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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心魔

  秦道川一個一個摸了過去,第一個就摸到了秦南,“將軍,我沒事,死不了,只是無力了。”

  接下來,是盧佐,手和腿都被割了一刀,還好因為溫度低,傷口自己就凝住了。

  再摸到秦西的時候,卻沒有反應,秦道川搖了搖,無力地呼喊著:“秦西,說話。”可惜無人應他。

  秦南和盧佐粗粗綁好了身上的傷,也一個接一個地摸了過去,活著親衛軍只剩下六人。

  秦道川手持長劍,照著韃子留下的尸首一個接一個捅過去,果然還有未咽氣的。

  將自己的人都拖入洞里,看了眼一臉驚愕的忠湛,說道:“外面冷。”

  雖然只剩下一半的活人,但躺著的人占地方,洞里反倒比昨日顯得更擁擠了。

  秦道川說道:“秦家軍寧死不屈,若我不能再護著你,你也不能讓自己落入韃子的手里,免得盛琰難為。”

  忠湛臉色鐵青,重重地點了頭,“父親,孩兒謹記。”

  秦南默默地走了過來,“將軍,我為你治傷吧。”

  秦道川脫去早已殘破不堪的斗篷,卸下身上的盔甲,他與盧佐一樣,也是左臂和左腿上有幾處刀傷,幸好都只傷了皮肉。

  “大家傷勢如何?”秦道川問道。

  盧佐接話道:“都只傷了皮肉。”那些傷得重的,如何撐得過徹夜地作戰。

  秦道川心中發緊,副將一直未能來前援救,多半是被韃子的兵馬拖住了。微微一笑,恐怕對方已經知曉自己的身份,接下來,便是用自己要脅秦家軍了。可惜,自己是不會讓他們如愿的。

  相同的境地,祖父和父親也是一同死在了沙場之上,幾十年后的現在,自己也要和長子一同死在沙場之上。

  想著遠在青州的若舒,秦道川不由得失笑,這么多年,她依舊未改,自己前腳剛走,她后腳就回了青州。

  為何就是留不住她呢?

  若她知曉自己戰死,會如何?會像當初自己被她的詐死驚嚇之后,丟了半條命么?

  秦道川搖搖頭,她不會的,即便她會傷心,她也會一如既往地過下去。她會離開京城,長居青州,依舊用紙筆指點著她打下的‘江山’。

  杜若遠死時,她是那樣的悲痛欲絕,凌遲寧王,血洗世家。對自己,恐怕她從未想過要為自己報仇,是啊,自己的仇她也報不了。她是個最會計算得失的人,怎會做這種沒有回報,毫無把握的事呢?

  秦道川無奈地閉上了眼睛,身體這樣的疲累,可無論睜眼閉眼,顯現的都是她一個人。

  若有來生,月老還會賜予他們姻緣么?他是想要的,就算比這世還慘,他還是想要再續這段姻緣。

  真希望能帶著這世記憶啊,那自己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尋到她,守著她,任何身外之物都可以放棄,只守著她,粗茶淡飯,打漁狩獵都好,遠離所有的是非因果,只守著她,過兩人的日子。

  “將軍,喝口熱水吧。”秦道川睜眼,發現外面天已大亮,“我竟睡著了么?”

  “將軍,喝口熱水暖暖身子再睡,餅子也熱好了。”秦道川看著一臉血跡的盧佐,說了句,“后悔隨了我么?”

  盧佐一愣,秦道川卻剎時反應過來,自己也是魔怔了,幾乎認錯了人。“忠源說你是四個人里面最出色的,可惜我卻帶你來了這里。”

  盧佐靦腆地說道:“將軍何出此言,既入行伍,何懼生死。”

  秦道川無言以對,接過他手里的餅子和熱水,默默地吃了下去。

  盧佐一向寡言,雖然知道將軍是因為內疚,一時接受不了身邊親近的人接二連三地死去才會這樣失態。但還是不知道說什么才最合適,于是,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下午時,十個人都輪流睡了一覺,恢復了些體力。秦南納悶地問道:“將軍,怎么想都覺得奇怪,這要攻不攻的,殺一陣停一陣,到底是打什么算盤?”

  秦道川說道:“應該是沒想到偷襲沒有成功吧。”

  盧佐突然接了句,“他們外面應該還有人才是,難道也要到遠處趕人來么?”

  秦南一聽,欣喜地說道:“定是秦副將在外面拖住了他們,他們人手也不夠了。”

  秦道川沒有反駁他,這種可能幾乎沒有,這里離韃子的營地近,離秦家軍的營地遠。即便大軍膠著,一時難分勝負。但派些人來捉了他們幾個,無論何是都綽綽有余。

  “估計是想用我們待價而沽吧。”秦道川說完,忠湛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在這里面,他和父親最為重要,一個主帥一個世子,無論哪個推到陣前,都是足以震懾對方的把柄,莫說一下子兩個齊全,想必秦家軍看了,自然軍心渙散。一個連主將都沒有的軍隊哪還有半點戰力?

  “父親放心,孩兒絕不茍活。”忠湛說道。

  “走吧,輪到我們去外面守衛了。”秦道川實在不忍再討論這個話題,起身活動了一下受傷的手臂和左腿,撩開遮掩的藤蔓閃身出去。

  強行將外面的親衛趕了進來,領著忠湛一左一右,站在洞外。如今落下的已變成鵝毛大雪,更何況無處躲藏,不多時,兩個人就變成了雪人。

  “怨我么?”秦道川輕聲問道。

  忠湛一愣,而后自嘲地笑了笑,“孩兒還有資格么?”

  “任誰都會犯錯,從不犯錯的是書里和戲文中的人物。”秦道川說道。

  “若孩兒說,我走到今日并不后悔,只是后悔將父親拖入死地,父親信么?”忠湛問道。

  “旁人信不信又有什么重要。”秦道川說道。

  “孩兒若說做夢都想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主帥,父親信么?”忠湛接著問道。

  “你只看到你想看到的,其實我也并不是完人,就像現在,不也一樣走入絕境了么?”秦道川說道。

  “古來沙場幾人回,出身秦家,早有此打算。可孩兒不甘心,孩兒自己知道不如人,可孩兒就是不甘心。”忠湛說道。

  “這種感覺誰都有。我有,你母親有,忠瀾有,忠源也有,甚至忠漓也有。還有嫻筠,陳梓皓。那些沒有達成心愿的人,都有。”秦道川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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