給他畫了大餅,可是他壽元越來越少,他也無計可施,便是有了齟齬,他暫時也不敢完全得罪揚魔宗。”
連意一拍掌:“若是真如此,無挾這邊倒也不是沒辦法攻下。”
白凡一笑,主動說:“大善,我可為信使,幫你們送藥給無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