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前三日,青州的船終于入了京,因是貨船改裝而成,只得卸下了船沿的擋板,下半部用繩索織了圍擋,上半部則掛了竹簾,兩層皆是如此。
心急的嫻珂得了信,早去看過了,回來興奮地說道:“母親,最上面其實也可以坐人的。”
若舒當然知道,最上面還有間小屋,平時走貨的時候,用來監視水面的動向,暗衛之所以封了,自然是為了行使護衛之責。
“你倒是可以,那幾個小的呢?萬一落了水,多不好。”若舒說道。
嫻珂還未開口,若舒的話就接踵而來,“再者,你一個大姑娘家,站在那頂上大呼小叫,像什么話。”
嫻珂回道:“知道啦。”
若舒說道:“老老實實觀戰,你喜歡的吃食倒是可以提前準備了。”
嫻珂一聽,又高興了起來,“女衛已經在準備了。”
秦道川不放心,帶著秦南他們也上了船,秦南搖著圍攔上的繩索,“這纖繩倒是結實,輕些力竟然搖不動。”又將上面的竹簾打開,“想得挺周到的,用竹桿一撐,即不遮擋視線,還可遮陽。”
秦北說道:“就是千萬別下雨,不然就麻煩了。”
秦道川說道:“下雨的話,我更麻煩,那邊的涼棚不但遮不住什么太陽,更遮不住風雨。”前次他托病推了,這次卻是不能了,他得陪坐在新太子一側,為他撐腰。皇上辦這場龍舟,恐怕就是為此。因為新太子還未開蒙,他只需擔個虛名,根本不要每日進宮。
想起上次杜若遠仍在,尋了個三層的游船過來,卻被他有意趕去了一旁的小舟,根本沒有機會上船。想來如今接手的人沒了他那份盡心,只敷衍了這艘貨船,可他不知為何,卻心中稍安。這樣的人,有一個就夠了,再來,他不知還能不能忍得住。
他帶著人在船上待了半天,卻一個人影都沒見著,于是要秦南去尋了船家過來問話。
秦南卻只在船底的廚房里尋了個幫傭過來,一問才知道,船上的人皆去了岸上采買,只留了他一人在此守船。
秦道川也不再多言,徑直下了船。可他卻不知,第三層的小屋里,有兩個人正默默看著他們。
新宅內,嫻珂看到突然出現的柳宿,十分驚喜,“母親也沒提前說,我還在等你的回信呢?”
柳宿恭敬地拱手行了禮,“八小姐,柳宿因為要送船來京,索性便兩件事一同辦了。”
嫻珂說道:“船是你準備的?”
柳宿回道:“一切皆是按東家吩咐準備的,八小姐若有不滿意的,只要我等能辦到,都可以改進。”
嫻珂說道:“挺好的,就是不知下面的廚房可否借給我用?”
柳宿回道:“八小姐盡管用。八小姐,我不能久留,還是盡快調整鞭陣為好。”
嫻珂也很爽快,轉身就招呼女衛整隊。
柳宿待了一個時辰,將要領一一告知,便請辭離開。嫻珂問道:“你還會在京中待幾日?”
柳宿回道:“回八小姐,恐怕不會再有時間前來新宅。”
嫻珂似有些喪氣,沒有接話。柳宿也不再多言,行了禮之后,便轉身離開了。
他沒說假話,與整日無所事事的大小姐相比,他負責銀樓南邊的貨運,每日不是在馬上,就是在睡覺,更何況還有青州的瑣事。這次若不是老大角宿的媳婦即將生產,這差事斷不會到他頭上。
嫻珂沒有說錯,這貨船就是他準備的,一群吃飽了飯沒事干的人,哪里想到民生的疾苦,聽說這場龍舟賽花費頗多,若是能用來救濟貧民,不知會讓多少家庭免于生離死別,就如同他當年一樣。
故而東家說不必外出尋船,只在青州船行中尋條小船即可。接了差事的他,便隨便尋了條二層的貨船,稍加改動,就送了過來。
聽說上次的龍舟賽是杜老大為東家準備的,可那時他還未入暗衛,仍然父母雙全,雖然難以溫飽,但在他看來,也算是衣食無憂。
接下來,只要確保龍舟賽當日,無人落水,就萬事大吉了。
他也明白自己十分冷情,可他并不想改變,杜老大倒是長情,可又落得個什么結果。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想,老大他之所以會自盡,恐怕與看不到前路有關。再漫長的等待都無妨,只要仍有念想,再苦都覺得是甜的,可若明知沒有希望,卻因為不舍得,仍舊將自己困在原地動彈不得,確實不如一死了之。
聽說東家又有了身孕,若是老大仍在,不知又會如何自苦。聲名顯赫的國公爺他見過,也聽聞過他的戰績,且不說他占了先機,單單就憑他的人品,老大如何會有勝算。
故而他決定,此生決不涉情愛,等年紀到了,取妻生子,平淡渡日,承繼了祖上的血脈完事。
回到船上,聽到下屬回報,柳宿只淡淡地回了句,“只要當日無人落水,這差事就算完成。”
端午節前日,江上的船就開始多了起來,觀禮臺也開始扎涼棚,就連在江邊流連的人也多了起來,一如京中燥動的人心。
一直待在國公府的嫻雅,受了一眾小兒女的影響,似有些坐不住,試探地問若舒:“母親,不如我們也去船上坐坐吧。”
若舒看著手中的賬冊,頭都沒抬,“不過如此,這熱鬧還是莫要去湊了。”
嫻雅說道:“我想看看,辰良會坐在哪里?”
若舒甚是無語,說道:“既如此,你去問他,他若同意,出嫁從夫。”
嫻雅吃了一口黑紫色的桑椹說道:“就是他不同意呀。”
若舒沒再搭理她。
慧容進來,手里端了棕子,個頭小小的,上面的彩線各不相同,嫻雅夸道:“還是你手巧。”
慧容說道:“順手而為,左右無事。”
嫻雅說道:“忠湛現在不再犯渾了,你還是無事么?”
慧容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也難怪她會多想,眼前的兩個人怎能讓人無視。
嫻雅見她會錯了意,索性接著說道:“你呀,別太本份了,干嘛由著他去,自己的想法也該讓他知曉才是。”
慧容岔開話說道:“明日上船的吃食,嫻珂說由她準備,只要我帶些棕子便可。”
嫻雅一聽,口水直流,“上次她的手藝真是不錯。”意猶未盡的模樣讓人忍俊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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