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305肆意妄為心卻堅守連意想來,黑無常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按照黑無常之前在船上零星給她提及的一些。
連意還是知道,自己貌似和轉輪王交情那是屬于過命的。
說她為了去投胎,把第十殿鬧得天翻地覆,結果都是轉輪王給她善的后。
連意聽了汗顏之際,倒沒有懷疑。
這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既是過命的交情,那轉輪王今日又及時相救于她,足可見他們的友誼還在。
果然,比連意估計的時間還快,轉輪王許是就匆匆去觀望了一圈佛陀靈骨,拿了之前十大閻羅談好的“報酬”,便匆匆回來了。
他是閻羅,自有路子快速歸來,而不用耽擱在忘川之上。
不到三個時辰,他就已經到了。
一眼就看到黑無常迎了上來,他一喜,顧不得那臭氣滔天,跑進去找連意去了。
卻說此時的第一殿,秦廣王也收到連意失聯的消息,那臉皮黑的仿佛都要皸裂成一片片掉下來。
他盯著跪在地上葛志,沒忍住,一腳踹過去,大罵:“廢物!”
葛志被他踢得滾了三圈,沒敢坑聲,秦廣王是他們的長官,他雖然平日能得三分臉面,但此事不是小事。
冥界有生魂進來,這是活生生打了秦廣王的臉面。
第一殿有統御十殿的權力。
說來十殿都有無常鬼差勾魂,但無論如何,所有的鬼魂第一站都是要到第一殿的,核定一下生前功過得失。
暫時不投胎的,有大功者,可自由選擇投胎時間者留在第一殿轄下,修煉、生活。
其他的鬼魂交解給其他殿,處罰的處罰,投胎的投胎。
每一殿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這也是第一殿凌駕于眾殿之上,最得意的地方。
也是當年第一殿位置空下來以后,眾閻羅爭的你死我活的原因。
可是今日,秦廣王感到了深深的憤怒和挫敗。
他似乎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那生魂第一次出現之時,秦廣王自己居然沒發現,還讓她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真是想瞞都瞞不了。
簡直是把他的臉皮扒下來,放在地上,當著眾人的面不停的踩…
今日之后,外面會怎么傳他?他秦廣王的威嚴何在?
本來,將那小丫頭抓回來也就罷了,還能挽尊一二,結果可好,活生生的,人就沒了?
秦廣王只恨自己的身子底子太好了,不然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他一扭頭,看著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屬下,冷冷道:“你再好好想想,跟她在一起都說過什么話,有沒有說過什么特別的話,她不過元嬰期罷了,這個修為,若沒有人幫忙,不可能跑了的。”
“你仔細想,她語氣里可有提過自己有什么朋友?”
秦廣王說到這,心中又是一動,會不會是其他九大閻羅陷害自己來了。
畢竟這個位置炙手可熱的緊,心思浮動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那個幫那小丫頭的人,肯定就是陷害他的人。
會不會是他的老對手轉輪王?
不能吧,自從那死活不肯待在第一殿享福,狠狠打了他秦廣王的臉,偏要去第十殿跟轉輪王混跡在一起的藤妖走了后,那老東西就一蹶不振了。
從那時開始,轉輪王再不是他的對手。
秦廣王只懷疑了一瞬,便徹底將轉輪王排除了。
主要轉輪王原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便是當年修為最高又如何?還不是被他搶了本該屬于他的第一殿位置?
那藤妖在的時候,偏也不知道怎么跟那老東西投了緣,死活要住在第十殿。
還幫著那老東西氣自己。
那一萬多年,是他秦廣王過得最不順的時候。
好在,那藤妖投胎轉世去了,他秦廣王真是永生不會忘記,當年聞聽連意轉世之時,他特意拿出了多年珍藏的好酒,還搜刮了手下從“陽世”拿回來的新鮮玩意兒:煙火。
放了一天一夜,也醉了一天一夜。
那一日的冥界第一殿,還真是美得心驚啊。
秦廣王由于太過氣憤,壓根沒問葛志那生魂叫什么名字。
等到連意離開冥界,他才從葛志嘴里知道那個讓他丟了大臉,再也挽不回來,最后也沒有找到的生魂叫錢意。
錢意、連意。
再加上那閃瞎眼的木系法術,還有對陣道的精通。
他要是還不知道這是連意,他也枉為第一殿的長官了。
自此,第一殿和第十殿的矛盾更深了,日日雞飛狗跳的。
可惜,甭管秦廣王多么看不上轉輪王,可這么多年,轉輪王還好好的在第十殿做著長官,足可見兩人實際上是半斤八兩。
便是秦廣王更狡猾一點,那也有限的很。
所以,秦廣王看不慣轉輪王,又干不掉他,每見一次轉輪王,他都要氣的冒煙一次。
一直到兩人飛升,位列仙班,都掐架不停。
轉輪王看不上秦廣王,可是他性子比秦廣王平和許多,倒沒有那么強烈的情緒。
只要秦廣王不上趕著惹他,他一般不會招惹秦廣王。
如此,第一殿和第十殿也免于了火拼的命運。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此時的秦廣王絲毫不知道自己錯漏了多么重要的信息。
他一回頭,看見那葛志還跪在那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還不快滾,去查啊!”
自己手下都是些什么人,盡是些蠢笨如豬的玩意兒。
見葛志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秦廣王坐回自己的寶座上,揉揉自己的眉心,頗有些自怨自艾:他可真是太難了。
不同于第一殿火山噴發般的火爆,第十殿平和的很。
某糞坑,連意一抬頭就看到了一穿黑色冕袍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此人應該就是轉輪王了,其實之前兩人已經見過了,不過那時候連意滿心滿眼都是陣法。
若說十大閻羅誰給她留了印象。自然是當時她想要“利用”一二的秦廣王了。
轉輪王和自己便是有交情,那時候自己并不能確定。
再說,那是投胎前的事兒了,連意覺得便是今生得見,自己該也是心如止水的很。
卻沒想到,事實卻并非如此。
她見到轉輪王,只抬頭打量了他一眼,心防便徹底松懈。
沒來得及細想,她只聽見她聲音中熟稔中透著威脅的意味:“咱們轉輪王莫不是就準備讓我在這糞坑中呆到秦廣王不追究我為止吧?”
話音剛落,連意自己都是一愣,此后便是放松,好像她生來就該和轉輪王如此說話一般。
又好像她這么和轉輪王說話已經千次萬次數不清了。
她不知道的是,丹田處元嬰心口處,那絲早就和她融為一體的神識清淺的笑了下,便再次沉寂下來。
聞言,轉輪王遮迦越羅突然紅了眼,時光如梭,卻仿佛將他拉回了從前那段開心的日子。
他低眉抬眸間,便恢復了正常,語氣卻頗有些委屈。
似是故意的般,他仿佛沒聽到連意對她的質問,反過來質問連意:“你說,為何和那混蛋攪合在一處了?”
哦豁,膽肥了,居然敢質問她。
連意柳眉倒豎,少有的蠻橫:“哪個混蛋?我哪里知道我不在的這些年,你居然輸得這么慘,那秦廣王有什么可怕的,手下敗將罷了。”
又翻了轉輪王一眼:“你可真行啊?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轉輪王低頭摸摸鼻子,莫名心虛,態度頓時軟了下來:“那…那不是你不在這兒,我那陣子因為痛失摯友神思不屬,就被那混蛋鉆了空子。”
卻是不敢再質問連意,為何灌醉了他去投胎,還打暈了孟婆。
為了安撫孟婆,他簡直恩威并施,才讓孟婆不再計較此事。
可真會給自己找借口。
想到她之前從黑白無常對話中聽來的,連意冷笑一聲:“嗯哼,聽說你把我種的樹和藤都砍了?”
“誰說的?沒有的事,那些樹和藤本來就軟趴趴的,難照顧的很,這不,你不在,我又不會照顧,它們就自己死了。”
轉輪王瞪著銅鈴般的大眼,說的那叫一個義正言辭。
我聽你在睜眼說瞎話!
連意揚揚眉,沒再追問,不過雖然沒有記憶,她心里還是關心轉輪王的。
聽那意思,這位因為她投胎一事,大受打擊。
她思索了一下,還是道:“當年,我去投胎,那也是不得不為之的事兒,我當年雖然身死,但敵人未滅。”
連意閉了閉眼:“樹欲靜而風不止,便是我能放下,敵人也不會放過我。”而且,她也不可能放下。
“當個鬼修,跟著你,我似乎多了個捷徑,少走許多彎路。”
“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若是棄了我自己的陣法、功法,以神魂之身,修鬼修之術,那也不是我了。”
敵人讓她吃到了苦頭,若是不是原本的那個自己用自己原本的手段干翻敵人的,那也失去了報仇的意義。
時至今日,連意早就已經理解了藤仙連意當年的選擇。
當年,藤仙連意為了天下大義,為了保護廣眉星域這個屬于大家的家園,走上了那條絕路。
她聰明,懂得取舍,是權衡利弊的好手。
便是在那種絕路之下,也籌謀出一條留有一線生機之路。
她成功了,雖然付出的代價很大,不過,她對廣眉星域立下的是不世之功。
她用區區化神之身重創了魔主派系,給廣眉星域留了五萬年相對穩定的光陰。
無論歷史如何評說,便是世人再不記得她,又如何?
她求得是心境的圓滿和無愧于心。
哪怕她為止付出的是神魂在復生池養了三萬多年的慘痛代價。
哪怕她知道若是轉世投胎,她不僅只剩下一次轉世機會,而且她面對的局面很可能更加困難。
稍有不慎,便是真正的神魂俱滅,還可能搭上那些簇擁她、關心她、支持她的人的性命。
可是,那又如何呢?
前世今生,數萬載的光陰,她連意從未改變過。
她還是她自己,那個肆意妄為,心卻堅守的連意。
只要神魂不滅,她只要做出選擇,就會為了這個選擇付諸所有,永不后悔。
困難何其多,隨著她記憶恢復,連意所能看到前方萬條荊棘,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不能退,退了于她自己來說,就是萬丈深淵。
于那些默默支持她的明里暗里的親友來說,也要付出血的代價。
她不愿退,這是她的初心所在,道心所在,若是用了任何一個“捷徑”,她便輸了。
萬條荊棘又如何,天道不仁,那便殺上天去。
沒有路,那就走出一條路。
轉輪王猛一抬眼,看著連意,此時他不是在看面前的連意,而是在看那個耀眼的神魂。
這些話,連意不是第一次跟他說了,許是當真被她的決絕嚇到過。
也許是這幾百年,他真正的思考過連意說過的話。
這一次,轉輪王仿佛從這平淡而和煦的語句中聽到了那未盡的千言萬語。
他穿過時光,又看到了第十殿中那個提著酒壺,時而跟他拼酒的藤仙連意。
只一瞬間,他眼眶又是一紅,他似乎在今日,終于有點懂這個摯友了。
哎,自己還是太脆弱了,為何遇到連意的事,自己就這么不淡定,就這么容易失態呢。
只這一回,他沒有掩飾,擺擺手,對連意笑笑:“罷了,你投胎便投胎吧,你是個有本事的,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難得來一次,還不興咱們喝個酒高興高興的?”
連意抿嘴一笑,倒是沒忘記自己有事,這會子遇上摯友,可不是簡單很多,再不用那么迂回了。
“那還用你說,恰好我有事請你幫忙,快些讓老胡他們幫我們備點菜,不醉不歸啊。”
只一轉眼,連意臉一沉:“不過,你莫不是要在這茅坑邊上跟我把酒言歡吧?那你口味可真重!”
轉輪王一頓,他倒是忘了此事,見連意瞪著他,一副他要是敢說是,她就能把他摁進茅坑里的架勢。
想到那場景,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這交情歸交情,茅坑歸茅坑啊。
他當時不覺得臭,這會子發現自己這老友身上內味真是…嘔。
他迅速往茅坑門口退去,和他那手下黑無常的動作一模一樣,不愧是長官和手下。
一邊退還一邊討好的笑:“當然不能在這兒了。”
“咱們去復生池,那邊秦廣王那廝絕對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